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病榻上的同学

周光敬

<h3>  一九七五年八九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虽说时令已近“白露”,却没有一丝凉意。炙热的阳光照射着莫索湾沙漠旁望不见尽头的田野,不时掀起阵阵热浪。远处望去,在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里,穿着胶靴的大伯、叔叔们挥动着铁锹,正在给玉米浇最后一水。哗啦啦的玉米叶子剐蹭着他们沧桑的脸庞,带有咸味的汗水雨点般地洒落在脸上,时不时有人摸一把、蹭一下……</h3><h3> 大妈、阿姨们则在头上顶了块已派不上其他用场的旧布巾,弯着腰,将棉花地毛渠边上过早现蕾、开花的棉花摘进系在腰间的白布兜里,沉甸甸的布兜几乎使她们无法直起腰来,而长年累月的繁重劳动已使她们失去了淑女迷人的秀雅,也没有了银铃般的笑语声,也许结实的体魄,粗放的言语更适合她们根植于这片沙土地上……</h3><h3> 然而,在尘土飞扬的连队土路上,三三两两、被晒得黝黑发亮的半大小子,和面带菜色的少女们,骑着与身高不相符的“二.八”型破旧自行车,后架上捆绑着哥哥姐姐们使用过的被褥,车把上挂着掉了瓷的搪瓷盆和饭碗,怀揣对知识的渴望,对未来的憧憬,费力地行驶在渴望改变命运的求学路上。</h3><h3> 那晚瑟瑟秋风吹过,也就在那晚,我们在一四八团第一中学一间斑驳、昏暗的土窑洞里相会了!从此,命运注定,同学这个特殊称谓牢牢地把我们拴在了一起。</h3><div> 那年,我们十六岁!</div><h3><br></h3><h3><br></h3><h3><br></h3> <h3>  二O一八年的八月,夏去秋来,秋意渐浓,也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曰子,柔柔的阳光温暖着这座小镇,一切显得那么清新、适宜!走在已多年未回的家乡路上,笔直、平坦的柏油路替代了当年翻碱的泥浆路,绿树成荫、小车穿梭。窗外是整合后大片大片望不见尽头的田野,用“天地合一”来形容一点不为过。而偌大的条田里,几乎看不见人们弯腰弓背劳作的身影,蜘味网似的滴灌带在悄悄告诉人们它无声地滋润着棉田、果园;梦里似见过的采棉机、玉米收割机随处可见,先辈们盼了一辈子、两辈子的机械化大农业终于实现了!怎不让人喜上眉梢?公园已不是城里人的专利了,清晨,垦荒儿女们沐浴在朝霞里太极、耍剑、舞棒;日间,退休了的老军垦们乐呵呵地逗着孙子们在树荫下纳凉;傍晚,在月光和灯光的交织下,歌声伴着谈不上优美的舞姿在空中飘逸、回荡;闲暇之时,情侣们羞涩的倩影倒映在荷花池旁。</h3><h3> 好一派大漠人的美好、幸福时光!</h3><h3> 真心感谢伟大的中国共产党!</h3><h3> 也就在这个中华民族努力实现伟大复兴的伟大时代,在一个落日余晖暖暖的黄昏里,我们还是在一四八这个地方,在病榻上相见了。</h3><h3> 这一年,我们六十岁!</h3><h3> 校园一别四十载,我们都老了!</h3><h3> </h3><h3><br></h3> <h3>  小屋干净、整洁。在夫人地搀扶下,你硬撑着床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h3><h3> 望着你,病魔折磨得失去了往日的硕壮,呆滞的目光,似乎在寻觅着往日的健康时光,慢慢地、慢慢地,泪水浸湿了你那被岁月雕刻的干瘪眼眶;你奋力地张了好几次嘴,憋得冒汗,想说什么,真的想说什么,知道你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h3><h3> 望着你,被岁月风蚀、没有了头发的头,我泪湿双眼!</h3><div> 望着你,骨感的身躯、硕大凸出无光的眼睛,我无语凝噎!</div><div><br></div><h3><br></h3> <h3>  记得校园的模样和我们一同渡过的快乐时光吗?破旧的窑洞前,散落着夏不遮阳、冬不挂雪的几棵小树,树下有条曲径的泥浆路,右边是一长满青草,你、我日常饮用、洗漱的池塘,旁边还有个用红砖铺垫的篮球场。清晨,我们一路笑语进课堂,饥肠刮肚为何铃声还不响?调皮的你,贱画“三,八”线把同桌隔挡,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渴望!</h3><div> 同窗苦读,是我们人生最纯真、最美好、最值得留念的时光。