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在大香格里拉范围内漫游,其实是以横断山脉为中心。那是川、滇、藏大三角区,这里有独特的康巴文化,茶马古道像一张巨网一样,铺遍整个大香格里拉。岷江、大渡河、雅砻江、金沙江、澜沧江、怒江都在这片高原上流淌……</h3> <h3> 我一直觉得如果只从文化分布来看,泸定就是西藏开始的地方,它可以说是汉藏两个文化区结束和开始的地方。藏区和汉区从地理上标识,那么河是大渡河,山应该就是二郎山了。 </h3><h3> 从雅安到天全县,再转车至泸定。二郎山海拔三千八百米,是川藏南线上必经的第一座高山,气候复杂,道路陡窄又危险,一直是入藏的第一道鬼门关。</h3> <h3> 山脚下一条长长的河流掠过视野,那就是著名的大渡河一条曾改变了中国历史的河流!</h3><h3> 我仔细地打量着这条奔腾在两山峡谷之间的河流,它永不停息地拍打着突兀而出的巨石。河滩上乱石横陈,两岸都是崇山峻岭,耳畔是喧响的波涛,河滩凶险处水流显得特别湍急。</h3> <h3> 在今天,除了大渡河,使泸定广为人知的,还有千万年来静静地躺在贡嘎山怀抱里的海螺沟。到海螺沟的人,多数都是冲着冰川去的。海螺沟冰川的冰舌,伸入原始森林达数公里,形成冰川和森林共存的奇绝景观。</h3> <h3> 到海螺沟,人们非要住在三号营地的金山酒店,足见有一件东西甚至比冰川更诱人。那就是被称为"蜀山之王"的贡嘎雪山。它在藏语中意为"白色冰山",也有译作"至高无上的圣洁神山"。贡嘎雪山海拔七千五百五十六米,而英国人希尔顿在小说《消失的地平线》一书中所提到的高峰,其实也就是贡嘎雪峰。 围绕在它的周围是一个庞大的雪山群落,巨大的雪山之上除了宁静的积雪外,还有夏天在低海拔可以转换成绿色的莽莽林海。</h3> <h3> 康定是甘孜藏族自治州的首府,因为一曲《康定情歌》让这个峡谷中的高原城市闻名于世。其实,它真正的魅力是来自半藏半汉的康巴风情和独特的自然景观。从泸定抵达康定县城,一下车扑面而来的是跑马山和耳畔喧哗的折多河水,好象在不时地提醒我,这里是康定,一个茶马古道上重镇。旧时又有"打箭炉"、"炉城"的别称,传说三国时期诸葛亮曾在这里铸箭,它自古是西藏与内地茶马互市的必经之路,雅安出产茶叶,藏族人生活中又是不可一日无茶,于是这一带就成了茶马古道川藏线上最重要的集散地。藏族人中,尤以康巴人最善贸易经商,可能也源于此吧。从雅安到康定,文化上也呈现一种汉藏之间的过渡,被称为康巴文化。康巴人在藏语中据说是"大地之子"的意思,他们个高,肩宽,腰瘦,腿长,面部轮廓尤如刀砍斧削,古铜色的皮肤闪耀着丝绸的光泽。有着一副被上帝亲吻过的天籁般的歌喉,头发里盘着红丝穗,是传说中的格萨尔王的后代。</h3> <h3> 汽车沿着川藏公路南线前行,至新都桥已是下午,一个个典型的藏族村落积木似散布在公路两旁,清澈的小河与公路如影相随,车窗外是飞速掠过的白杨,星星点点的牦牛散布在新都桥的秋风中,远处的山脊,舒缓地在天空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向晚的藏式民居不时升起缕缕炊烟,放眼远眺,寂静而空旷的原野被高原的阳光赋予了凝重的色彩。高山、草甸、民居、河流和阳光都在云朵的移动下在草地上投下美妙的阴影,似乎一束风就能让草甸上金黄的阳光倏忽即逝。</h3> <h3> 去塔公的路上,雪越下越大,远处的高山和屋顶都铺上一层皑皑的白雪。天气是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雨、雪、冰雹、浓雾几乎是轮番上阵,雾大得看不到十米开外。路上只有几辆车子在一寸寸地挪动,还都加上了防滑链,有的索性就趴着不动了。四野寂寂,天地间只剩下两种颜色:白色的草甸、树木,暗黑色的蜿蜒的河流,偶尔有乌鸦在远处投下黑色的叫声。<br></h3> <h3> 理塘,藏语为平坦如铜镜的草坝,因其境内有广袤无垠十大草原之一的毛垭大草原而闻名于世。四千零十四米的海拨高度,很长一段时间里,理塘在我心中就像它的海拔一样崇高,我至今对它心存敬畏。