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俄旧影》十一 难忘伊莲娜

李国华

新俄旧影：我眼中的俄罗斯

李国华/摄影撰文

十一    难忘依莲娜

除非你拥有爱，否则你不知道快乐是什么。——恩内斯特·海明威

二十年了，我依然清晰地记得，你的名字——依莲娜，你稚嫩可爱的小脸，清脆响亮的嗓音，认真投入的演唱。你知道吗？你怯怯的一声“叔叔”，是那样亲切，教我心生爱怜。你单独为我演唱的歌儿，忽然间变得那样欢快，你姐姐手中那独具俄罗斯味道的“巴扬”也顿时变得那样悠扬，那歌声和琴声，至今还萦绕在我的耳边，不时回响在我的睡梦中：“你说，你说，你要什么？我或许能够……”

当熟悉的旋律从远处传入耳中的时候，我正拎着相机，悠哉游哉地从红场出来，沐浴着夕阳，欣赏着四周的风景。循着歌声望去，不远处，一群人在国家历史博物馆墙前围成一个半圆，正在围观着什么。拍照片的人，大多爱凑热闹。走上前去，就看见了你，还有你的姐姐（都怪我太粗心，竟然忘了问她的名字），在半圆的圆心，两人背朝着墙，紧紧依偎在一起，姐姐拉琴，你唱歌。顷刻间，我的心弦就被你姐俩的歌声和琴声紧紧牵住了。歌名叫《Че те надо》(你想要什么？)吧，我也很喜欢，尽管歌词没完全听懂。列娜奇卡，你年龄这么小，可唱起歌来一点儿也不会跑调，真不简单呢。不过，听起来总觉有点不对劲儿，原本欢快的歌声里竟带有一丝凄楚，一丝忧伤。你才多大呀？

围观的人们静静地听着，你卖力地唱着，一曲又一曲。演唱间隙，你舔一下干涩的嘴唇儿，咽一口唾沫，看一眼胸前的挎包，里面依旧是空空如也。泪水涌上我的眼眶，相机取景器里一片模糊，快门无论如何也按不下去。我转过脸，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换上一只20mm广角镜头，喀嚓，尼康FM2那清脆的快门声，开始在一个围观的人鼻子前面挑衅地响起。一边拍，一边心里暗暗骂着：小子，兜里就没一个大子儿吗？那小子总算要面子，走过去往你挎包里放了100卢布。旁边的人也沉不住气了，手在兜里摸索着，面带愧色，在你面前排成一个队列。我看见，你的挎包鼓了起来，你的小脸上绽开了笑容。

围观的人们很快散去了。我盘腿坐在地上，与你相视而笑，彼此不再生疏。你告诉我，你6岁了，叫依莲娜，你们是“茨冈”人，演唱是你们的生活方式。你说话的时候，9岁的姐姐关心地看着你，始终一言不发。忽然间你说：“叔叔，我给你唱首歌吧！” 依莲娜，叔叔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真是太懂事了。“你说，你说，你想要什么？我或许能够给你……”还是那首《Че те надо》，但歌声中没有了先前的凄楚与忧伤，欢快中透着诙谐，让我大为感动。

那是1998年的一个春日，天气不错，我们心情也不错。二十年过去了，你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歌儿一定唱得更好了吧，依莲娜。

[作者注]
1. 《乔捷娜达》翻译成中文，大约应该叫《你要什么》吧，是一首爱情歌曲，1998年前后在俄罗斯十分流行。
2.“巴扬”即俄式手风琴。
3.俄罗斯人称吉普赛人为“茨冈”，有轻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