又是一季柑橘黄

闲人二爷

入秋了，柑橘黄了，被屈原的《橘颂》吟黄了；黄得光艳，绿得诱人，似屈原掌心的山魅，让人幸福。

深秋了，柑橘黄了，被冰心的《小桔灯》照黄了；黄得清亮，绿得润泽，似冰心手里的桔灯，让人渴望。

暮秋了，柑橘黄了，被沈从文的《长河》浸黄了；黄得晶莹，绿得剔透，似沈从文笔下的秋韵，让人陶醉。

人们可能会说，他们是一群文坛的疯子；我说他们若被人认为是疯子，那就离成功不远了。屈原成功了，当他“疯疯癫癫”跳进汨罗江后，尽管他不是王侯；冰心成功了，从她“疯疯癫癫”地宣告“有爱就有了一切”后，尽管她与非议相伴；沈从文成功了，在他“疯疯癫癫”地开始讲述湘西“希腊小庙”神话时，尽管他后来不再“从文”。

秋天了，柑橘黄了，《橘颂》离开了，《小桔灯》走了，《长河》留下了……

《橘子红了》，讲述的是一个发生在中国清朝末年的江南小镇上，由容家大太太和佃农秀禾为代表的传统女性，以自身的经历反抗封建婚姻制度而演绎的有关觉悟与抗争的动人故事。

这部曾经轰动一时的电视片，我没有完整地看过，我也不喜欢片子里那些陈腐烂谷子、拖沓冗长的爱情故事，但我喜欢那个阳光四溢的名字和剧情里那些刻意渲染的唯美画面——被光和影艺术化了的橘林，像一个遥远而飘忽的梦，氤氲着我或明或暗的记忆。

在这个深秋的季节，田野缀满了黄灯笼似的成片柑橘林，它饱满，丰艳，金黄辉碧；紫色的烟雾从橘林深处升起，橘叶墨绿，橘子橙黄，衣着光鲜的果农在大绿大黄中穿行……

童年时，老家有成片的橘林，还有稀稀疏疏散落在村前屋后的果树，是孩童们一年四季翘首遥望的风景。

但最让我羡慕的还是那两棵长在堂房叔公屋前菜园里的如遮阳伞一般的柑橘树，那两棵橘树像叔公的聚宝盆，每年秋天都挂着沉甸甸黄闪闪的橘子，不仅让孩子们垂涎三尺，也让大人们眼红。

但叔公生性孤僻，为人小气，可能是终身未娶的缘故，七老八十的人了，火性子爆发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谁要是摘了他的一个柑橘，他的天就像塌下来一般，吓得我们这些十几岁的孩子不敢回家吃饭，害怕遭到大人们打骂。

有一次，不知是谁趁叔公上山干活时， 拿了根竹杆去他园子里打柑橘，叔公回来后，看到散落一地的枝叶，心疼得又骂又跳又闹，竟然拿着柴刀和竹杆在村子里抑扬顿挫地骂了一昼夜。有了这一招，叔公的柑橘园从此再也无人敢去“问津”了。

柑橘黄了。“掩映桔林千点火，苞霜新桔万株金。”“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桔绿时。”唐代诗人白居易和宋词大家苏东坡的名句，似乎又萦绕脑海中。

趁着周末，我一个人背着相机又漫步在田野与山坡上，这也许是我参加工作30多年来的习惯，或者是一种爱好。面对满园沉甸甸的果实，一阵秋风拂面而来，轻轻地、爽爽的，不禁令我思绪万千。

秋是一个繁花凋零、安静的季节，诗人笔下的秋，有时是凄凉的，有时是快乐的。我想，安静是秋的主旋律，但秋，又是热闹的。我喜欢阅览秋天的景色，更喜欢秋天的热闹和忙碌，那是丰收的季节。

秋风清，秋月皓，秋果香；秋风萧瑟，秋叶飘零。是欢乐？是离绪？是惆怅？面对秋之景致，突然想起一代伟人毛泽东那铿锵有力的诗词：“一年一度秋风劲，不是春光、胜似春光。”还有那南唐后主李煜一种无奈和悲叹的词：“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雄才大略的伟人与碌碌无为的君主的胸襟毕竟不一样。

而我看到更多的是风起云涌，沧海变幻；失去的是旧时光阴，换来的却是沉甸甸挂满枝头的累累硕果。桂花香了，菊花开了，稻谷熟了，柑橘黄了，大地醉了。丰收面前的回忆，是红红火火走过了长长的夏，蓬勃的生命承受了烈焰、风雨，雷电的考验，思念的河流涨满潮水，季节的门口堆满一地的沉思。

望着田野与山坡上黄灿灿的柑橘，我的思绪飘飞。记得童年时，听大人们曾讲过“柑橘”由来的故事：东海边有一位老药农，经常到海岛采药为老百姓治病。有一年秋天，老药农摇着一叶扁舟来到一个无名岛，走着走着，忽然被远处山谷里的一棵绿树吸引住了。

这棵树像一把大伞，绿叶层层，金黄点点，已经秋天了，依然生机勃勃。他沿着嶙峋的岩石来到谷底，发现那棵树跟自家屋边种的橙子差不多，枝头缀满了小巧的累累金果。他随手摘了个果子放到嘴里，感觉汁多味甜香气扑鼻，比那橙子还可口。

老药农高兴极了，就把树上果子全部摘下带回家。老药农发现金果的消息在村里传开了，许多人登门拜访看稀奇，老药农殷勤地接待，并拿果子叫大家尝尝，只是不敢叫他们多吃，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果子的特性。

