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90年代是南下打工热潮，刚满20岁的我也是南下大军的一员。</p><p class="ql-block"> 向南的火车在桐梓站缓缓停下，站台上一群和我一样的人朝9号车厢蜂拥而至，人群中一个衣衫褴褛；弱不禁风的小女孩背着一个大背篓也试着想挤上车，她大汗淋漓；满脸焦灼的神情显得十分迫切与无奈，后来，在一个中年妇女的帮助下，小女孩终于挤上了车。</p><p class="ql-block"> 这看上去10来岁的小姑娘莫非是和父母走丢了吗？……这简单的片段让我十分担忧，也在我脑海反复萦绕。</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在人声鼎沸的车厢连接处传来凄凉的哭声：“核桃……我的核桃……”我下意识地向哭声传来的地方挤过去，小女孩的背篓被挤倒了，核桃撒了一地。我本能地推开人群，小姑娘满脸浇湿， 分不清是泪还是汗，我情不自禁地吼：“让开，别踩到她”边吼边俯下身帮小姑娘捡拾散落的核桃，小姑娘用感激的眼神注视着我。她蓬乱的头发，汗泪拌着尘土顺着额头流淌在她稚嫩的小脸上。看上去是如此的孤立无助，我顿觉内心酸酸的，复杂的情绪无以言表。 我的举动引起周围人的注意。</p><p class="ql-block"> 我询问得知，小女孩今年12岁，家住距桐梓火车站30几公里的大山里，爸爸去年坠崖去逝，妈妈病得很重，还要照顾两岁的弟弟。她家今年收了好多核桃。她见同村的大孩子们都背核桃来卖，为了赚钱给妈妈看病。她瞒着妈妈悄悄地和这群孩子结伴而行。山路遥远，昨晚上睡了一夜山洞。</p><p class="ql-block"> 听完小姑娘的讲述，我内心不光震撼而且堵得慌，眼睛酸涩发热……，我强控着情绪，怕周围的人看见一个大男孩掉泪而尴尬，我扭头极力处理自己的情绪，咽喉有些哽涩，几乎不敢说话。</p><p class="ql-block"> 过一会， 我问小姑娘核桃多少钱一斤，她说家里没有秤，就一毛钱10个。还说：“哥哥，你帮我捡核桃，你随便吃不要钱。”</p><p class="ql-block"> 小姑娘边说边用小手抓核桃往我口袋塞。我谢绝了她的纯朴。暗想：“这一背篓核桃按这个价钱顶多就卖三二十元，除了回去的车费就基本没有钱了”。 我又问她吃饭没有，她说带了干粮的，晚饭就在背篓底部，等核桃卖完就可以吃了。</p><p class="ql-block"> 我赶紧从行李架翻出方便面给她泡上。泡面的香味伴着热气蔓延开来，小姑娘小嘴蠕动了几下明显在吞口水，我把座位让给她，叫她坐下来慢慢吃。看着她狼吞虎咽吃面我很欣慰。</p><p class="ql-block"> 小姑娘吃着吃着，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她哭了。旁边一个大姐问她为什么哭，她呜咽着说：“妈妈如果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就好了，不晓得妈妈的病现在好一些没有，好想妈妈了”。周围的人被小姑娘的举动惹得眼圈泛红，询问她的那位大姐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那个时代的我并不宽裕。赶紧从内衣口袋掏出所有的钱，留下足够的路费后全部塞进她衣服口袋。她努力着往外掏，边掏边着急地嚷：“哥哥，我不能要你的钱”。我压住她小手，对他讲，小妹妹这是买核桃的钱，不是白给你的。为了让她心里踏实，我故作贪婪地猛抓了几把核桃往行李袋塞。</p><p class="ql-block"> 对面打扑克的四个衣着朴实的民工看见这一幕，他们停下玩扑克，每人递过来50元面值的钞票塞到小姑娘衣兜里说，小妹妹我卖10个核桃，小姑娘急了，含泪说，大爷给我零钱吧，我没钱补你。几个农民工嘿嘿地憨笑着说，小妹妹 ，就50元10个，不用补零钱！</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周围的人纷纷围过来，你十元拿几个核桃，他二十元拿几个核桃，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想让她瘦弱的身躯再背着核桃回去。她身心疲惫已是负重不堪！</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当人们把核桃买空看见背篓下压烂发出刺鼻馊味的红薯时再次感慨唏嘘～这就是女孩所谓的干粮啊！</p><p class="ql-block"> 面对大家伸出援手，小女孩感动得眼泪一个劲流，嘴唇不停抖动，看得出她想说什么感谢的话却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的感激！</p><p class="ql-block"> 我突然担心地问她怎么回家，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回答，几个比她大的孩子上车前约好在某站下车在站台汇合，他们是上车的时候挤散的，一个老太太赶紧拿出一套红色的衣服送给小女孩说，小妹妹这是我给孙女买的嫁衣，今天送给你，希望你以后过得幸福！老太太还拿出一些旧衣物放进女孩背篓，再拿出布袋把好心人给钱用针线缝合后亲自给她严严实实捆绑在腰间，嘱咐她没有回到家不要拿出来。</p><p class="ql-block">老人家温馨的关爱充斥整个车厢，暖意融融。</p><p class="ql-block"> 列车广播传来即将到站的通知，我猛然想起她吃泡面时的情景，我把剩下的几桶泡面也给她装背篓里说：“小妹妹，你把这泡面拿回去给妈妈、弟弟一起吃吧。”</p><p class="ql-block"> 列车很快到站，小姑娘在拥挤中下车了，却没有走，她回转孱弱的身形，站到高高的车窗跟前对那几位给他钱的农民工大声喊着：“大爷!大爷们……！”感激的泪水纷挂在小脸上，喊了几声，头摆了摆，没有说出什么来。那几位农民工都很年轻，“大爷”这称呼显然是不合适的。稍微平静些后，她又走到我的车窗前看着我，泪水哗哗直流，嘴唇动了动，看样子想说什么，但仍然没有说出话来。她稍作停顿后向给她衣服的老太太喊：“阿婆，你送我的衣服我先不穿，我要留着嫁人的时候穿。阿婆…我…”。“哥哥、阿婆，我叫果……果……。</p><p class="ql-block"> 列车缓缓启动，女孩沿着坑洼不平的站台追逐，跑着…哭着…追着…喊着…，直到荒草丛生的站台末端，我立即掏出相机，对着女孩不舍的表情迅速按下快门。</p><p class="ql-block"> 灿烂阳光下的这个车站，很快把她移出了我们的视线。我心里久久回荡着这个名字：果果!泪水不知不觉地滚落在车窗上。车上一阵混乱之后又平静了。车窗外那一簇簇漫山遍野的野百合，静静地从灌木丛中探出素白的倩影倏尔而过，连同那个小小的车站；那个孱弱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想着那几个衣着朴实农民工，他们那份心灵深处质朴大爱消隐在莽莽群山中……。</p><p class="ql-block"> 尽管时过境迁，岁月始终无法淡去那一次感慨！果果，你现在过得好吗？你的妈妈和弟弟也还好吧，相信你也能把真善美传递下去，直到永久……永久……。</p><p class="ql-block"> ——虫二先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h3> ～虫二先生</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