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本篇情节绝无虚构,如有雷同並非偶然。向当年和我一起插队落户在皖南山区的知青朋友们致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 时 曾 经 有 过 泪》</p><p class="ql-block"> 周兆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青春祭》</p><p class="ql-block"> 莫道青春悔有无,</p><p class="ql-block"> 人生从来无坦途。</p><p class="ql-block"> 踏破草鞋出桃嶺,</p><p class="ql-block"> 肩挑梦想两筐箩。</p><p class="ql-block"> 时间追溯到50年前的1968年,秋。 </p><p class="ql-block"> 随着“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浪潮席卷全国,18岁的我挥泪告别母亲,来到了皖南泾县苏红公社桃嶺大队插队落户。</p><p class="ql-block"> 这里是深山老林,崇山峻嶺环抱之间,狭长的溪谷由东到西一字儿撒着六个村落,我被分配在桃嶺6队,也叫“木竹坑生产队”。出了村口,有两座山嶺将桃嶺村庄与山外的世界隔离,一座“鸟雀嶺”,一座“黄莲嶺”,双嶺此起彼伏相得益彰,东连宁国板桥,西接旌德涌溪,逶迤绵延数十公里。</p><p class="ql-block"> 登临鸟雀嶺,半山腰一道悬崖峭壁耸立在眼前,当地人称之为“望镜台”,一条石径小道犹如壁掛天梯由下而上穿梭而过,消失在密林之巅,果然徒壁陡峭,曲径通幽。立身于空山涧谷之壑,鸟啼虫呤不绝于耳。回头望去,云雾山中,我在这里不觉度过了将近两年时间的知青生涯。</p><p class="ql-block"> 如果“鸟雀嶺”是比喻这里的山高,则“黄莲嶺”顾名思义不知蕴藏了多少民间疾苦。黄莲嶺上有一座破旧的小土地庙,民国初年所建。庙内早已没有了香火,只落下一尊尺把多高积满尘垢的小土地爷,百余年来默默无言地为过往山客“祈福”。人们挑担至此总要坐下来歇歇脚,或抽上一袋旱烟。站在此处犹如拔地通天,伸手擎日。南望峰峦叠嶂,松涛滚滚。北眺视野渐开,一条羊腸小道弯弯曲曲伸向远方。这里地势险要,战争年代若扼守此处,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年皖南苏维埃政府就设在桃嶺二队的村子里,所以这里早年曾经是苏区红色根据地,“苏红”公社亦由此得名。</p> <p class="ql-block">图注:黄莲嶺鸟瞰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进了深山峡谷,看天只有巴掌大。太阳在早上9点钟从山头升起,下午4点便落山了,日照时间短,空气潮湿,纵然是盛夏季节也阴气逼人。那时山里山外未通公路,桃嶺人要把生产物资竹、木、茶、碳挑出山外,再从山外把生活用品粮、油、酱、醋、盐挑回山里,来回都要翻越鸟雀嶺或黄莲嶺。</p><p class="ql-block"> 和我一起到桃嶺6队插队的还有我们芜湖三中初中部学弟叶鸿起。在公社响导的带路下,我们一早挑着行李从公社驻地出发,翻山越岭直至午后才到达木竹坑6队队部。听说6队的程队长是个能干的好队长,看上去人很精明,但初次见面从他对我们一扫而过的眼神中,我仿佛感到他不怎么欢迎我们。这也难怪,依他来看,我们这些城里来的学生将来或是生产队的累赘。</p><p class="ql-block"> 原以为已经到了目的地,没想到程队长叫我们挑起行李还要往前再走半个多时辰,来到远离队部的“桃子坑”,那里居住着三户单身汉,我们被安置在民兵队长肖龙生的家里。房东肖龙生在生产队里虽是民兵队长,可却是懒的出了名,穷的叮当响,三十大几的人还没能讨上媳妇,年前刚死了娘,现在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我们居住的房间原本是肖家堆积杂物的东厢房,紧挨着灶间,那墙壁早已被烟熏成灰褐色。靠墙角摆张条凳搁上几块木板拳当床铺,床边紧挨着一张破方桌,桌上一盏小油灯,桌旁一只花边旧木盆,所有这些就是生产队为我们安置的家当。我和叶鸿起面面相觑,环视着这个今后所谓的“新家”。</p><p class="ql-block"> 东墙边的房门已经相当破旧,挡不住晚间呜呜的山风。半夜里老鼠在樑上串来串去,一会儿撕咬啃噬搏打格斗,一会儿安顿下来又发出悉悉嗦嗦的声响,我躺在床上静静地倾听,时时感到头皮发怵,不觉悄悄地把耳朵埋进被窝。正是:</p><p class="ql-block"> 《夜无眠》</p><p class="ql-block"> 山风呼啸鬼敲门,</p><p class="ql-block"> 樑上频传耗子声。</p><p class="ql-block"> 簿衿潮湿虱搔背,</p><p class="ql-block"> 一夜惊恐到天明。