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

笨狼

什么是好书呢？周国平先生认为是“读了以后，会使我产生强烈的冲动，自己也想写点什么”的书。

对我来说，《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周国平著）就是一本好书。读完这本书，老有种想写点什么的冲动，不写，则不能释然。

这本三百多页的书，我差不多是花七天晚上的时间看完的，每天看三十来页。前六天读完，为妞妞的不幸扼腕叹息之余，合上书，还是能安然入睡的。

但最后的一百多页，则不能淡定地读了。记得那天已是深夜十二点，理智告诉我，该休息了，明天再接着读吧，但是合上书，仿佛听见妞妞的叹息：“妞妞磕着了！”妞妞的哭喊：“爸爸，快想办法！”仿佛看见周先生深夜抱着疼痛难忍的妞妞冲出楼道，再一步步爬楼回家；雨儿在给妞妞喂安眠药，以求妞妞有一刻的不疼痛，有短暂的安宁。

欲罢不能，一百多页，一口气读完。泪流下来，拭去，然后新的泪，再流下来。

彻夜难眠。

妞妞，一个出生不到一个月，就得了双眼多发性视网膜母细胞瘤的婴儿，带着这绝症极可爱也极可怜度过了仅仅五百六十二天的一生。

作为父亲，在妞妞离开后，周先生无法释怀，为妞妞写下了这本书。全书真实记录了他和妻子在死亡阴影笼罩下，抚育女儿的爱哀交加的心境，以及他在摇篮兼墓畔思考。因为他“必须卸下压在心头太重的思念，继续生活下去”。

周先生用大量的笔墨，用非常细腻的文字记录妞妞会说的每个词，妞妞爱玩的玩具，妞妞最爱的圆板，妞妞最爱的音乐，妞妞的笑声，妞妞的调皮……读着这些，总让人揪心的痛，因为这样一个聪明、可爱的小生命注定要离别而去，就像一朵花，还没开就凋谢了。

请原谅，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妞妞。

周先生却只用寥寥几段，描述妞妞得病的原因。我想如果推测成立的话，应该可以归为医疗事故了。

雨儿在怀妞妞五个月的时候，因为感冒发烧，在挨不过去的第二天，去医院挂急诊。

在急诊室久等医生不来，而且咳嗽不断，老护士让他们先挂耳鼻喉科的号。在排除会厌炎后，再回到内科时，一个中年妇女模样医生终于来了。在听了经过之后，女医生的回答是：“你是喉科病人，不是内科病人，我不管！”在苦求无效之后，周先生夫妇悲愤而去。

雨儿的远房亲戚，一个医学博士，在听了他们遭遇后，热心相帮。可是，在连铅罩不给戴的情况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雨儿身上使用X射线。

后来，周先生做过检测，排除了遗传致病的可能性，他几乎可以断定，X射线是杀死妞妞的凶手。

周先生没有去追究这件事。其实就算追究个结果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妞妞已回不来了。

我在想，假如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医生有一点医德，及时给雨儿看病；假如那位博士有基本的常识，不那样掉以轻心，那么妞妞是不是不会死？倘若她还活着，现在也该结婚生子了吧？

一切的假设已没有任何意义了。

尽管后来周先生遇到的医生都尽责尽职（那位把癌细胞扩散看作钙化的“专家”除外），但是上述的那两位也能号称“医生”的人，一位医德丧失，一位学业不精，在看了这本书之后，会不会有所触动，受一点良心的遣责呢？

妞妞在疼痛难忍的时候，老说：“磕着了！”说实话，我的内心也被妞妞磕着了。就像一个读者说的，其实我们都是妞妞。心疼妞妞，其实是心疼我们自己。

人的一生，永远不知道灾难和明天，哪一个会先来。天灾不可逃避，但人祸则完全可以避免。最近的疫苗事件，如果发现不及时，不知道有多少孩子要像妞妞那样遭受劫难？不知道会有多少家庭要遭受物质的损失和精神的折磨？

周先生在阐述写这本书的原因时说，他完成了一个告别——与妞妞告别，与雨儿告别，与我生命中的一段心碎的日子告别。对于他来说，这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座坟，垒筑它是为了离开它，从那里出发走向新的生活。

好在周先生又重新组成了家庭，又有了个女儿。这是我们读者聊以安慰的。

妞妞固然不幸，但她有个作家、哲学家的父亲，他把妞妞记录在书里，快三十年了，读者还在为她流泪，也会永远记得她。这是妞妞的幸运。

我希望读者记着妞妞的同时，多积善德，凭良心做事，让妞妞的悲剧不再发生。让别人的人生少一些无奈，少一些灾难。大家的幸福多一些，自己的幸福也就不会少了。

这是我能悟到的，读这本书最现实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