几天后，奇迹出现了，两个邻居的孩子，原来面黄肌瘦，吃了果子后，脸色变得红润了。老药农心里捉摸，这果子不但味道好，而且是良药呵！后来，他们把金果栽种在自己的园地，没过几年，园地里的金果树郁郁葱葱，芳香四溢。吃了金果，百病不生，延年益寿。人们便把它奉为吉祥之果，称为橘果。

现今，随着年轮的增长和知识的积累，对柑橘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柑橘是我国特有的水果产品。据古籍《禹贡》记载，4000年前的夏朝，柑橘就已列为贡税之物。

到了秦汉时代，柑橘生产得到进一步发展。而唐宋时代，柑橘则已分布于中国现今大致相同的生产区域，各方人们也开始向朝廷纳贡柑橘。明清时期，柑橘业已发展到商品生产时代。而早在两千多年前，爱国诗人屈原就在故里写下了《桔颂》名篇。

据专家研究，柑橘起源于云贵高原，途经长江而下，传向淮河以南，经过广大农民长期栽培，成为了人类的珍贵果品。15世纪，葡萄牙人把中国柑橘带到地中海沿岸栽培，后来又传到拉丁美洲和美国，尔后走向世界。

我国的柑橘不但是一种甜蜜的水果，还成为了友谊的使者。中国人民创造了很多伟大的历史，我为自己生长在这样的一个国度而感到自豪。

山坡上，鸟儿清亮的叫声打破了我的思绪。环视四周，到处都是沉甸甸的果实，我顺手摘下一个柑橘，掰开后把果瓤放到嘴里，甜美极了。满心的陶醉，满脸的灿烂，全暴露在山坡与田野间。

柑橘，三四月份开花，满树洁白，一片又一片的橘林将整个村庄、田野、山坡淹没在浓郁又清新的香气里。

养蜂人来了，蜂箱成一字型在橘园空地上摆开，那些蜜蜂如早晨出操的士兵，整齐划一、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地飞向橘林，在花蕊里忙碌地嘬吸，嗡嗡地歌唱。那时，我们这些小屁孩也紧随其后，偷偷地摘几朵橘花，用舌尖贪婪地舔着那残留的一点点甜蜜，籍以想象着吃糖的幸福。

当橘花变成了一个个挤挨的小小的青涩果实时，总有许多赢弱者从枝头掉下来，这些沾满泥土的颗粒却成了孩子们争抢的财富。

天还没亮透或白天趁着管理员不在时，我们就像幽灵般的神色匆匆地从这片橘林穿越到那片橘林，眼睛骨碌碌地转，指头像鸡啄米似的迅速捡起那些小橘粒，往小布袋或是塑料袋里装，谁下手快谁就是赢家。

回到家往晒箕上一摊，晒干，等上门收购或送到供销社去卖，换来的钱就可以贴补家用了。偶尔，父母也会发一点善心，给我积攒花。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我曾用整整一个季节的劳作，第一次为自己换来一本长篇小说《林海雪原》。捧着这部小说，让我有种前所未有的欣喜，真正兴奋了几个昼夜。

“七月七，分干桔。”意思是到了七月初七，橘子开始分瓣了，也意味着快要成熟了。小孩子嘴涎，有时会忍不住偷偷地摘个青涩的橘子，还没剥开就已经淌出口水了，嚼上一口，直酸得呲牙咧嘴。

到了农历九月，午后阳光暖洋洋的，仨俩同学一起上学时便会悄悄地绕到自留地里拣摘几个正仰着脸晒着太阳、美得晕乎乎的已经泛黄的橘子，在田埂上一路晃荡着美滋滋地享受着那橘子的酸酸甜甜。

绿色的生命，绿色的希望，让我的梦留在枝头，留在田野的守望里，风切开果实，轻叩丰收之门，容我慢慢享受生活的甜蜜。忽然，一个橘子从树上掉下来，刚好砸在了我的面前，捡起掉在地上的橘子，使我不禁想起牛顿“苹果落地”的故事。

一天傍晚，牛顿在苹果树下乘凉，忽然有一个苹果从树上掉下来，刚好落到他的面前，牛顿觉得很奇怪，苹果为什么会掉在地上，而不向天上飞去呢？他发现所有的东西一旦失去支撑必然会坠下，继而他发现任何两物体之间都存在着吸引力，而这引力更与距离的平方成反比。

在“苹果落地”的启发下，经过专心思考和研究，后来牛顿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他在科学上能够取得这么多的重大成就，不是偶然的，这是他善于观察思考，勤奋刻苦钻研的结果。

牛顿虽然是位伟大的科学家，却从来没有骄傲自满过，他谦虚地说：“在科学的道路上，我们只是一个在海边玩耍的孩子，偶然拾到一块美丽的石子。至于真理的大海，我还没发现呢！”其实，生活亦是如此，只要我们善于观察，勤于思考，努力奋斗，便会有所收获，有所成功，有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天地。

看着手中的橘子，我极力思索，然而，脑海中仍是一片茫然。看来，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牛顿的。

酸甜苦辣的人生，就如满园金灿灿的柑橘，不经受隆冬的蛰伏，春的萌动，夏的成长，风霜的击打，哪有秋日婆娑曼妙的身影。柑橘的香气弥漫了嗅觉的冲动，柑橘园里翻飞的喜悦，叽叽喳喳的笑声，欢快的比翼，轻盈就煽动了飒飒的秋风。

我知道秋收过后，接踵而至的是冬天、春天和夏天，再到满是收获的秋天。季节的轮回，是辛勤的播种，然后看到繁花似锦，再到累累硕果尔后储备的一个过程。

我愿意怀揣着美好，踏秋而行；我愿意蜗居在狭小的陋室里，默然相守，寂静欢喜，让等待不再是等待，让想象不再是想象，让所有的心恋在柑橘黄了的季节里，明媚如花，清淡如水……

编撰/半生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