</p><p class="ql-block"> 叶鸿起哭了,他是已经换过几个生产队辗转过来的人,几天后他又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消息,说是生产队给我们的出工评分标准每天只有3分半。他沮丧地收拾起行李,默默地出了山,后来再也没有回来过。</p><p class="ql-block"> 自此生产队就剩下了我一个知青,国家下拨的“知青安置费”购置的农具,被房东肖龙生事先掉了包,发到我手里的是一把又笨又重的旧锄头和一把不见钢口的柴刀,挖地砍柴很是费劲;还有,洗澡用的木盆是女人用过的雕有花边的旧盆(山里习俗男人是不用花边木盆的),一开始我没有介意,后来有人告诉我这木盆不久前肖母去世时用来洗过尸身,知道此事后我噁心了好久。</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我出山挑米,在山外的同学那里玩了两天,回来打开被子一看,一对老鼠下了一窝小老鼠,大老鼠逃走了,小老鼠们还没开眼,正在被窝里蠢蠢欲动,床上印迹斑斑,吓得我五脏六腑要吐了出来,这日子可怎么过?想到在家时的安逸,不觉悲从中来。</p><p class="ql-block"> 出工报酬方面,果然如叶鸿起先前打听到的消息,程队长只给我评了3分半工,别说与男劳力相比,就是当地妇女出工一天至少也有7、8分,我还不到女劳力的一半。虽然我对工分高低並不计较,但一种莫名的孤独、委屈及对未来前途迷茫的心绪始终堵在心口,使我感到那样的无望。</p> <p class="ql-block">图注:桃嶺桃子坑一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舆论界和媒体上响彻着一片“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的口号。刚刚过完年,公社外墙上还孤伶伶地张贴着年前中心大队女知青点的《告公社全体知青倡议书》,上面写着“坚决不回家过年,与贫下中农在一起度过一个革命化春节”的倡议。浆糊脱落的纸边在早春欲暖还寒的微风里簌簌颤抖。喧囂声中,我确信自己这辈子就撂这儿了。那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新来的知青可以轮流到各个社员家里吃一天饭,我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眼前的柴米油盐必须自力更生去解决,于是在村头开了块小菜地,准备撒点黄瓜种子播点苋菜秧子。</p><p class="ql-block"> 那天中午正在路边种菜,迎面来了两位农村干部模样的中年人,我认识其中一位是公社书记黄维权,打过招呼后,黄书记向我介绍说“这位是县委楊鸿宾书记,今天看望你们来了”。</p><p class="ql-block"> 杨书记看上去亲切而又平易近人,他指着我胸前印有“芜湖三中”校名的运动服说:“你是芜湖三中的吗?我儿子也在三中呢,你们认识吗?” 原来杨书记是我校高三①班杨孝忠同学的父亲,一问一答之间我那拘谨的表情放松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杨书记问我:“你在这里,生活和劳动方面有什么困难吗”?</p><p class="ql-block"> 困难是明摆着的,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当然我不知道杨书记这次是专为检查下乡知青安置工作来的,只是简单客气地回答他说:“没有什么困难,就是有困难,这里的贫下中农也会帮助我的”。杨书记听了后点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走,带我们去看看你住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看过了我简陋的住处,特别是知道了我出工一天的报酬只有3分半工后,杨书记微微蹙起了眉头。从肖龙生家出来后仰头感叹地说道“如果没有一颗忠于毛主席的红心,在这深山老林里是呆不下去的”。</p><p class="ql-block"> 听了杨书记这番鼓励的话,我很感动。其实我哪里有这样的一颗“红心”,我只是听从了命运的安排。有一首给自己写的《自画像》诗可以为证:</p><p class="ql-block"> 《自画像》</p><p class="ql-block"> 采茶黄莲嶺,砍柴木竹坑。</p><p class="ql-block"> 翩翩挑担谁?桃嶺一知青。</p> <p class="ql-block">图注:桃嶺木竹坑一隅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上工的时候,生产队程队长叫住我说,今天不要下地干活了,赶快去桃子坑肖龙生家把行李搬过来,住进木竹坑的“社屋”。</p><p class="ql-block"> 木竹坑是生产队队部所在地,社屋是生产队的公屋,平时是用来开会办公的。