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男人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喝了多久。几乎没有人居住在这个偏僻的山谷,这里的人几乎是带着绝望和颓丧的心情混迹度日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h3><h3> 太阳落山了。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黑夜无星无光,所有人像是得到了某种号令一声不响,她只是一心想着往夕阳时影子的方向走,在日出时走到一个采得到野花的地方,她只想要白色的小花。影子是一条漫长的线。她身着漆黑的长裙,裙摆参差不齐,拖曳地面会发出瑟瑟的声响。意外发现他伏地趴着,背后却突出一块来,像是蜷着,面孔朝下,双臂弯曲,白色的衣服看不清样式,外面套的棕色小马甲显得空荡荡的,隐约看得到的纽扣歪歪扭扭却也勉强成一列贴服在衣衫上,翻卷的衣领冒了细密的线头出来,斜戴着一顶破高帽子,露出点白色头颅来。女人想着是否曾经见过他,比如见过他弯折萎缩的脊柱。其实说起来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h3><h3> 她记得男人看到她的时候愣住了,随即拿着酒杯子狠狠地往地上猛砸,玻璃碎片四溅,连旁边堆积如山的空酒瓶都抖了抖,四仰八叉地倒了下来。男人踉踉跄跄,低骂着,拿手使劲抹了抹眼睛,让她很奇怪。她记得男人喘着气,叫着自己三十年过的混账日子,叫着神降下的屈辱和自己这副丑陋的皮囊,叫着就连自己的老婆,那个臭婆娘都不肯施舍的假意赞美,叫着混账世界,无可救药的世界。似乎用力过猛,他摔在玻璃堆里,接着她听到了低低的呜咽。她起身,她还有必须要做的,现在是否应该去往东方,影子常走的方向,“东方在黑夜里动弹不得”,要准备点清晨的露珠么?使你愿意听到花瓣草尖上滚落的滴答声。若是要来点雾气,飘点细雨,或是施舍点月光照亮,都要此刻说了算,那也是早一点的事了。</h3><h3> 她漫无边际地瞎走,永不停歇地往前走,平常小镇的人们在夜晚游荡,一些人在作画,搞艺术,看起来手舞足蹈,疯疯癫癫,一些人无所事事,把灯背在自己背上的人,把他们的影子投到他们面前去,灯闪一下,影子就抽动一下。她自言自语要在黑夜尽快征服这片地域,她永远仔细地寻找着小花,现在本该是这里开野花的时候,放眼望去却没有一朵。她想着她刚刚丧夫那会儿,就走出来采他最喜爱的白色野花,打算日暮回来放在他的土堆旁,跟他的身子一起搁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她小声嘟囔自己是个市井妇女,赶着日出出来,还不如原本在家里照顾瘫在床上的死男人。为了让他坟头上的花重新开放,为了能给他一点聊胜于无的慰藉和赞美,她可是恍惚落得两手空空。不见人烟,不见遍地的野花,这一切都显得太奇怪了,对于一个平常的暮春时节来说。她的长裙还在惨然地瑟瑟作响。</h3><h3> 等下,等下。身后的男人如是这般声嘶力竭地喊着。她转过身,看到男人模糊的身影飘忽不定,直接穿过了结实的木栅栏,似乎想要说些什么。</h3><h3> 她的手轻轻一挥,浓雾散尽,不再是无尽的黑夜,恰好是天光乍现的时候,远处的啼鸣,脚下草地窸窣作响。随即她如一阵清风般飘散而去,黑色的裙摆拖曳是还会发出熟悉的瑟瑟声。没人再见过她,也没人惦记她,一切都是恰逢的巧合,仅此而已。 </h3><h3> (也用拙劣的笔法表示对萨缪尔.贝克特的无尽敬佩,虽然跟本篇并没有什么关系)<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