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二三事儿(二)

土木德呼

<h3> 父亲一生在部队,军装穿了一辈子,甚至到去世也没有一身讲究点儿的便衣。他这一生,无论走到哪里,与平头老百姓的关系都非常的好。我有的时候感到奇怪:这或许是战争年代军民鱼水关系带给他的习惯养成? 一九六六年底,随着文革运动的深入发展,当初造反的红卫兵成了保守派,社会上出现了五花八门的造反派。几大派互相争斗,都拿运动初期已经被打倒在地的所谓的"黑帮分子"祭旗",显示各自的革命。军队也开始不消停。有一些激进分子跳出来要"揪出军内一小撮……"。大约是在十一二月的一天,军区步校的一些学员冲入军区大院,在军区体工队、文工团一些人的配合下,抓出来所有当时已经被批判停职的军区首长进行批斗毒打。在这之前,这些首长虽然已经被"揪出来"近半年,但是一直是在大小不同场合被批判,站在那里低头……还真没有几个被动手挨揍的。这帮步校学员、文工团员、体工队员们开了内蒙军区光天化日下毒打军区首长的历史先河!那是一个恐怖的日子!军区大院内一片恐慌,家属小孩子们看着,无奈,军区机关大多数干部都躲开啦,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参与。记得被毒打最厉害的是孔飞司令员、廷懋政委,还有我的父亲。廷懋政委被画了个大花脸,手里敲着锣,被逼着喊:"我是三反分子廷懋……",一路被打着在院内游街。孔飞司令员一直在抗争:"你们这样做不符合党的政策……",换来的是拳打脚踢的毒打,被用细铁丝绑上两个铸铁火炉子挂在脖子上游斗。父亲耿直的性格,招来了残酷的毒打。父亲高喊:"我十五岁参加革命为什么会反党?我常年卫戍祖国边防怎么会搞民族分裂?"。那帮年青军人真下得去手,他们用报纸团成团塞进父亲的嘴里,不让父亲说话。头被按到近脚面,再绑上铸铁炉……父亲被毒打至近昏迷,衬衣上沾满了他的鲜血,被扯成好几条挂在胸前背后,这件血衣母亲保存了很久很久……我的哥哥弟弟当时就在现场,弟弟小还不满十岁,站在那里大哭,哥哥不干啦,冲上去和那些人理论,被几个体工队的大汉架起来扔出了会场。在随后的游街过程中,父亲神情恍惚,司令部锅炉房的工人看不下去了,一位老工人喊到:"我们这里需要人铲煤叫几个黑帮分子过来!"说着话过来把父亲拽进了锅炉房。他安顿父亲坐下:"李部长,你先喝口水,歇一歇……"。父亲事后对我说:"要不是那一坐和那口水,我可能真挺不过来啦。" 运动中间,父亲一直被审查,不停的更换关押地点,后来又不停的参加五花八门的"学习班",就是不让工作。在农牧学院学习班,他和绿化养殖工人交上了朋友,对种植各种蔬菜着了迷。在工学院学习班,他又和木工车间的师傅们交上了朋友,他甚至跑到我下乡的山里找来桦木请师傅们给他加工做稍麦的工具。我上大学去了北京,他竟然认识了我下乡那个村子的所有乡亲……我毕业回来发现,那里的乡亲年年给他送土豆。他得意的对我说"你们灯笼树的土豆就是好吃呀"。 那些年父亲没有工作,但他从没有消沉和怨天尤人。他热爱生活,热爱家庭,有不少的熟人朋友。闲下来啦,他四处游走,看望老朋友,也结识新朋友。好些比他岁数小的他也能坐到一块儿谈古论今。云文广那时候在商业车队工作,就是那个时候成了他的朋友。 我曾经写过,战争年代老百姓救过父亲的命。这种经历可能早已经融入了父亲的血液之中。他一辈子亲民,一辈子是平头百姓的朋友。这或许就是他的初心。 文林 2018、8、家 </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