这里有二十几户人家,和原来的桃子坑相比算是一个有人群聚住的村落。程队长已经叫人把社屋打扫的干干净净迎接我的再“落户”,队长先倨后恭的态度反倒使我不自在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座新盖的土墙瓦房,有三个小间,松木板铺地,白石灰粉墙,门前一泓清清的泉水淙淙地流过。几天后一整套全新打造的杉木家具也送了进来。特别是队长还告诉我,从今天开始我的劳动报酬增加到一天7分工了。新居宽畅明亮而又干净,我非常满意。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杨书记为我争取来的,听说那天程队长因为我的安置问题挨了县社两位书记的严肃批评。不管怎地,我在桃嶺的生活总算安顿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搬进新居,白天和社员们一起上山干活,尽管滚了一身的灰土淌了一身的汗,但是收工回来走进新屋,看到被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天地,闻着那满屋子的松木清香,疲劳一下子就被驱散;静谧的夜晚,在小屋门前独坐,陪伴着潺潺的小溪,仰望着满天的星辰,使人感到三分的惬意。月光如水银泻地,轻轻地洒在了我的身上,悄悄地湮没在远方幽暗的竹林里。附近偶尔三、两声蛙叫,整个山谷沉浸在万籁俱寂之中,增添了我对远方亲人朋友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下雨天,我闷头在家里看书练字,唐诗宋词被翻了一遍又一遍,一本鲁迅诗集也已经倒背如流,自己也常写一点东西消遣度日。由于高山的阻隔,当地农民文盲居多,据说村子里有些老人终生没有出山见过外面的世界,因此常有人来找我帮他们代写书信,而这正是我的强项。有一位从桐城移民来的社员名叫德宝,十多年没有和老家联係,要我帮他给家乡的亲人写一封信,我在文字上稍稍作了点修饰,过了10多天桐城回信到了,说是看了我写的信后,一家人因久违了的亲情抱头痛哭。德宝给我端来了一碗红烧肉表示感谢,从此后寻我代笔的人络绎而来,我也乐此不疲,感到能为贫下中农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由衷地高兴。</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孩子,虽说在家里的日子谈不上娇生惯养,但从没离开过家而独立生活,每每衣单衿寒之时,总是想起家来。桃嶺那时还没有通邮,若想给家里寄封信,或家里来了信,都要翻山越嶺到四十里开外的西阳邮局去邮寄或取信,很不方便。若是哪一天取到了母亲或朋友的来信,回来总要看上十遍二十遍直到把信揉碎,有诗为证:</p><p class="ql-block"> 《夜读家书》</p><p class="ql-block"> 夜读家书再挑灯,</p><p class="ql-block"> 最是难忘慈母情。</p><p class="ql-block"> 林间空垂游子泪,</p><p class="ql-block"> 儿在深山母倚门。 </p> <p class="ql-block">图注:2015年5月,退休后重返桃嶺村,在木竹坑社屋旧居前留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四月中、下旬正是农家谷雨时节,气温回升雨水充沛,正所谓“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春来的桃嶺漫山遍野到处呈现着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色。在那细雨润无声中,一夜之间茶树梢上齐刷刷地绽出了茸茸的嫩芽,碧绿的叶子开始蹭蹭地生长,茶山开园的时节到了。桃嶺是个以茶叶为主业的经济作物区,茶农们一年四季的辛勤忙碌,就都指望着茶季里的收成。生产队还从山外请了许多采茶女来帮忙,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山沟突然间热闹了起来。男女老少们个个都抖擞精神等待着队长下令开园。</p><p class="ql-block"> 开园的那天,天还没有亮,就有人来窗口叫醒我。这是我第一次上山采茶,背上茶篓和麻包尾随着嘈杂的队伍出发了。男劳力们大多进了深山坳,我被照顾留下和一些女人就近在村口小溪边的茶棵地里干活。月光透过薄雾,黑黝黝的山影参差不齐,也不知是露水也不知是雾,湿润而又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从朦胧的睡意中清醒。渐渐地东方有了一点晓光,终于看清了山头上一顶顶晃动着的草帽。生产队有规定,茶季时按照多劳多得的方式记工,上不封顶,只计斤头。采摘1斤生茶可得1毛4分钱的报酬,当地妇女快手一天做下来可以采到百拾来斤,那可是抵得上一个整劳力平日下地干4~5天的工分。