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暑假空了,带儿子回家(真的不习惯说娘家)小住几日。
昨天晚上,我让儿子早点睡:“明天一早要去看你老太我外婆。”这是每次回家的保留节目。五岁半的儿子是个慢热型的小家伙儿,因为和老太接触的时间非常有限,以往,面对老太的亲昵他不是逃避就是抗拒。我试着和他说:“老太是妈妈最爱的人,因为妈妈是老太带大的……”
思绪慢慢回到了过去,悲伤一点点袭来。很奇怪的事,我的儿时是那么自由那么快乐,我所有能想到的好玩的事都发生那段时间:捡蘑菇、钓青蛙、拔野笋、举茄子灯……桩桩件件,历历在目。可是每次回忆起来,悲伤虽然没有逆流成河,却溢满心头。
这一切都源于“要回家上学了!”。在外婆家的山野村落里疯了七八年的我,粘着外婆外公舅舅舅妈小姨七八年的我,要离开这里,离开大家,回到不熟悉的爸妈身边,回到一个我很陌生的地方,上小学了。
我有多恐惧呢!离开学越来越近了,曾经疯到没边皮到极致的丫头,像变了个人似的,忧心忡忡地坐在门槛上抹眼泪,耳朵时刻注意着村口的动静,一旦有摩托车的喇叭声响起,我便迅速起身拔腿往屋后的山上跑,爬到山脊,躲在舅舅家的桑树林里半天,估摸着骑摩托车来带我走的爸爸实在找不到人,自己回去了,才偷偷摸摸如释重负地下山回家。外公外婆看着我适时出现,总是憋着笑一脸无奈地说:“你爸爸回去了,你这个丫头呀!”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九月一号。九月一号前一两天,大限真的来临,我爸也不来抓我了。我从早上开始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大人们都红了眼眶。外婆来来回回说一句:“好了呀丫头,现在嬷(我一直跟着表哥表姐叫嬷,就是奶奶)如果年轻个十岁,就把你留在身边,让大舅舅到这边的学校问一下,就在这里读书……”听到这样给了希望又马上打破的话,我哭的更凄惨了。哭到傍晚,开始提要求:明天要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小姨等所有人一起送我回家!
整个小学阶段的寒暑假结束后“大家一起送我回家”的戏码上演了好几回。
送回家后,我又要求外公外婆在我家住几日再走。于是每天上学都心不在焉,归心似箭。放学铃一响,飞一般奔回家。运气好的话大门口就看到了外婆,一颗悬了一天的心总算可以落地了,心情美美滴,晚上睡觉,手臂紧紧箍着外婆,以防她偷跑。倘若放学回家后一眼扫描不到外婆的身影,就预感大事不妙,快速把客厅、厨房、房间、厕所搜索一遍后问老妈:“嬷呢?”老妈说:“在楼顶收衣服。”一步三个台阶跨到头顶,没人,放声大哭……
儿子认真地听着,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突然伸出小手抱着我的脖子,把小脸紧紧地贴在我脸上不让我看见。我听到了他轻轻地吸着鼻子,半天,他松开手,仰躺着,两只小手遮挡着自己的双眼,手还小,脸上的泪痕遮挡不全。
今天到了外婆家,儿子非常配合地一见面就喊老太,不再躲躲藏藏,不再害怕老太老态龙钟的样子。吃饭的时候,外婆还没来,儿子偷偷地用手指指指她,我问:“你是不是想叫老太来吃饭?”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看见我和外婆聊天,他偷偷地问我:“老太知道我是你儿子吗?”“当然知道了,老太看到你特别喜欢,特别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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