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乡掠影（二）

孙晓晖

　　从莫斯科坐了4个钟头的动车，到了旅俄的第二站圣彼得堡（列宁格勒）。这里的冬宫、涅瓦河、涅瓦大街是我从苏联小说、电影里得到的对圣彼得堡仅有的印象。

　　其实在三百多年前，这里仅仅是彼得大帝从瑞典人手里夺来的一片沼泽地。而他之所以志在必得并且下大力气经营它，那是因为流经俄罗斯的涅瓦河往波罗的海的入海口就在这里西面不远的地方，站高一些能看到波罗的海的天际线。占领了这里，彼得大帝的三桅巨艟就可以直抵西欧。在涅瓦河边如今还停靠着一艘三桅大船供游人参观，在这件文物身上我分明读到了沙皇时代俄罗斯人蛮横的扩张野心与强悍的称霸气概。

　　涅瓦河是浪漫的。与涅瓦河连接的许多大大小小人工开凿的河道，贯穿了整个圣彼得堡，因此这里冠有水城的美称。苏联文学作品中有许多故事情节发生在涅瓦河边，我站在河边抚摸着巨石垒砌的河栏，凝望滚滚西流的河水，想象着多少俄罗斯的文化巨匠也曾经在此地留下过足迹，一种在我生命深处的文化记忆被唤醒，让我觉得有一种飘逸的快感。啊！那不是阿芙乐尔巡洋舰吗！我终于见到你了。你在涅瓦河边蹲守了有100年了吧？ 1917年10月，你的那一声炮响，给世界、给中国送去了什么？是福？是祸？连许多共产党人都对此语焉不详的今天，我依然毕恭毕敬的对他鞠了一躬。作为一件文物，保养完好的巡洋舰在夏日阳光下依然瓦蓝锃亮，它的历史价值、文化价值、文物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初建造他的人们的初衷。如今的他多么像一位喋喋不休的老人，在不厌其烦地向每一位靠近他的当代人，叙说着当初列宁和他的同志们前赴后继所追求的理想和那种为实现理想视死如归的高贵精神。他当然知道在大约三十年前，列宁和他的继承者们创建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大厦，几乎一夜之间坍塌了，仅有70年光景啊，理念被颠覆，政党遭解散，国家被分裂，历史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在当今人们为追逐世俗名利的喧嚣之中，还有多少人记得涅瓦河上这艘战舰的初心。我不懂俄语，据说俄语阿芙乐尔是“曙光”的意思。蹲守在涅瓦河上的阿芙乐尔巡洋舰，像一个孤独、寂寞的老人，每天早晨曙光升起的时候，遥望波罗的海模糊的天际线，发一声长长的叹息。

阿芙乐尔巡洋舰的存在是对现代人物欲横流的一种挑战。但世事洞明的他知道，这个世界未来的命运如何，超出了他的把控能力，荣耀和苦难都有自己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