我紧跟紧采,食指起了血水泡,一天也只有三十来斤的斩获。听人说山里茶季可以多挣点钱,但我却首次体验到了挣钱讨生活的不容易。其实采茶也有技巧,必须左手捏住枝干,右手由下往上按照顺序采,这样才能采的又快又干净,当然更重要的是不能偷懒,山里人最瞧不起的就是偷懒的壮汉。</p><p class="ql-block"> 白天采的生茶当天晚上要全都做掉,否则堆积起来的生茶会自行升温烧毁。制茶有炒、揉、烘、焙四道工序,炒与烘焙须掌握火候,那是技术活,是由经验丰富的老农操作,当然得工分也是最高的。我新来乍到不懂技术,被安排在揉茶组,和姑娘妇女们一块儿揉茶,这是体力活。那时候山里没有电,都是靠人工集体推着揉茶机揉的,动作就像人工推石磨一样。茶季里几乎没有休息,吃过晚饭就得上工,一直要干到深夜。茶坊里一盏小油灯的火豆在头顶上欢快地跳跃着,微弱的灯光照耀着女人们黝黑晃动着的脸,也许是揉茶得到的工分比平日里高,大家都很兴奋。女人们一边推着揉茶机一边还大声地唱着:“人家的丈夫穿皮衣吔,我家丈夫穿蓑衣,像个翻毛鸡。人家的丈夫开汽车吔,我家的丈夫拉糞车,带走带撒尿。人家的丈夫穿皮鞋吔,我家丈夫穿草鞋,一去不回来……”。歌词虽低俗无聊,但是在无奈的歌声中却充满了对美好富裕生活的渴求。</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生机盎然的春茶茶季在十几天繁忙的喧嚣声中结束了,那是一段我在桃嶺最愉快的时光,给我留下了太多清新难忘的记忆和遐想,有诗为证:</p><p class="ql-block"> 七律.《采茶》</p><p class="ql-block"> 晨出采茶溪水旁,</p><p class="ql-block"> 轻枝摇曳云雾间。</p><p class="ql-block"> 谷雨催绿花袭袖,</p><p class="ql-block"> 朝露霑衣腋留香。</p><p class="ql-block"> 我欲努力不足篓, </p><p class="ql-block"> 村姑巧手已盈筐。</p><p class="ql-block"> 道是今年收成好,</p><p class="ql-block"> 自制新茶寄爹娘。</p> <p class="ql-block">图注:谷雨催绿香袭袖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六)</p><p class="ql-block"> 我今山中汉,</p><p class="ql-block"> 垄亩事桑麻。</p><p class="ql-block"> 开轩面溪水,</p><p class="ql-block"> 与君话山茶。</p><p class="ql-block"> 话说山间茶事,有春茶、夏茶和秋茶三季。桃嶺当地农谚言:“头茶苦,二茶涩,三茶好喝採不得”,说的就是这三季茶的不同品味。头茶即春茶,由于春来雨水充沛气温适宜,又经冬春两季半年多的休生养息,自然春茶在三季茶中当为上乘,其苦犹鲜,回味绵长,沁人心脾,室漫清香。</p><p class="ql-block"> 春茶忙完后不到两个月,7月间桃嶺又迎来了夏茶。由于这时气候渐趋炎热,新叶迅速生长,有“茶到立夏一夜粗”的说法,故夏茶叶片易老,茶味涩,产量低,供销社的收购价也比较低。</p><p class="ql-block"> 夏茶虽次,但秋茶却很好喝。每逢夏茶过后月余,茶树又悄然抽出了嫩叶,这就是秋茶,是大自然在四季里给茶农们最后的一点恩赐。也有少数社员私底下采制一点留给自家喝的,味道平和,香气高绕,不逊于春茶。但是生产队规定秋茶一律禁采。因为茶棵经过春夏两季开采,无论是茶树还是土壤,养份都已经消耗很多了,需要休棵养地,保证来年的春天能长出更多更好的茶叶。</p><p class="ql-block"> 夏秋之交,漫山遍野的茶园开始疯长野草,我们紧接着要“挖茶棵”了。所谓“挖茶棵”就是修整茶园,我们把茶棵周围板结的土壤松一松,野草连根锄掉、晒枯,让其腐烂充作绿肥,甚至撒一点化肥以补充茶树生长所需的养份。</p><p class="ql-block"> 八月骄阳似火,我们扛着锄头,脚穿山袜,腰掛砍刀全副武装集体上山挖茶棵,为了便于揩汗和防晒,人们用白毛巾反裹着头。这参差不齐的队伍出没于树林,其阵仗如同影片中的义和团开进深山,我窃思至此,心中不禁哑然失笑。野草盖过膝盖,几乎看不见脚板,我们用砍刀边走边砍走进山坳。当地人把山坳叫作“山坑”,生产队里有很多这样的山坑,辟如前面提到的桃子坑、木竹坑等,每一个山坑里都有一片茶地,一眼望去看不到边。</p><p class="ql-block"> 为了防止毒蛇的袭击,我们穿着长衣长裤,厚重的山袜把两腿裹得严严实实,烈日似乎有意灸烤着我们这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茶农。汗水浸透了衣袜滴落于泥土。我们排成一行,手握锄头由下坡往上坡不停地锄草翻土,如同战斗,一寸一寸向山头推进。我看看前后左右,社员们个个都不停地挥动着锄头,累到极处时少有人出声,只听到此起彼伏的锄头撞击泥土和石块的铿锵声音,于是我亦不敢懈怠。