</h3><h3> </h3> <h3> 我徜徉在理塘的街道上。斑驳的路面,迷离的白杨树影,冷冽的高原北风和安静行走的藏民,一切笼罩在昏黄而寂寥的暮色中,我没有去格聂圣山和宽阔辽远的毛垭大草原,我只在县城的白塔公园转了一圈,并在日落前登上山岗眺望川藏公路,看着它像一条绸带在秋天的草原上迤逦飘飞。</h3> <h3> 如果沿318国道继续向前,就会到达巴塘,有一年,我到普措沟的时候,四周都是雪山环绕,枯黄的草地上覆盖着积霜,我没有在它再美的时刻与之相遇,但原始森林、神山、圣湖、藏寺、温泉、草原……藏地风光中所有的元素几乎都集中在措普沟中。我觉得它简直就是藏地景观的一个缩影。<br></h3> <h3> 我是从理塘进入稻城。</h3><h3> 一路上, 秋天己在稻城呈现出来了,红、黄、绿等各种色彩的树叶开始铺满山上,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眩目的光彩。路边种满高大的树木,也许是今年甘孜州多雨,杨树变黄的时间得以推迟。在傍河附近的高处俯瞰,万亩杨树林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树叶黄绿掺半,向阳处已被秋风染黄,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透亮。我实在是想像不出:当全部的树叶变成金黄色时,稻城的旷野在湛蓝的天空下会是一副怎样的景象?很多到过稻城的旅人都吃惊于它的美,人们固执地相信:天堂有什么颜色,在稻城也一定可以找到。稻城的天空宁静而旷远,阳光暖暖地洒在地上,我倒愿意做一棵秋风中的杨树,长得高瘦,可以聆听到天堂的声音……</h3> <h3> 清晨的亚丁。当乳白的雾气四下流溢,周围的一切都宛如连绵的梦境。当三座神峰之一的仙乃日在云雾流转间露出银白、美妙的棱角,"雪山"对于我也就有了另一种单纯的诗意。上山时我放弃了租马,我想一步步走进神山的怀抱,到达卓玛拉错神湖(珍珠海)时,雾气尚未散去,仙乃日雪山将她一半的脸庞倒影在静谧的湖中。珍珠海不大,却水平如镜,神圣的雪山就这样宁静而猝不及防地裸露在我眼前了。穿过林海、草甸,走进冲古寺。从这座具有八百多年历史的寺庙的窗口远眺,可以看到仙乃日壮丽的山峰和宏伟的冰川。<br></h3> <h3> 稻城通向外界有三条道路,一条是川藏南线公路,一条是徒步凉山木里的小路,另一条则是前往云南中甸方向的公路。
早晨六点钟,我选择了乘坐由稻城县发往中甸的班车,两个多小时后,我在中途的乡城下了车。乡城是夹在河谷中的一片狭窄的小城,视野中开始出现一片白色的建筑,它们静静地躺卧在巴姆山下的缓坡上。乡城的民居已不是稻城那种山墙木架的三层平顶泥屋,而是有了尖顶的屋檐、带雕花漆木窗框的房屋,在硕曲河边的平台高地上,可以看见那些白色的藏族民居组成的村落,牦牛在田野里吃草,看见远山、河流和飘散在空中的炊烟……<br></h3> <h3> 在川滇藏三省的横断山脉游走,而金沙江是西藏和四川的分界线,它的水声和名字一样如雷贯耳,中午时分我终于抵达德格县城。<br></h3> <h3> 对于了解藏文化的人来说,德格无疑是一个伟大的地名。而对于藏族人,如果没有条件去圣城拉萨朝拜,那么去一趟藏文化的发祥地之一的德格,在德格印经院朝拜一次,也可以了却一生最大的心愿。</h3> <h3> 汽车要开始翻越川藏北线上最高的雀儿山了,雀儿山海拔6168米,它山势挺拔,壁立于周围十座5500米的群峰之上,故有"爬上雀儿山,鞭子打着天"之说。车子吃力地开始爬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周围开始下雪了,越往上走,雪片越大,原本清晰的山谷消隐在大雪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世界。车轮碾过积雪,发出清晰的"沙沙"的声响。