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盘红烧排骨——《原创》

垂丝柳

那时，全国还是绿裤子蓝上衣的的末期。

灰蒙蒙的天空，刮着大南风。时不时的，因城里街道横七竖八的建筑，来几个旋风。

吹起的沙子，时不时地打在脸上，有些让人睁不开眼睛。

父亲赶着马车，来到20公里外的乡村，来到县城，想买点生活的必须品。

在国营的商店里，眼睛看看这，望望那。要买的东西很多，很是稀罕。可干瘪的胯兜里，实在兑现不出，相应的"纸片子"。

在卖货员没好气的，"老头，你买不买，瞎打听个啥"中，悻悻的离去。

因我的父亲是，你买了他喜欢的东西，他会在闲暇时，一边欣赏的他喜欢的物品，一边把你骂个半死，说你"拿钱扎鸭子脑袋，败家"。

不骂个几天，是不会罢休的。又像是，把买东西时，由别人传过来的，没来由的歧视，所受的屈辱怨气，传递过来似的。

这不，我的母亲随着他，在这家商场，到那家商场转了二个多小时，也没买啥。

他喜欢的收音机，该换了，听听天气预报，评书啥的，很是实用。拿起来又放回去，红灯牌的，十四多元钱，太贵了。

是当时老师一个多月的工资啊。

手电筒的电池，该换了。好的一块钱一节，太贵。钻石牌的，才3角钱一节。

贵，太贵了。

再多次打听售货员的得道白眼厌烦的价格后，还是选择看看，摸摸，不买了。

11岁的我，坐在马车上。听着，他俩回来讨论着，这贵，那也不便宜。

最后讨论的结果，能糊弄用的，就不买了。实用的糊弄不了的，就买吧。

至于，那些"奢侈品"，收音机之类的，就算了。

而我，实在有些饿了。

用粮票买来的，半斤炉果，真是不禁吃，几口就吃没了。

能吃几块炉果，是我来县城唯一的动力。

快中午了。母亲看出来，我饿了。就对父亲说:要带我溜达一圈，来县城一回，让孩子，见识见识。

无非是，5分钱一串的冰棍，或是，几个糖球，这就是我的"见识"。回去，好和小伙伴们，显摆一下，我去过"高贵"的地方。

转了几个弯儿，躲开了父亲的视线。

来到了，国营饭店前。就在我还以为，去干果摊前，买几辆榛子，几个橘子时。母亲一把拉着我进了，一家国营饭店的门。

虽然，饭点的时间。七八张桌子。吃饭的人，并不多。

看着一个，正在吃菜喝酒中山装的人，桌上的菜。母亲就问:这菜，多少钱(一盘)？

在听到3.5元，一盘后，母亲走到，出菜的窗口，说:给我炒半盘那个菜。

"先开票，那有买半盘的。真是头一回啊"，女售货员，横肉丝的脸上，显得有些怒气和蔑视。

"不卖，没卖过半盘的，没法做！"，横肉丝，语气更加坚定了。

"我给钱，我想让我孩子，尝尝那个菜。"

"哼，那是糖醋排骨，连菜名都不知道……"。

"我不认识字，农村人，……我给钱"。说着，母亲从怀里，掏出个，手绢来，打开包裹很结实的扣，捏出两元钱来，又迅速数了数很薄的纸卷，双手捂着手绢，结实系了两下，又麻利地送进怀里。

在横肉丝皱眉眼睛变小，和母亲倔强不屈的话语，碰撞回去了，"我不是舔盘子的"，歧视侮辱和嘲笑。

看着，母亲挤压出的笑脸，对方终于说出:开票吧。

1.75元，开个票。现在想想，是我当时一学期的学杂费。

这在当时，对我来说是很奢侈的事。

进城了，而且下饭店了。是很让同村人羡慕的事儿。

菜，终于上来了。我随便找了张桌子，贪婪的吃了起来。

酸甜香脆，很是好吃。长这么大，头一回吃，也只顾着自己吃了。

半盘红烧排骨，快吃没时，看着我吃的母亲，说:我吃一小块。

说着，母亲用手叨了一小块排骨，放在嘴里细细的咀嚼起来。

说:真挺好吃的，和咱家做的，就是不一样。

"你吃吧，妈"，我说。

母亲说:我不饿，就是尝尝。别剩下，都吃了。

我再给你买一小碗米饭，把菜汤倒里，就着饭吃了，别浪费，白瞎了。

快些吃，你爸还在那风沙中，等着呢！

回去别说啊，等吃完了，把嘴擦擦干净了。

就这样，在我那个年龄，那个时代，算是"高贵"了一次。

而就在，离饭店的不远处，母亲买了些油条，丸子，拿了回去。

和我父亲，就着风沙，用手拿着，边吃边议论着，买啥不买啥。

庄稼别人家的好，孩子自己家的好。我想:每位母亲都是自私的，只是自私到没有了自己。

也盼望着，自己儿女成龙成凤。

可我，命运多劫，没能成为她希望的那样，黄金屋，人上人。

只是膝盖骨继承了母亲的遗传，更加坚硬了，不能跪着生存。

自己学业无成，只是多认识几个字。

但为人却越发清高了。闲自己的母亲，无知愚昧落后了。

认为只要自己，努力去挣，一定能住高楼，有轿车的，为的是高人一等，能看不起别人，吆五喝六的吹一吹。

直道有那么一天，有了纯正的信仰，熟读了老子庄子论语，才渐渐祛除脑袋里的"屎尿"，恢复到本来是人的本性，有了良知有了怜悯心。

明白了，乌鸦反哺，羊能跪乳的感恩。明白了，知识和做人，是两回事，"无知"往往更能是人。

母亲活着时，没能尽到孝道，等天命之年，明白了，也是亲不在了。

这是还活着的我，最大遗憾！

也许，要用后半生来理解，职业和人的尊严没关系，甚至一生都没有理解这句话的能力。

唯独，借着每年的中元节，怀念我的母亲！

那半盘红烧排骨，会永远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