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风 云 七 六
1976年,风云莫测。周总理、朱老总、毛主席相继逝世,唐山发生了毁灭性的大地震,十月传来粉碎“四人帮”的消息,中国命运经受了较为震撼的大事发生。
自上年底在团政治处被临时集中搞文艺创作,也有半个多月了。为了完成任务,经历了最为费脑的过程,总算抠出了相声角本“标杆”。与老搭档排练到不费劲,但经军宣传处审核后还是被“枪毙”了。末了,只抽调了咱团的民族乐器几人,与南洞通讯站的男女兵组成竹板坐唱,代表十四军军直单位到昆明,参加军区举办的曲艺汇演。
二月昆明乍暖还凉,樱花争先绽放。咱这临时代表队就演出一场,到是参观了大观园、翠湖、圆通山动物园等处。结束了汇演任务,都各自返回了原单位。
四月中旬,已经从戎满三年,得以首次享受探亲假。不难想象,那阵子有多么激动。在成都中转乘火车,因买不到座票,从成都站到西安二十多小时,也没感觉丝毫累。现在想想,自己都非常理解自己当时的心情。当年的探亲假计时一个月,路途用时另计。总共五十天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期归队了。
回到连队寥寥数人。原来大部队都到距开远八十公里外的马保,进行实弹射击保障去了。中午饭后,留守的摩托班王德岭战友接到任务,到马保接作训股宁心如参谋一人回团部。正好没事,长江750三轮摩托驾乘三人,我便与王德岭一同前往。从营地出发一路向北,过了长虹桥就进入山区。天色灰蒙蒙的,山路上很少遇见车和人。王德岭车技高超,每逢弯道我也来回在边斗与后座间变换位置,以减小离心力,风驰电掣,惊险刺激。近半程时我要求驾驶,便与王德岭换了位置,两人仍旧上演高速过弯。在一处下坡后右急弯的地方,由于弯太急,王德岭体轻,没能压住离心力,摩托车边斗翘了起来。为了不让车侧翻,弯没拐完我就回正方向,瞬时只感到重重的颠簸几下(王德岭被颠出车外),照山撞了过去。我忽感车尾一掀,也一头甩了出去。一轱辘爬起来,只见王德岭一瘸一拐的从后面过来。我头上、腿上鲜血直流,顾不了许多,先用手帕按住头上伤口再戴上帽子。当时还纳闷儿,怎么摩托车调转了方向?原来是撞在一快儿石头上,车尾因惯性甩起,车头被抵死,车身划了半圈。两人赶紧把车推到路上检查,只见边斗前端有个窝,边轮瘪了。两人先用工具敲打边斗,再换上备胎。此时天又下起小雨,最不巧的是,团里的车送电影组到马保放电影,偏在这时路过我们身边。看到我们在拾掇摩托车,电影组顾中南老兵还停车问需不需帮忙,我们赶紧回答,不用、不用,你们先走吧。
趁着下雨, 为了掩盖受伤,我穿上德岭的雨衣。由王德岭驾车到达马保。也不敢多停,接上宁心如参谋立刻返程。我在后座,快到开远时感觉右腿处越发被挤压,送到宁参谋我们回连里才发现,摩托主车与边斗的连接斜杆断了一根。王德岭赶忙修车不提。致此有诗为证:七律 无题
灰天油路绕青山,
甩起风尘过险关。
不慎翻身一角处,
难防卧体几行斑。
多人怎晓因何故,
俩友无声为底瞒。
待到屈伸痊愈日,
还驰九百六拾弯。
十月中旬,测地排接到任务,配合保障总参炮司打射表。所谓射表,就是当年测地兵计算用的“五位对数表”。据说为出口122加,要选择近似当地的地理、气候条件的地方,经实弹测试获取数据,制定相适应的对数表,故称“打射表”。授命后,测地排乘坐川籍姜兴全老兵驾驶的“解放牌”,数小时后到达试验驻地_文山、马塘村。
安顿好住处再观察周边,“平文”公路穿村而过,村口有小河、小桥,我们住处隔着公路斜对一条通往山里的简易公路。当地气候比开远潮湿很多。同样执行这次任务的主角,是二营某连的一门122加浓炮,炮阵地就构筑在简易公路路口一旁不远处。在炮口前栽下两根粗大树杆,树杆上吊着特制的一个木头笼框,并可随炮口略微移动。木笼框中安装了测速雷达,以测弹丸初速。
翌日,全排乘车沿简易公路向山里进发,总参炮司的王高参乘“212”先行。山中路上几乎不见人、车,姜老兵把“解放牌”开的飞快,深泽籍杜志彬老兵从驾驶室后窗观察车内速度表,兴奋的喊道,“七十五、八十,八十啦!八十啦!”那时的解放牌能开到如此时速,实属不易。行进间,前方出现两头水牛,姜老兵按响剌叭,水牛狂奔,直到从一个右拐弯处冲下山崖。再行一阵,又是一右拐弯处,聚集了不少人和狗。到的面前停车打听才知,是有野猪毁坏了庄稼,村民们带着猎枪和狗围捕野猪。据说十多条狗围着野猪狂吠,村里最好的大白狗首当其冲撕咬,却被野猪一嘴拱得抛起,半个胸部被掀开_死了。其余狗吓得散开,村民几支猎枪方得射击,硕大的野猪被毙。