</p><p class="ql-block">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我想起了白居易的《观刈麦》,儿时在课堂中朗读並不解其味,现在终于知道了种田人的艰辛。太阳暴晒着,附近无一处躲阴的地方,远处天边或而飘来一朵白云,我在心中地默默地祈祷,愿白云在山前多停一停,为我们遮挡一下酷暑的烈日;我奢侈地盼望着山谷间的旋风阵阵吹拂,为我们多送来一絲絲诱人的清凉。有诗为证:</p><p class="ql-block"> 《茶园锄草谣》</p><p class="ql-block"> 春茶苦,夏茶涩,</p><p class="ql-block"> 秋茶好喝采不得。</p><p class="ql-block"> 八月荷锄上南山,</p><p class="ql-block"> 但见山与草同色。</p><p class="ql-block"> 白云若知耕作苦,</p><p class="ql-block"> 山前驻足遮烈日。</p><p class="ql-block"> 今天修园汗入土,</p><p class="ql-block"> 明春杯中曾相识。</p> <p class="ql-block">图注:一望无际的茶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七)</p><p class="ql-block"> “上山一把斧,下山两块五”,说的是桃嶺经济作物的多元化给当地的人们带来了较高的经济收益。山里一年四季都有农活干,炎热的夏天我们修理完了茶棵地,刚入秋就要忙着剥“檀皮”了。檀皮是制造宣纸的优质原料,也是桃嶺除了茶叶之外的另一重要经济来源。</p><p class="ql-block"> 历史悠久、驰名中外的宣纸自古以来产自于泾县乌溪,而乌溪宣纸厂制造宣纸用的木浆主要原料,就是来自我们桃嶺的青檀树皮。走进桃嶺,你可以看到溪谷畔,路两旁,甚至房前屋后,到处都长着一棵棵粗大壮硕的青檀树。也许是桃嶺山地花岗岩结构的地质地貌及温和多雨的气候条件适宜于青檀树的生长,它们的生命力特别顽强,树龄可达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盆口粗的树干挺拨苍劲。主干有多个分叉,每个分叉又长出一根根杯口粗的枝条,长长的树枝,茂盛的绿叶,远远看去象一把把撑开来的大伞。每枝树枝在历经三年的生长周期后,桃嶺人就把树枝砍下来,架起大锅进行蒸煮,然后再入水浸泡三天。经过蒸煮浸泡后,檀皮就可从树枝上剥离开来。我们把剥下的檀皮晾干,打包成捆,挑到山外供销社收购並运往乌溪宣纸厂。被砍伐过后的青檀树依然兀立在那里,来年又抽枝长叶,继续为名纸作源源不断的奉献。</p><p class="ql-block"> 桃林的经济作物除了茶叶和檀皮之外,还有大面积的杉树和毛竹,如果你沿着木竹坑的小溪往山坳深处走去,会看到那黑压压的杉树林和毛竹林似乎向你排山倒海般地湧来,气势恢宏壮观。罡风起处,飒喇喇的落叶将会洒满你的一身。只可惜在那个年代里深山野坳没有通公路,大量的杉木和毛竹无法运出山外,否则漫山遍野的杉木毛竹开发出来将是桃嶺巨大的财富。尽管如此,我们每年秋天还是要进山砍伐,将毛竹、杉树放倒,任其风吹日晒,待来年雨季到来前,编成竹排、木排。一旦山洪暴发,就把竹排、木排放入溪中随洪水漂走,这叫做放排。放排时排头排尾各站一人手拿竹篙,每到溪流拐湾的滩头,竹篙一点,竹排、木排就扭头顺流而下,流出桃嶺山谷,流经宁国板桥、汀溪、琴溪、汇入青弋江支流……</p><p class="ql-block"> 当然受到气候和劳力的限制,每年放排运出杉木毛竹的产量是很有限的。那种原始的运输方式也是非常危险的作业,都是挑选那些眼疾手快,经验丰富的放排工,得工分也很高。那是很有刺激性的挑战,我跃跃欲试地请求参加集体放排,只因为了安全,都被程队长婉拒了。</p><p class="ql-block"> 桃嶺是经济作物区,吃的是国家商品粮,没有征粮的任务。但我们也是农民,也种植玉米、大豆、萝卜等粮油作物。山里有大量待开垦的荒地,这里还保留着古老的刀耕火种这类最原始的农耕作业。我们划出一块山地,用刀斧砍去灌木丛里的杂树和荒草,然后放火烧荒,烧剩下的草木灰充当肥料,这样开垦出来的土地叫“火地”。在火地里撒上玉米种子,並用锄头翻土盖种,一场甘淋雨露之后,十多天就长出了绿盈盈的禾苗。把茂密的禾苗拔去,使每棵禾苗间保持适当的间距,这叫“间苗”。间苗之后,玉米杆子凭借着夏日充足的阳光雨水和肥沃的火地飞快地生长。期间我们还要定时来耨草松土,当看到已经长成壮实的玉米杆子和墨绿色的玉米叶子时,我们就知道金秋的丰收已经在望了。</p><p class="ql-block"> 我惊叹桃嶺美丽富饶的物产,又困惑于扑朔迷茫的前程;我为生产队秋后的丰收而喜悦,又因日复一日繁重的体力劳动而感到难以支撑。每当体力到了极限的时候,希望和憧憬总是鼓励着我努力坚持下去。