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之死

西风瘦馬

牛郎之死

话说今年七夕节牛郎未能像以往那样赴约聚会织女，尽管事出有因，但心中还是万般不舍。这日里，牛郎提笔给织女写起信来。

亲爱的织女：

一年一度的七夕节过去了，我们又错过了一次相聚的机遇。宋代词人秦观写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是有谁能真正体会七夕这一暮对我来说是多么的珍贵呀！本来夫君我是朝思暮想，望眼欲穿，但却未能如愿。真让我涕泪双流，心头泣血。说起个中原由，百感交集，万千愁绪涌上心头……

一别之后，我带一双儿女艰难度日。但凭一双勤劳的双手，侍候几亩薄田尚能温饱。后来又承包了进城务工的邻家的土地，生活有了起色，并小有积蓄。渐渐地儿女们长大了，学习努力刻苦，都先后考上了大学，花销自然要增大许多，再加上物价上涨的因素，仅靠这点田地产出无异与杯水车薪。于是我琢磨另辟财源，因自小就放牛，对牛的生活习性等烂熟于心，便决定办一养牛场。除了用自已积蓄买了十五头牛之外，还找乡长帮忙，乡长跟信用社主任说情之后，贷下来三十五万元，又买了二十头牛，连公带母、连大带小共三十五头牛。并雇了一位乡邻帮助喂养。开业那天，乡长还特意赶来祝贺，并夸我是致富的带头人！从那以后我便没黑没白地牛场辛勤劳作，精心饲养。

几年下来，累计应该是五十八头大牛，按市场价己逾百万元。可现实是我一头牛都没有了，牛场破产了！怎么回事？听我细细道来。

一是，听村里人说，城里牛肉卖到三十多元一斤还供不应求，便挑了一头肥硕的大牛杀掉，第二天起大早开着四轮拖拉机进城卖肉，哪曾想竟被城管给没收了，那帮人像土匪一样把秤杆都给踹折了。吓得我再也不敢进城卖肉，只把整牛卖给牛贩子。这第一头牛就这样打了水漂。

二是，之后又陆续卖掉八头牛，所得款项用于给雇工开资和供儿女上大学。

三是，自第二年开始，每逢春节前夕，乡长都要来拉走两三头大牛，说是给乡政府机关搞春节福利和给上级领导送礼，共拉走十二头牛，打的都是白条子。我也曾多次找乡长要钱，乡长说，阎王爷能欠小鬼儿的钱吗？！等财政经费拨下来优先还你。就这样一拖再拖，前段时间我又去乡里要钱，哪曾想换乡长了。新乡长说以前的事他不管，谁签的白条子你找谁去。我找谁去呀？听说头三天原来的乡长喝酒喝死了！

四是，因为贷款迟迟还不上，信用社主任急了，那天他带来几台大车和一帮人，专挑膘肥体壮的大牛拉走了二十二头，算是本利两清。

五是，剩下十五头牛的钱全被我花了，怎么花的？看病花了！哎！说起来话长，大儿子大学毕业后留在了一线城市工作，样样都好，可就是房价贵得吓人，我这三头大牛还不够买一间卫生间呢！原本是想靠养牛收入给大儿付个首付款，哪知道，乡里欠钱不还，又影响了还贷，以至于信用社把牛拉走抵债。而大儿那里也因买不起楼，处了几年的女朋友分手了。因为急火攻心，我得了脑出血，被乡亲们送到市里医院，儿子和女儿急忙赶回来，把剩下的十五头.牛低价卖了二十来万，为我做了开颅手术，那可是脑袋瓜子大揭盖呀！住院二十多天，二十来万花个精光！没钱了，医院就给停药了，没办法，只得出院。哎！好歹算捡条命回来。现如今的我已是身无分文。真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病回到解放前”，不仅如此，我还成了废人，每日,坐在门前晒晒太阳。那天过来几位乡亲，闲聊中，快咀二嫂说像我这样丧失劳动能力的人可以办低保，并说她小叔子认识县里民政局的人。于是托他小叔子拿着村里、乡里的证明材料和病历去了，结果没行。说是我大儿己参加工作，有了工资收入应该赡养老人，但话没说死，还有活口。我问啥活口呀？快咀二嫂说那就是“意思、意思”呗！我搁啥意思呢？说来也巧，村里的二柱子过来问我那小鱼塘还能经营否？我现已举步维艰，哪里还能照管鱼塘！于是小鱼塘就租给二柱子承包，一年一千元，他先包三年，上打租先给了三千元租金。这三千元我交给了快咀二嫂，让她小叔子去“意思意思”，时至今日仍无消息，兴许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哎！织女呀，想当年咱们是一口寒窑遮风雨，夫妻恩爱不夜天。可现在全变了，不要说城里的姑娘，就连咱们乡下的丫头也狮子大开口，要楼要车要彩礼要金首饰，唯一不要的，就是不要赡养老人！