班车在雪道上好几次熄火,只听见它沉闷而无奈的低吼声,车厢里一片沉寂,和所有的乘客一样,我只有祈求车辆能安全地通过这段路途,趁司机修车的间隙中下车,我站在路旁,高山上气温骤降,寒气袭人,远处是群山的海洋,那些由斑状花岗岩组成的角峰刃脊,还记忆着第四纪冰川的寒冷和威严,一条在山麓上迂回曲折的道路不断向上盘旋,在雪坡上划出一条条白色的锔齿般的痕迹!积雪的山路陡峭蜿蜒,这时你才会真正理解什么叫"天路"。汽车吃力地往上爬行,遇到险窄路段,一车人都鸦雀无声,目光都投向窗外,每个人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倾向道路内侧!当汽车一点点爬上了雪山垭口,看到顶峰的经幡时,车上的藏民都闭着眼睛念起了藏经!路边的界牌上清楚地标注着5050米的字样。此时,只见挂在我头顶的太阳发出苍白而惨烈的光芒,雀儿山四周的山峰每一座都冰雪皑皑,看上去荒凉得寸草不生。风在垭口毫无遮拦地刮着,鲜艳的经幡在白色的世界里不断飘荡,我好像来到了一个寂静的世界,除了山风肆虐的声音,整个大地、山川、沟壑都沉睡了一般,让人虚幻得恍惚是在梦中!经过短暂的休整后,才发现上山的路,只不过是惊险的前奏,下山的路可以说是更加危险!</h3><h3> 汽车终于在临近中午时,驶离拥有"川藏公路第一险"的雀儿山。</h3> <h3>
新路海海拔四千多米,是雀儿山下的一个冰蚀湖,又名"玉隆拉措",藏语的意思大概是"心倾神湖"。相传格萨尔王的爱妃珠姆来到湖边,被秀丽的湖光山色和宁静的雪山吸引,流连忘返,后人为了纪念她,取名为"玉龙拉措",新路海则是当年修筑川藏公路的筑路大军所命名。<br></h3> <h3> 新龙县是康区雅砻江河谷中的一块五彩林苑,但著名的川藏南、北线以及茶马古道南、北线,都始终绕开了新龙。从甘孜县城出发,路牌上醒目地标示着:"新龙:98公里"。这是一条在峡谷中穿行的甬道,路况比我想象的要好,雅砻江碧绿的江水一直在耳畔咆哮,道旁全是逼仄的大山,它们像大地的波浪般绵延起伏,铺向视线的尽头。</h3> <h3> 拉日马在藏语中意为"神仙居住的地方"。传说是一天神途经拉日马辽阔的大草原,被旖旎的风光深深吸引,于是违背天规,定居在拉日马,终日守望这片静土,保佑着早出晚归的牧民。我也同样惊艳于峡谷风光:松林、草甸、溪流、炊烟,它不像红原若尔盖的苍茫而单调,丰富的层次感倒有些北疆天山的味道了,一片绵延十多公里的幽长的林间草原,而拉曲河蜿蜒于草地之间,它流经的地方总移动着乌云般的牦牛,两旁是连绵的群山,越过草甸,是高低起伏的丘陵,越过丘陵,是深秋时节墨绿色的森林而那些覆盖山上的云杉、冷杉和红杉就像是河流的花边,秋天将最美丽的颜色铺在山峦、河滩上这就是被人称为天堂的拉日马草原了,我的广角镜头已经装不下如此广阔的场景了,高天流云,草场连绵不绝,我的镜头也装不下那时急时缓,细切而宏大的流水声了!<br></h3> <h3> 甘孜,藏语的涵义为"洁白而美丽"。寥寥几字,却准确地勾勒出它的自然风貌。甘孜海拔3390米,与成都平原相比,简直就像站在天上,极目远眺,西北方的雪山屹然高耸,其峰顶直戳蓝天,如此连绵雄壮的雪山群,在一路上我倒是第一次看到,甘孜也不像别的高原小城被封锁在峡谷中,它坐落在一块小平坝上,清澈的雅砻江日夜在它身边流过高大的钻天杨,金黄的喇嘛庙,几湾细流,潺潺的水声使得甘孜县城在大气开阔的背景中又增添了绮丽的细节!<br></h3> <h3> 和很多旅行者一样,我去色达其实不是去看无边的金马草原,而是探访在海拔四千米的喇荣沟里,极为简陋的小红木屋住着几万僧尼,他们究竟过着怎样苦行僧式的生活……<br></h3> <h3> 车子过了山门,我终于见到那大片足以令任何一个初访者膛目结舌的红色木屋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僧舍遍布山谷,绵延数公里,在蓝色的苍穹下,那些浩如烟海的僧舍在阳光中涌动着浓重的暗红色。汽车继续往上爬坡,前方及谷内两侧的山坡上依然是红墙灰顶的藏式小木屋。视野中不断涌现的木屋和身披绛红色僧袍的喇嘛和觉姆……那一刻,那恢宏的场景,那份内心的震撼是任何语言都无法还原的,甚至连照片也不能。