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乡掠影（一）

孙晓晖

　　最近我随旅游团去了一趟俄罗斯。我一向对跟随旅游团出游不以为然，一群人跟着那个举着一杆小旗的导游像一群小鸭似的跟东跟西，看着就没劲。可经不住家人再三劝说，再者年轻时读了那么多苏联文学作品，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有个俄罗斯情结，何况去俄罗斯躲一躲无锡的高温热浪也好。就这样8月5号我们登上了去俄罗斯的航班。

　　旅俄第一站到了莫斯科。这里凉爽的气候、清醒的空气、蓝天白云以及亮得晃眼的太阳光，让每一个走下飞机的中国人印象深刻。莫斯科的大街上车比人多，道路两旁的建筑据导游介绍大多是上个世纪中后期所建造，可绿地树木几乎随处可见，据说莫斯科的林木覆盖达百分之四十，后来我们在圣彼得堡最繁华的涅瓦大街漫步也确实看到每隔一两百米就留有街心公园，那可是寸金之地啊！由此证实那个“百分之四十”并非杜撰，这也显示了俄罗斯人对环境理念的坚持。

　　在莫斯科、圣彼得堡的街角、公园、广场甚至一些建筑的墙上，那栩栩如生的人物雕塑几乎随处可见，那知名的不知名的人物都是俄罗斯人崇拜的英雄。而莫斯科市内的“新圣女公墓”则更像是一座雕塑博物馆。墓园内横短竖长两条主干道像巨大的十字架。这座著名的公墓埋葬着两万多位几百年来对俄罗斯做出重大贡献的英灵，其中有不少人物是我们耳熟能详的。进门没走几步就是叶利钦总统墓。让人不解的是这座塑成飘扬的俄罗斯国旗形状的总统墓，怎么不安放在墓园而建在了路边呢？

　　原来，有没有资格进这里安葬，须由公墓委员会讨论表决。而当初在叶氏的入园资格问题上，委员会分歧严重，最后还是时任总统普京说了话，才勉强同意，但还是不能进墓园，因此一个国家总统的墓，只能尴尬的建在了路边。而另一位总统赫鲁晓夫墓所处位置也不显著，我们是在第一墓园的后门旁才见到的。

　　倒是有不少作家、艺术家如果戈里、契科夫、玛雅科夫斯基、阿,托尔斯泰、奥斯特咯夫斯基还有芭蕾女王乌兰诺娃、反法西斯英雄卓娅和舒拉以及许多科学家、航天员的墓都坐落在较好的位置。

　　在第二墓园内一座无名氏墓吸引了我们的目光，墓碑是一方磨光花岗岩，平放的碑面上塑了几片树叶，导游介绍说这里埋葬的是一位莫斯科的清扫女工，她勤勤恳恳在莫斯科扫了一辈子大街，对这样一位平凡的劳动妇女，据说公墓委员会当时全票通过。面对这样的一方墓碑，谁都会有一种超越物质的感慨。

　　新圣女公墓的这个委员会怎么就这么牛？总统要进来，他们推三阻四，有钱人想进，不行！你钱再多也没用。他们不畏权、不信钱，他们在为俄罗斯坚守着一片净土，俄罗斯人爱干净，由此可见一斑。 俄罗斯人爱干净还突出地表现在，大街上几乎见不到广告牌。无论在莫斯科还是圣彼得堡，大街两旁的建筑都粉刷得干干净净，商店的门脸都很小，除了在著名的商业街涅瓦大街上见到有少数几家商店的门面有不大的玻璃橱窗，像我们无锡商业大厦那样巨大的橱窗，在他们那里是根本找不到的。那里也有麦当劳，也有肯德基，但店面、招牌都相当的克制，我在一条马路上见到了这两家世界著名的品牌店，店门口打的广告牌很滑稽，各自在门前竖了一根细细的杆子，高高的顶端安了块一米见方的牌子，牌子上分别是人们熟悉的明黄色m和肯德基上校半身像。莫斯科的地铁很有名，建在100多米的地下，地铁站内也没有广告，著名的胜利广场站和共青团员站，里面是艺术水准极高的雕塑与油画。

对几乎无处不在的商业广告已经麻木了的我们，走在莫斯科干净的大街上，一种由内而外的宁静油然而生，让这种宁静包裹着，我顿时觉得鼻子有点酸。 对社会过度的商业化，俄罗斯人似乎始终保持着一种警惕。他们笃信宗教，崇尚艺术，在俄罗斯人深入到骨子里的那种文化自信面前，任何外来文化都会受到限制甚至排斥。俄罗斯是个宗教盛行的国度。大大小小的教堂、修道院随处可见。在这个国家里要说造得最气派，装修最精美的建筑，那就数教堂了。在莫斯科红场旁的圣瓦西里大教堂，那规模恐怕与克里姆林宫都有得一比。说到克里姆林宫，它不像斯莫尔尼宫或叶卡捷琳堡是个完整的宫殿，而在那高高的宫墙后面就是一个大花园，花园里有一幢戒备森严但摸样很一般的楼，那是普京总统的办公楼，紧挨着的是一座修道院，花园的另一边是一座教堂，旁边那座游人不许靠近的是总统、高官接待外宾的场所，这就是我见到的克里姆林宫，俄罗斯的心脏啊，说真的有点让人失望。 俄罗斯人对宗教的虔诚、膜拜程度，这一次算是让我开了眼。在圣彼得堡有座喀山圣母大教堂，她的建筑风格那正叫一个气派，教堂前后树立了48根几十米高的巨大石柱，面对这令人震撼的石柱，任何人都会感到自己的渺小，那一刻我似乎对一个问题有了顿悟：文化是以什么方式进入人的生命的。在气象万千的廊柱间迈步，我内心有种想拥抱石柱的冲动，我分明听到一种召唤，那是宗教召唤迷途者皈依的声音。

　　走进教堂内看到那些虔诚的信徒，有的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匍匐到圣母像前去祈祷、忏悔，有的在各式各样的圣像前膜拜，亲吻，更有一些衣着端庄的志愿者在默默地擦拭烛台，有的竟跪在地上在揩地。更让我惊讶的是在这里有许多年轻人专注虔诚的身影，在他们面前我们这些参观者显得何等另类。

　　走出教堂我在想，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末，一个苏维埃社会主义大国，几乎在一夜之间，国家分裂、政党解散、制度变更、公有制变成了私有制，俄罗斯这个民族经历如此翻天覆地的巨变而没有分裂，没有沉沦，基本平稳的挺过来了，我想这中间宗教的影响，信仰的力量，带给俄罗斯人内心的那种不变坚守，一定是起了重要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