话说牛郎写到这里，手也不好使了，感觉非常疲累，便停下来休息。他拄根棍子一步一步挪到门前，坐在凳子上打起了瞌睡。猛然间听见有喜鹊的叫声，牛郎睁眼一看，见是一群喜鹊刚飞落在门前的老槐树上。见到喜鹊牛郎倍感亲切，和织女分别后，每年都是喜鹊搭桥，让他们夫妻能于七夕之夜在银河上相见，共诉衷肠，倾吐相思。而如今给他们搭桥的喜鹊都老的老，死的死，现在的喜鹊都与时俱进了！

话说一只花喜鹊见牛郎睁开眼，便用小品里范伟的腔调说：“哎呀！呀！呀！呀！你这是什么造型呀？挺别致的，非常六加七呀！”众喜鹊哄堂大笑。牛郎苦笑了一下但还是吞吞吐吐地说出了想请喜鹊帮忙搭桥去银河会织女的事宜。牛郎话音刚落，花喜鹊便说可以啊，拿钱来吧！牛郎问得多少钱？花喜鹊说最低价一百万！牛郎以为是开玩笑便说道这也太贵了！花喜鹊说，老牛头你想想看，兄弟们要飞到那么高、那么远、那么冷、那么宽的银河上去，为你搭一夜的桥，就是闭着眼晴，每个弟兄你也得赏一张“老头票”吧(一百元)，那么宽的银河得一万名兄弟搭桥才能连接两岸，我要你一百万还多吗？牛郎小声地说，这么多我可拿不起，以前都是不花钱的。花喜鹊说道，那是啥时候，现在是啥时候，就拿你们人来说吧，过去都是争先恐后学雷锋做好事，现在人们都提心吊胆怕做好事遭遇“碰瓷”，你知道不？过去讲的是无私奉献，现在讲的是有偿服务你懂不懂？

接下来这帮喜鹊七咀八舌地说开了，有的说牛郎就是癞蛤蟆，压根就不该吃天鹅肉，另有一喜鹊粗声大嗓地说，我看你干脆离婚算了，像你这样分居多年的离婚好办。再说现在这社会离婚也不是丢人的事，我家前屋那小两口密月还没过完呢就离了。该喜鹊话还没.说完，一只调皮的喜鹊竟飞落在牛郎肩头，它笑嘻嘻地说，老牛头，我给你介绍一个小寡妇吧，她的特点就是爱偷汉子，不过像你身板，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能给你做口饭吃就行呗！气得牛郎要轰它，可手却抬不起来。

调皮的喜鹊刚飞走，又飞来一只大喜鹊落在老槐树的主杈上，其它喜鹊忙着给它倒地方。牛郎感觉与这只大喜鹊似曾相识，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术后的脑袋有时就失忆。只听大喜鹊问道，你们在叽叽喳喳作什么？一只小喜鹊说，是这老牛头想让咱们银河搭桥会织女，可又铁公鸡一毛不拔！大喜鹊瞅了一眼牛郎，对众喜鹊说道，想当年这老家伙耍流氓，偷看织女洗澡，并把织女的衣服给藏了起来，然后诱奸了织女，致其怀孕生子。王母娘娘一怒之下用银河隔断了他们。你们知道织女是谁吗？织女是九天仙女，是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最小的女儿，那么美丽的姑娘竟被这穷光蛋给糟踏了！听了大喜鹊的话，牛郎气得直哆嗦，他万万没想到，这只当家的大喜鹊竟像特朗普一样，翻脸比翻书还快，便回它一句，你别信口雌黄，血口喷人！大喜鹊恼羞成怒叫道，小的们！给我教训教训这老东西！大喜鹊一声令下，众喜鹊立刻俯冲下来，向牛郎发起了攻击。可怜牛郎跑又跑不动，打又打不了，只见他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门前的青石板上，就这样牛郎死了，因脑干大出血。

牛郎死了，但他的眼晴还睁着，因为他给织女的信还没写完，他还有许多心里话要说。如果牛郎还活着，接下来他会写什么呢？他会写，织女呀！想当年咱们夫妻男耕女织，恩恩爱爱，情深似海。而如今梦断银河，天地阻隔。留下无尽的牵挂与相思，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织女呀，人生之路风风雨雨，而你我的爱情长路更是曲曲折折，坎坎坷坷，但是“山无棱、天地合，方敢与君绝”，我爱你永远是不忘初心，始终如一。还有我希望下一世你能投胎尘世普通人家，咱们好再续前缘，白头到老，百年好合！我希望…………

秋风萧瑟，院前荒草凄凄。睁着眼晴的牛郎躺在门前的青石板上，身上一堆堆的鹊屎。

这正是，忆往昔，承蒙眷顾，银河搭鹊桥，执手共把衷肠诉，看今朝，竟遭谄妒，遗恨留千古，洒血踏上黄泉路。

图片摘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