有诗二首为证: </p><p class="ql-block"> 《收工归来》</p><p class="ql-block"> 收工倚锄夕照林,</p><p class="ql-block"> 天边彤云汗浇成。</p><p class="ql-block"> 无意晚霞添秀色,</p><p class="ql-block"> 劳累早昐夜归临。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晚霞》</p><p class="ql-block"> 落日夕照暮云垂,</p><p class="ql-block"> 一片晕红催人归。</p><p class="ql-block"> 但得晚霞无限好,</p><p class="ql-block"> 身在深山心不灰。</p> <p class="ql-block">图注:落霞更在夕阳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八)</p><p class="ql-block"> 8月中旬的一天接到大队通知,叫我去公社开会。第二天早起我就急匆匆地往公社赶,几十里的山路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没几个时辰就到了。远远望去公社大门前的打谷场上搭建了主席台,主席台上悬掛着一幅大红横幅,上面用红纸黑字写着:“泾县苏红公社1969年首届上山下乡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主席台两旁彩旗飘飘,好不热闹,原来公社今天召开上山下乡积代会。</p><p class="ql-block"> 会场上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走近一看,原来都是本公社参加积代会的知青代表。据公社知青办汪老师介绍,全公社11个生产大队共接收安置了250余名芜湖各校知青。我在会场里目搜了一圈,看到三中本校的同学有高三②班的糜同学、刘同学等,高二学姐孟同学也在,老同学异乡偶尔相聚,问长问短感到特别亲切。交谈中自然而然话题也离不开各自生产队的经济状况,比如出工一天评几工分,工分值多少钱等。</p><p class="ql-block"> 孟同学的中心大队属水稻区,工分值要低一点,一个工只值7、8角。而糜、刘二同学所在的九里嶺经济作物区工分值就高了,大约1元5角左右。我们桃嶺6队在全公社甚至全县是最高的,68年年底分红有记载,一个工分值最高达2.91元,山里山外收入差距甚大。</p><p class="ql-block"> 评分方面,糜、刘同学的九里嶺生产队按照男知青和男社员同工同酬原则都评上了满分,即一天10分工,孟同学是女生也评上了8分一天,而我只有7分。大家都说生产队给我评分太低了,但我心里明白,就这7分工,还是县委楊书记为我争取来的呢!其实我已知足,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我的劳力和务农技巧哪能比上生产队的整劳力,给我一天7分可以了,我反倒觉得心安理得。</p><p class="ql-block"> 我们几个这边正在热烈交谈,主席台那边已经宣布开会了,只见公社知青办汪老师主持会议,公社书记黄维权作报告,似乎黄书记还表扬了我们桃嶺大队的几位知青坚持在深山老林里艰苦奋斗的事迹。</p><p class="ql-block"> 上午的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到了开饭的时候,我们一窝蜂拱进了公社的食堂,但食堂里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就餐,我们后进来的人又一哄而岀,聚集在门外打谷场8个人一组就地蹲着吃饭。大家可能久未吃肉了,端上一盘紅烧肉炖粉条,一会儿就一扫而光,汪老师笑着对我们说:“大家慢慢吃,都要吃饱吃好,今天猪肉管够”!有诗为证:</p><p class="ql-block"> 《积代会趣闻》</p><p class="ql-block"> 公社召开积代会,</p><p class="ql-block"> 知青聚餐在谷场。</p><p class="ql-block"> 交流体会工分少,</p><p class="ql-block"> 猪肉粉条先解馋。</p><p class="ql-block"> 下午会议的程序,是知青和贫下中农代表发言交流上山下乡和安置工作的经验体会。最后一项议程是选举县积代会的代表,由公社提出候选人名单大家举手通过。我没有想到自己也在公社拟定的候选人提名之内,被大家举手通过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又被推举出席了芜湖地区积代会。</p><p class="ql-block"> 在那个政治思想掛帅的年代里,我平日里一不过问政治,二是劳动体力较弱。无意间却被选为“积代会”代表,竟受宠若惊,这或许是拜桃嶺大山所赐吧!