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母亲,不爱吃鱼。</h3><h3>说起缘由,她说那是在生产队的时候。</h3><h3>生产队,是一个遥远时代的记忆,久到很多人都不曾经历或耳闻。</h3><h3>我,也仅仅是有非常模糊的印象。</h3><h3>依稀记得的是:村里男劳动力主要耕地种庄稼,女工多做擅长的薅秧、扬谷子。男女所得的"工分"也不尽相同,女工大约是男工的一半或稍多一点,鲜有女工的"工分"与男工一样。</h3><h3>而我的母亲,便是那"鲜有"之人,劳力让不少男工竖大拇指。爱憎分明,不恃强凌弱,在全村有着极好的人缘,连续几届的妇女代表。</h3><h3>有一年涨大水,沟里到处是鱼。</h3><h3>村里男人捞鱼,女人负责蒸炸煎炒,吃了好几天的"全鱼宴"。</h3><h3>从此,母亲就怕吃鱼了,避之不及。</h3><h3>接她上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后,多年依旧不能释怀,我们的饮食就随母亲,极少在家里做鱼。</h3><h3>可见,生产队的"全鱼宴"留下了后遗症。</h3><h3>儿子准备中考的时候,母亲和儿子说:彤彤,等你上高中,奶奶就要回老家了,我上来昆明的时间跟你的岁数一样了。</h3><h3>当时,我刚开门,正好听到,心里一时有些五味杂陈。</h3><h3>母亲的身体一直非常好,在露天阳台上栽花种豆,收获了与隔壁邻居一起分享,延续着在老家的勤劳与热情,家务做得非常利索,很少让我们插手。经常会站在厨房的窗口,看见我们的车就炒菜,等进了家门,便有一桌菜饭。</h3><h3>六月份的时候,有几天感觉母亲和平常不一样,就问她怎么了,她总是说:有些心翻,歇一歇就好了。我们还是不放心,就联系了在医院的同学,陪母亲去做检查。</h3><h3>第二天的下午三点左右,我和内人都有些忐忑的去看检查的结果。</h3><h3>是的,遭遇晴天霹雳。</h3><h3>然而,我们却带着面具,故作轻松地让母亲放心,是小问题。</h3><h3>母亲当时欣慰地说了一句:我就怕得怪病。</h3><h3>现在想来,心还会有些隐隐作痛。</h3><h3>在她住院期间,一朋友在得知的当日,便驱车几百里,为我先去排队,让一个老中医给看看检查的结果;身边的友人,无不想尽一切办法,大家和母亲太熟悉了,都不相信是真的,也是为了这份"不相信"而竭力奔走着。</h3><h3>一直不敢给母亲知道真相,而我们都要在她面前微笑,说着让她开心的事。</h3><h3>母亲有个心愿:修修老家的房子。</h3><h3>于是,我们便马上计划,从起心动念到开始施工,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h3><h3>那几日,和来看她的亲友高兴地说:等老家的房子修好,一定要请大家下去热闹一番。</h3><h3>可见,她心里有多开心和期待。</h3><h3>听从医生的建议,回家休养。</h3><h3>出院后,母亲说要回去看着建房子,和亲人商量一下,觉得这样也好,让她能看见自己的愿望在逐步实现,分散注意力。</h3><h3>做工程这么多年,老宅的修建是做得最任性的事,自己动手设计、选材、细节敲定、半丝不将就,只想用一个出色的"作品"让母亲开心。</h3><h3>那段日子,总是在老家与昆明之间穿梭。</h3><h3>我从来都是讨厌加班,总认为只要安排得当,白天的时间足以安排好所有的工作。</h3><h3>然而,那段日子就是跟时间赛跑,无比的盼望加班,巴不得一天到晚都不要停歇。</h3><h3>母亲热情地招呼着来施工的人,随时叫弟妹们给大家添茶倒水;对来看望的亲戚和邻居,总要交代弟妹记下来:这份人情以后要还呢;知道我们每个星期要回去,总是吩咐弟妹们把家收好,帮她洗洗头,她喜欢整洁。</h3><h3>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也显得非常的瘦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h3><h3>一好友中途跟我们回老家去看母亲,我送他返昆的时候,他哽咽着说:阿姨身体真的好弱,我不能再看她现在的样子,心里好难过。</h3><h3>我硬着脖子,怕一接话,就让他看见眼泪。</h3><h3>一天晚上,兄弟打来电话说:哥,妈妈想吃鱼汤,她说鱼汤很鲜美。</h3><h3>当时,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打了一个寒颤。</h3><h3>不详之感,让自己惶恐。</h3><h3>再接兄弟的电话是第二天早上,他说:哥,你们赶快回来一下。</h3><h3>急忙出了城,叫内人打电话给兄弟,让他们收拾新建的房间,让母亲去住一下。</h3><h3>电话那头兄弟说:妈妈已经走了。</h3><h3>平常两个小时左右的路程,感觉好远好远,眼泪止不地往下流,一个字一滴泪,一路上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h3><h3>一生要强的母亲,最后的时日却是在床上度过,不知道她是怎样把心态调整过来的?</h3><h3>她,最后知道自己的病吗?</h3><h3>从来没有问过,也不敢问。</h3><h3>至少四十年见不得鱼的母亲,最后一餐竟然是:一碗鱼汤。</h3><h3>不知她怎么咽下?</h3><h3><br /></h3><h3>至今日,母亲走了两年,恍如昨日。</h3><h3>这两年,也一直在小心翼翼的避开"母亲"这字眼,不忍看,不忍说,不忍想。</h3><h3><br /></h3><h3><br /></h3> <h3>老家的房,只用了120天,便建了一座院子。</h3><h3>即使如此快速,也是时不待我。</h3><h3>没有拖过一天工,没有欠过一分材料款,工人师傅的辛苦钱更是足额支付,若是母亲泉下有知,定会欣慰。</h3><h3>建好之后,取名叫:故园</h3> <h3><br /></h3><h3>故园建好,没有摆宴席,只是和兄弟姐妹们在一起吃了两顿素食。</h3><h3>若是母亲在,会听她的安排。</h3> <h3>写了一篇《故园重建小记》,</h3><h3>默默地纪录着这一切。</h3><h3><br /></h3> <h3>母亲的针线活很好,做了许多鞋垫,偶尔会送给一些亲朋,她总是说:如果不嫌弃么,留着穿穿,养脚。</h3><h3><br /></h3> <h3>母亲知道我们很喜欢这种鞋垫,给内人和我做了不下十几双,针脚非常的规整,很结实,耐穿。</h3><h3><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