又经逐渐向上延伸的简易路许久,到达目标区域_薄竹山麓。薄竹山,最高峰海拔近三千米,应是文山、红河一线最高山。雄浑中透着清秀。山林多为松木,常年雨量充沛,景色优美。咱们最后选定的目标范围,是一面较为平整的,光秃秃的山坡斜面,幅员约200×300。斜坡底部横着深谷。我们遂即展开作业,加密建立炮兵控制网。
没用几天时间,炮、目座标、高程全齐。只待各类气象条件合适,分别进行实弹测试。头一天,测地排与二营指挥排的无线兵,还有二营周营长,以及作训股宁心如参谋等组成的前观约十多人,集中在距目标区正面约四、五百米的一个小山包上。有的坐着,有的蹲着,都注视着前方光秃秃的山坡。待无线兵复述“发射了”的口令,便听得很远处传来沉闷的“轰”的一声。前观全体人员都瞪大了双眼,可谁都没想到,随着“唰”的一个怪声,紧接着剧烈的爆炸声,及同时一股黑灰色的硝烟腾起,唯独二营长随着先前的怪声瞬间扑倒在地外,其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炮弹竟然落在小山包右侧底部爆炸,炸点距人群平行距离也就一、两米,但小山包顶距底部高出约七、八米。竟无一人受伤。如果没有高差,这十多人就剩不下来了。爆炸声过后周边出奇的安静。稍回过神来,就听见调频台耳机里不停地传来,炮阵地方面黎德富副团长的声音,“前观报告炸点情况,前观报告炸点情况。”只见周营长一把夺过无线兵手里的送话器,气急败坏,操着浓重的江浙口音大声嚷道,“打到我们啦!你们什么意思嘛?什么意思嘛?要杀人啊?!”见此情景,我是拼命忍着不敢笑出声来。如此这般,谁也预料不到,若再发射还不知会出何等状况,收兵回帐。
第二天,全体再到目标区。这次为防头天的意外再现,在小山包的右后侧,约退了六、七十米处,先挖个两米见方的坑。再用两层树干两层土搭盖于坑上,造成个临时掩体。宁参谋和两位二营指挥排的侦察兵,携炮队镜进入掩体观察炸点。其他人等都退至掩体左后侧的松树林中观察。为安全起见,还把炮弹换用短延期引信。一切准备就绪,又发射了。随着一声呼啸,只见距掩体前方约两米处,地面翻起几块儿泥土便没了动静。接下来便见到掩体中几人慌乱的爬出,往树林里躲来。哑弹,又是奇迹。倘若炸了,震翻掩体中人不在话下。一而再的出师不利,必须重新调整。这次全体再向后退约五十米,于树林里观察。为便于观察,又改用瞬发引信,再发射。我位于人群最左侧,紧挨一棵大松树旁,呈步枪跪姿射击势,眼盯前方。这回前方近二百米的空地上,爆炸清晰可见。一刹那,我听得头上松树“啪”的一声枝条断掉,紧接着左膝一阵疼痛。只见一块儿约十公分长,两公分宽,半公分厚的弹片击树后掉下,将本左膝砸去小拇指甲盖大小一块皮肉,鲜血冒出。我伸手去捡那弹片,不料仍烫不能触。又是用手帕绑在伤处按压止血。见此情景,二营长让无线兵报告阵地方面,“这回真的打到人啦”。随后,炸点观测和阵地发射数据收集还算顺利。
又过一天无任务。利用为炊事班捡柴之机,我总想着要把那发钻进地下的哑弹挖出来,就特意带上十字镐和小军用铲。找到位置,和杜老兵一起又刨又挖。也就是不到半小时,还真掏出了那发122加浓炮哑弹。我把已损坏的引信卸下深埋,扛着“战利品”回营地。弹丸里满满的TNT炸药,必须整出来。听说用水煮可行,在已搬迁到的临时驻地处,恰巧有口废弃的大锅,便置弹丸于锅里,添水架火煮将开也。不知要煮多久,之后托交于杜老兵掌管,也就没再过问结果。
数天后,打射表的保障任务圆满完成。全排随王高参一道,沿着格外崎岖的道路,上山参观了空军某雷达站。到达雷达站,王高参乘坐的北京212一条钢板颠断了,而团里另一辆嘎斯六九完好无损。得见当年钢材质量一瞥。
经过月余,薄竹山“打射表”结束了。临别,王高参表示非常满意。咱们测地排也与团里兄弟分队一道,于十二月初回到开远营房。依然有诗为证。
七律 薄竹山口占
薄竹岭上瞰人间,
大地风华映眼帘。
耳灌松涛歌振奋,
眸驱雾气舞翩跹。
职责所在浑不怕,
射表修成意有缘。
举首遥思千里外,
秦巴北麓袅炊烟。<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