</p> <p class="ql-block">图注:芜湖地区首届上山下乡积代会泾县代表团合影(1969年9月7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九)</p><p class="ql-block"> 《深山务农吟》</p><p class="ql-block"> 桃嶺安家,开门见山。</p><p class="ql-block"> 清溪绕屋,流水潺潺。</p><p class="ql-block"> 出门必备,草鞋扁担。</p><p class="ql-block"> 壁掛天梯,石阶登攀。</p><p class="ql-block"> 上山伐树,下山挑粮。</p><p class="ql-block"> 竹木茶碳,肩挑背扛。</p><p class="ql-block"> 村头种菜,村尾采桑。</p><p class="ql-block"> 入林挖笋,出林剥檀。</p><p class="ql-block"> 刀耕火种,围土打墙。</p><p class="ql-block"> 自食其力,柴米油盐。</p><p class="ql-block"> 春沐细雨,秋顶骄阳。</p><p class="ql-block"> 朝承寒露,晚披霞光。</p><p class="ql-block"> 研池落墨,临渊听泉。</p><p class="ql-block"> 昼吟唐宋,夜想亲娘。</p><p class="ql-block"> 举头邀月,俯首思乡。</p><p class="ql-block"> 躬耕垄亩,情係甘棠。</p><p class="ql-block"> 锦书难托,望断秋雁。</p><p class="ql-block"> 衿稠辗转,前程迷茫。</p><p class="ql-block"> 难相自弃,追寻梦想。</p><p class="ql-block"> 青春不负,韶华时光。</p><p class="ql-block"> 生活磨励,艰苦篇章。</p><p class="ql-block"> 感心动耳,荡气回肠!</p><p class="ql-block"> 这首八言“深山务农吟”,是我那两年上山下乡插队落户的全部生活写照。我几乎干遍了山里人要做的所有农活:砍柴,挑担、挖地、锄草、采茶、修路、剥檀皮、砍毛竹、伐杉木、爬大山、放火烧荒、围土打墙……</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在桃嶺,人们出行唯一的运输工具就是扁担,无论买米买油,卖茶叶卖檀皮,桃嶺人都是靠一根扁担挑进来挑出去,活络着经济,维持着生活。</p><p class="ql-block"> 初来的时候,我挑着不足50斤的担子,趔趔趄趄迈不出50步的路子。随着肩膀两侧逐渐练出了肉垫子,担子的份量也逐步加码,路子也渐渐拉长。在第二年的茶季里,我挑过将近100斤的茶叶包行30多里地的山路,拼着一口气翻过黄莲嶺,挑到苏红上槽供销社。</p><p class="ql-block"> 那时整个桃嶺大队包括我在内共有11位芜湖下放知青,他们个个都能挑上110~120斤的担子翻越鸟雀嶺或黄莲嶺。桃嶺知青们挑担的厉害,那在全苏红公社知青中都是出了名的。但是,若在桃嶺男知青中论挑担,其实还是我最差。</p><p class="ql-block"> 山里人挑担子翻山越嶺都要走长路, 而挑担子走长路都离不开打“杵”,”杵”是一头扁一头圆齐肩膀高的圆木棒子。当你右肩挑担的时候,把杵搁在左肩,杵的扁的一头押在右肩扁担下面,左手压着杵杆一步一步向前走,两肩轮流地承受着重力,这样挑长路就不会感到太累。如果遇到石阶或滑坡,把杵放下来立地当拐棍用,就能撑住你不被滑倒,助你登山省点脚力。当你挑累了需要休息一下的时候,把杵撑在扁担的前半段,后面的货物落地,可以在半路上作短暂的休息。所以挑担子上路必须学会“打杵”,这是山里挑担人的一大特色。</p><p class="ql-block"> 山高路滑,挑担爬山还要学会穿草鞋。草鞋乍穿觉得扎脚,可是穿习惯了,比穿什么鞋都受用。它轻,穿起来走路似脚下生风,尤其是下山的时候,你尽管大踏步地跨出也不会滑倒。即使到了冬天,穿上厚重的山袜,照样可以穿草鞋行路。山外供销社门口有卖的,一毛钱一双。每次出山,我总要在扁担头上捎一串草鞋回来。</p><p class="ql-block"> 辛勤的桃嶺人祖祖辈辈都是这样,靠着一根扁担、一双草鞋,征服着天地养活着自己。</p><p class="ql-block"> 1969年那年早到的寒冬腊月,天特别冷,生产队接到了一批替部队机关加工锅盖的任务,请了几个木匠用杉木板制成了一大批锅盖,需要我们挑到苏红上槽供销社。</p><p class="ql-block"> 北风裹着小雪在身边飞舞,挑锅盖的人们一早从木竹坑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我夹在队伍中,到了上坡的时候渐渐被拉开了距离。直至前面已望不见人了,我还独自一人在陡峭的山坡上蹒跚。百十来斤重的锅盖打成梱,体积膨大,掛在扁担两头,时不时地磕碰着崖壁。平日里空手翻越桃嶺都已难,更何况肩上还挑着重担,抖抖晃晃地只觉得越来越沉,实在撑不住,撂下担子一屁股坐在锅盖上。