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乡掠影（四）

孙晓晖

　　去涅瓦大街自由行安排在下午。这天上午我们游览了喀山圣母大教堂、基督升天大教堂和“十二月党人”广场之后，来到了圣彼得堡赛马场里的一个所谓的中餐厅用餐。我匆匆的吃了几口那难以下咽的饭菜就一个人去了门外的赛马场。踏上高高的台阶就是宽大的看台，上面有巨大的挡雨棚，烈日下有几名驯马师在驯马，他们坐在一种特殊的单人车架里，驱赶着各自的赛马在赛道上飞快的奔跑。望着眼前的赛马场，我忽然想起托尔斯泰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里边安娜执意拉着丈夫一起去看沃伦斯基赛马的惊心动魄的情节。那虽然是小说里的情节，但我想，当年圣彼得堡那些俄罗斯贵族子弟们的许多赛马故事，可能也都发生在这个赛马场里边吧。

等大家用餐结束已经是当地时间下午1点钟了。大巴将我们拉到俄罗斯国家博物馆前的广场上，领队宣布，下午自由结伴游览涅瓦大街，三个小时后到这里集合乘车回宾馆。终于可以自由行动了，一下了车我顿时有种解脱束缚的感觉，自由真好！可是，一种新的不自由又困扰了我们，语言不通、文字不识，我们难道像个傻子似的在大街上走一遍？广场中央有一尊普希金披着件黑大氅的青铜像我倒是认识，我国著名诗人严辰也来此瞻仰过，我还读过他为此写的一首诗。

　　可是当我们穿过街角“自由”行走在涅瓦大街上时，每个人都领教了那种人在异国的不自由。好在门牌上的阿拉伯字还认识，并且我也知道著名的普希金咖啡馆就在涅瓦大街18号，我们就沿着大街找那个18号，还真让我们找到了。我一眼就认出了门口那幅在中文版的普希金文集、诗集上都能见到的诗人的速写头像。可是为什么在边上的玻璃橱窗上又有一行中文写着“文艺咖啡馆”呢？听几个北京游客在议论说，在莫斯科已经有了一家普希金咖啡馆，为表示区别，故这一家俄罗斯许多文化名人如：果戈里、莱蒙托夫，别林斯基、陀斯妥也夫斯基还有柴科夫斯基等都经常光顾的小店就取名文艺咖啡馆了。

　　走进咖啡馆我就油然生出了一种紧张，脚步轻轻的，呼吸也变得轻轻的，因为我分明嗅到了这里满屋子弥漫着的那种古典、优雅、高贵的空气。店堂内有不少华人，有的在用餐、有的在观赏店堂内的陈设，他们的说话、交流也都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楼下面积不大，可店里还特地在临街的窗口安放了一套桌椅，普希金的塑像就安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知道吗？诗人就是在这里喝完他的最后一杯咖啡，才起身赶往那个叫小黑河的地方，同那个凌辱了他的妻子的普鲁士小军官进行那场令人心碎的决斗的。打那以后世界失去了一位伟大的诗人，在世人的心中增添了一位为维护尊严而视死如归的英雄。

　　在笔直的涅瓦大街上漫步，这里的行人比别处多了不少，而快车道上的汽车还是跑得飞快，在33公里长的大街上，除了斑马线上我们没有看到有人横穿马路。这条街上有最大的百货商店、最大的书店、食品店、糖果店、最昂贵的购物中心，街角也不时能看到那种露天排挡，人们可以坐下来歇一歇，惬意的点一杯咖啡喝。可是在这么繁华的商业街上，就是看不到横七竖八的广告牌，广告当然还是有的，在人行道上走一段就能看到一座五，六米高的广告筒，我之所以将它称为筒，因为那形状像我国的邮筒，高高的顶端还有一顶好看的帽子，这就是专门用来贴广告的设施。无孔不入的商业触角在俄罗斯人警惕的目光注视下，就是这样的克制、收敛。相对于商业广告的克制内敛，人们无不为俄罗斯艺术品之艺术风格的张扬，大气所折服。就拿我们没走多久见到的“四马桥”来说吧，这座架在丰坦卡河上四角安放了四座驯马雕塑的桥，俄罗斯人称阿尼可夫桥而中国人则习惯的叫它四马桥。这一组四名驯马师驯服野马的青铜雕塑充分的彰显了俄罗斯这个民族的强悍、勇敢、张扬的个性。

　　再往前走就在普希金大剧院门前的广场上见到了那尊著名的叶卡捷琳娜二世的青铜塑像。叶卡捷琳娜二世这位普鲁士一个小公国的公主，远嫁俄罗斯王储之后，从做太子妃时的倍受冷落到当了皇后之后险些被废，忍辱负重十八年，最后她竟亲手废黜了自己的丈夫彼得三世，登上了女皇宝座。在位三十六年，为俄罗斯开疆拓土，将俄罗斯建成一个横跨欧、亚的超级帝国，被世人称为叶卡捷琳娜大帝。当我站在那尊高高的塑像前抬头仰望时，耳边响起了她晚年的那句名言“假如我活到200岁，整个欧洲都会匍匐在我的脚下。”我忽然想到普京也曾说过的那句类似的话“给我二十年，我还你一个强大的俄罗斯。”俄罗斯强悍的领袖们都这么自信、霸气。

　　在涅瓦大街上走马观花结束往回走时，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想到今晚就要结束这一次来俄罗斯的旅程，乘动车回莫斯科赶乘明天的航班回国了。一时间我们几个人都默默地走着不说话了，先生问我：“累了吗？”我说：“不！”其实我在想：俄罗斯这个民族，在古代有彼得大帝、叶卡捷琳娜二世等君主开疆拓土创建了灿烂的文明，有亚历山大一世战胜拿破仑时傲视欧洲的不可一世。到现代又有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创建了世界上第一个苏维埃社会主义国家，又经过几十年的建设成了世界上唯一能同美帝爭霸的超级大国，然而，相对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苏联红军横扫欧洲的历史功勋，相对于第一次将人类送上太空的旷世荣耀，今日的俄罗斯已经是国力衰退，经济落后，必须靠能源出口才能够勉强维持经济平衡的二流国家了。然而通过这一次走马观花，虽然看到的只是些浮光掠影，但是俄罗斯灿烂的文化，俄罗斯人坚定的文化自信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样的国家不可能长时期落后，只要假以时日，俄罗斯重新振兴一定是有希望的。

　　我把这些想法一说，同行的几个人居然都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