简陋的教室里装着我们的孜孜不倦,寒舍里洋溢着我们欢乐的笑声,操场上留下了我们晨练的足迹。</div><div> 同学是情同手足的好兄第!</div><div> 同学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div><h3> 这一幕幕场景,一幅幅画面,是那么清晰,历历在目,倍加亲切,难以忘怀!</h3> <h3>  记得我们曾在校园渡过的不平凡岁月吗?挺过了出生时的饥饿时期,又赶上了人类文明被践踏的文革十年浩劫。十年啊!是毁我青春的十年!运肥、挖渠、摘棉花,办版报、去工厂、舞枪弄棒,就是不提学文化。数学学止于“换底公式;物理学止于“初速度减末速度”;化学学止于“配平”;语文学会了写“大字报”!</h3><h3> 无怨无悔吗?无言以对!</h3> <h3><font color="#010101">  那是多事的一九七六年,三位伟人相继离开了我们,唐山大地震,吉林陨石雨。怎么了!怎么了!中国要向何处去?中华民族还有希望吗?朗朗乾坤、皓皓日月,岂容几个跳梁小丑乱我中华!“十月”风暴一声号响,乌云终究没能遮住太阳,正义必将战胜邪恶!“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帮”!天蓝了,地绿了,拨乱返正,恢复上课了!来年恢复高考了!可有限的在校时间,恶补也来不及了。</font></h3> <h3>  记得一九七七年十一月二十八号那天,天降大雪,寒阳高照,路奇滑难行,我们迎着刺脸的风从各个连队奔向不同考场。幼稚的我们报考的几乎都是名校,可文化的苍白,终究没能让我们踏进一心想改变命运的院校。<br></h3><h3> 此后,不言而语,出身贫寒、草根一族、没有家庭背景的你,除了在家乡默默守望,理想只能寄予孩子身上了。</h3><h3> 听说,后来,你成了一名手握方向盘的拖拉机手,日夜耕耘在田野上,还当了多年的先进工作者,且教子有方,是孩子圆了你的梦想。</h3><h3> 我敬佩你!</h3> <h3>  记得我们恣意挥洒的青春汗水吗?一九七七年的九月,收获的季节,作为兵团第二代,我们光荣上岗了。金黄色的玉米、白花花的棉花张开双臂热烈地拥抱了我们,纯朴、憨厚、善良的老军垦们高兴地迎接了我们。我们决心继承光荣传统,立志在团场滚一身泥巴,练一颗红心。</h3><h3> 清晨,涉世肤浅的我们迎着晨曦,手拿砍玉米的锄头,兴高采烈地下地了。一锄下去,积尘抖落,洒在头上、脸上,泛黄已不再柔软的叶子啪啦啪啦刮在身上,汗水迷糊了眼眶,一个多月后,厚厚的老茧长满了手掌,五指变成了锄把形状;夕阳西下,劳作了一天的我们本想躺在木板床上“享受”一下白天的劳动成果,可又忽闻哨声响,一个声音高叫着:“大突击,背包谷秆了!”。借着月光,只见抱着、背着包谷秆的身影在夜色里来回游荡;星星微笑时,我们还在煤油灯下,伏在床边编织着来年的高考梦想。</h3><div> 没有辛勤的汗水浇灌,哪来喜上眉梢的收获?我们的父辈们年年岁岁不就是这样过的吗!</div><h3>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少原先踌躇满志的同学通过不同途径离开了连队,也许是工作需要吧。但我们为了原先那个承诺,为了心中那个梦,一直坚持着、追寻着,直到有一天“一觉醒来”,才知道啥是“梦想”!</h3> <h3>  往事不堪回首,有些事无能为力,有些路躲避不开。悲伤、快乐,恩爱情仇!没有痛苦的分离,哪来相聚的欢乐?没有痴醉的爱恋,哪有刻骨的仇恨?没有病痛的悔恨,哪知健康的快乐?有缺憾才能恒久,不完满才叫人生,苦难也是财富!</h3> <h3>  我,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更好,但知道明天万物会一天一天地变老!</h3><h3> 我,不知道明天的太阳会不会更红,但知道明天它照样东起西落!</h3><h3> 哭着是一天,笑着也是一天,何不笑迎周而复始的日出日落!</h3> <h3>  美好的生活在召唤!儿孙绕膝的日子近在眼前。沐浴着清晨的阳光,享受着人间的温暖,多彩的你一定能度过难关,站立在昔日的校园门前!</h3><h3><br></h3><h3> 周光敬<br></h3><h3> 二O一八年八月二十八日</h3> <h3>  本文部份配图来源于纲络。若有侵权,请立即联系删除!</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