汗水湿透了内襟,领口散发着热气。涧谷冰封,高山嵯峨,风声鹤唳,仿佛笛鸣。我用手轻抚着肩膀,看着无穷无尽的崎岖山路,寻思将来挑担是寻常之事,自己一介羸弱书生恐怕捱不过此难关,不禁潸然泪下。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纪录片“五彩路”,解放军把公路修进了川藏高原,一辆辆绿色的大卡车开进了大山。我多么希望这样的“五彩路”也能修进桃嶺,那可是晥南的川藏路,幌忽间一首诗脱口而出:</p><p class="ql-block"> 《挑担过鸟雀嶺、黄莲嶺》</p><p class="ql-block"> 鸟雀矗天汗湿怀,</p><p class="ql-block"> 艰难步步上镜台。</p><p class="ql-block"> 风咽几作喇叭泣,</p><p class="ql-block"> 疑是彩路进山来。</p><p class="ql-block"> “彩路”——幻觉中的桃嶺公路,那可是当年的梦。我把诗寄给了远方的朋友,不久回信到了,並附了一首相同韵脚的诗:</p><p class="ql-block"> 鸟雀矗天云袭怀,</p><p class="ql-block"> 早冬冰封望镜台。</p><p class="ql-block"> 更有黄莲虎行泣,</p><p class="ql-block"> 甘当愚公桃嶺来。</p><p class="ql-block"> 我把这首诗用粉筆题写在了黄莲嶺土地庙的横樑上,此后每次进出桃嶺,都要默默地读上一遍。“甘当愚公桃嶺来”,不知多少次激励我翻过那巍峨的桃嶺大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十)</p><p class="ql-block"> 《招工进城》</p><p class="ql-block"> 一纸招工到城北, </p><p class="ql-block"> 告别乡亲泪盈眶。</p><p class="ql-block"> 不知往日愁何在,</p><p class="ql-block"> 漫卷诗书窃自欢。</p><p class="ql-block"> 同学相庆须纵酒,</p><p class="ql-block"> 青春作伴好还乡。</p><p class="ql-block"> 莫负桃嶺山水情,</p><p class="ql-block"> 轻挑行李到西阳。</p><p class="ql-block"> 两年之后,我们接到了国家招工的通知,从此结束了我桃嶺的知青生涯,先招工到县城工作、1978年参加高考回到芜湖、改革开放后于1984年调到上海工作。这一路走来学习、工作、成家、创业,弹指一挥间就过去了五十多年。但是桃嶺始终是魂牵梦萦的地方,期间我还曾多次怀揣着虔诚的回忆和浓浓的乡情重返桃嶺看看。每每登上黄莲嶺,看到那座小土地庙还匍卧在山口,庙堂横樑上的粉笔题诗仍然依稀可见,心中总是感慨万分。这大山承载过我的青春岁月和当年的希冀徬徨,这溪水见证过我挥洒的汗水和抹去眼角的泪。据老乡们说,多少年来过往行人在土地庙里歇歇脚,总能看见那首题诗,免不了还要念叨几句当年那群知青的姓名和故事。直到2000年代,随着一条水泥公路修进了桃嶺,人们炸平了黄莲嶺,嶺上的土地庙和樑上的题诗终于随着岁月的变迁而灰飞烟灭。当年蹒跚在风雪黄莲嶺上的挑担人,在梦幻中向往的那条“五彩路”,那条世代桃嶺人追逐的公路梦,终于梦想成真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图注:疑是彩路进山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图注:桃嶺公路——我50年前的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图注:险峻而又秀美的桃嶺公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图注:壁掛天路鸟惊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图注:皖南的康藏线——20公里的桃嶺公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桃嶺翠柏》</p><p class="ql-block"> 岁寒凌风雪,翠柏正当时。</p><p class="ql-block"> 停车松林晚,路旁显英姿。</p><p class="ql-block"> 树老根益壮,雪压不弯枝。</p><p class="ql-block"> 松柏品弥贵,桃嶺人如斯。</p><p class="ql-block"> (完)</p><p class="ql-block"> 初稿于2018年8月</p><p class="ql-block"> 复稿于2021年9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