<br></h3> <h3> 丹巴县城依山而建,山坡上到处都是藏式民居,丹巴旧称"诺米章古",藏语意为"山岩上的城"。这个名字给人一种男子的烈性与冷峻,让人想起粗犷骠悍的康巴汉子,然而,丹巴的出名更大程度上却是因为它盛产美若天仙的女人。</h3> <h3> 事实上,丹巴的出名除了美女,还有隐藏在高山上甲居藏寨,这座村落曾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评为"中国最美的乡村"。宁静的山村就坐落在一座大山的腰间,我到时,云雾刚刚散去,阳光下醒目的白色藏房就像神仙随手撒下的种子,从河谷到山脊,在落差近千米的山坡上,一幢幢藏式楼房洒落在树丛中,雪白的墙壁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醒目。房子外墙用色大胆鲜明,红白黑三色的绝妙搭配充满着浓郁的藏地气息,据说所有的房子每年都会粉刷一次,时值秋天,一百多座完整保留嘉绒藏居特色的白房子,以及露台上那一串串红辣椒和金黄的玉米棒子,让峡谷中的秋色显得更加斑斓醉人。在我看来这个深藏在甘孜州丹巴县的小村庄,就是隐藏在香巴拉王国中的童话世界。<br></h3> <h3> 从一般意义上来说,到四姑娘山其实就是游览由这四座山峰夹合形成的三条山沟,即长坪沟、双桥沟和海子沟。我到双桥沟时,也许是昨夜的一场大雪,所有的山峰都显得白发苍苍,头顶是高原特有的蓝天,那是一种无法用笔触描述的颜色,似乎可以在瞬间穿透你的灵魂,告诉你世界上还有一块如此圣洁纯净的颜色……</h3><h3> 雪线之下是一张金黄色的杨树,飞瀑流泉和草甸间纵横流淌的溪流交融而成的图景,流溪两岸的沙棘树丛生绵延达数公里;一面面巨大的山体,那冷峭的山崖好像被刀斧削过,让我在仰望时常常发生错觉,山恍惚会在瞬间向我倾倒,阳光和白雪的光芒混合在一起,使我分辨不清它们奇异的声音!</h3><h3> 双桥沟纵深四十余公里,峡谷时宽时窄,宽阔处可达数公里,斜坡上是秋天空旷的草坪。双桥沟因其入口处有两座木桥而得名,它是四姑娘山下若干个藏着绝世风景的沟壑之一。</h3> <h3> 第二天早晨骑马上山,借着雪地的反光,我视野中的海子沟成了一个银色的世界,树枝上都挂满了积雪,雾气弥漫整座山林,登上寂静的山岭,但见四姑娘山峰的方向仍是一片浓重的迷雾……继续前行,阳光渐渐从云朵背后透出来,但令人郁闷的是四姑娘的山峰仍笼罩在无穷无尽的云雾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浮出了两座雪峰,马夫告诉我那就是大姑娘和二姑娘,此时,只见三姑娘峰时隐时现,看着不免让人揪心!当我绝望得准备转身离开时,没想到一直纹丝不动的四姑娘峰却开始初露端倪了。如此反复不已,在临近中午时四座雪峰才真正露出神秘的面容,只见蓝色的天幕下闪烁着四座童话般晶莹圣洁的雪峰,仿佛冰清玉洁的新娘,眉,眼,唇,都清晰可辨!</h3> <h3> 我最后一次搭乘阿坝人的大卡车,翻过巴朗雪山,过卧龙,经都江堰,抵达成都。</h3><h3> 两个多月,六十多个日夜,从秋天走到冬天,高原的紫外线让我拥有了黝黑发亮的皮肤。两个月前,我从云南昆明出发,独自在藏地漫游,寻找地理和精神上的大香格里拉,经历了川藏南线,滇藏线,川藏北线这三条世界上最危险的公路,也看到了世上最瑰奇的风光。我明白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同中国的西部一样,让我如此感动并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h3><h3> 现在,当我站在这座以休闲和享乐出名的城市中,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大地上的梦游者,刚刚经历了一场无比真切的幻觉。</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