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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荏苒,岁月如梭,知青生活距今己有50个年头,半个世纪了!谈不上什么"火红的青春”,却诚可称为难忘的岁月!怀旧的情嗦,在我心头潜滋暗长,一颗无法平静的心,时不时地回忆起那童年般的知青生活,思念那痛并快乐的岁月……</h3><h3>
1968年12月10日,是我终身难忘的日子。那年我和同学们大多都是十六、七岁,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号召,壮志凌云,满怀信心地踏上了那未知人生的路一一到山西应县南河种公社长彦大队安家落户。</h3><h3>
那一天,天气阴沉沉地,十分寒冷,瑟瑟地西北风卷着,风刺进了骨缝里。我们从学校乘坐着一辆绿色的敝篷解放牌大卡车,坐在行李上去的应县。早上9点左右,从学校出发,一路经过的村镇,满眼望去,尽是看不到边的黄沙,到处是白茫茫的盐碱地,人迹罕见。汽车行驶近4小时,下车时己是中午过后,住在了县招待所。晚上,县知青办安排我们吃了一顿糠窝窝酸菜汤的忆苦思甜饭。第二天近中午时,村里来了一辆马车,连行李带人将我们拉向即将安家落户的长彦村。<br></h3><h3> </h3> <h3>
发配在长彦村的同学共10人,男生6人,女生4人。男生都是同班同学,女生有3人是同届的,1人是比我们高二届。县城离长彦村40多里路,马车在乡间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天黑终于到了长彦村山脚下的狼峪村林场住下。赶马车社员告诉我们,村里的马车平常就停在林场,还有5里山路就到了长彦村,上山只能靠两条腿爬山了。</h3><h3><br></h3><h3> 我们被安排在林场一间大炕上休息,大家拿出各自带的干饼子啃了起来。可能是条件所限,还是农村就不讲究男女有别,让我们男男女女都住在一起?尽管大家觉得诧异,但毕竟是来接受再教育的,谁也不愿意第一面就给贫下中农留下不好的印象,也就没人敢提出疑问和过分的要求。无奈下,一炕分两边,男女生各半,和衣而睡。夜里,一阵刺鼻的烟味呛醒,原来是炕头上的炕席冒烟了,或许是房东怕城里来的孩子们受冷冻,把炕火烧的过火了。呛醒后,我们再无睡意,躺一会儿,坐一会儿度过了这一夜。鸡叫了,狗也叫了,天亮了。</h3><h3> 一出门,满山遍野一片白,是昨天夜里下雪了,这是1968年的第一场雪,老天也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行李寄放在林场,在赶马车社员的带领下,我们踩着积雪,攀沿着弯曲的山路,互相掺扶着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多半天时间终于爬到了长彦村。</h3><h3><br></h3><h3> 长彦村位于应县东南方向的翠微山中,耕地面积600亩左右,一片片农业学大寨式的梯田遍布在光秃秃的山坡及沟壑中。全村人口约130人,99%均为文盲,光棍单身汉20余人,光棍汉多自然"五保户”就多。村庄建在山坳中,呈C字型,傍山挖的窑洞共分四个层次,顶层约有300平米较为平坦的场地,最底层离山底沟壑也有1000多米深,每家窑洞都留有像豆腐块似的小窗户,窗户都是用透明的化肥袋代替了玻璃,有的窗户破洞用五颜六色的破布堵塞着。傍晚,炊烟袅袅,站在山头上俯视全村,就像一艘邮轮飘荡在烟雾中,无限风光,一片仙景。由于缺水,除了吃饭必须用水,社员们常年不洗脸,不洗手,当然就更不洗衣服了。夏天的季节,男人们都是赤裸着膀子,无论男女老少都光着脚不穿鞋,村里也有一名赤脚医生,那是名符其实的不穿鞋医生一一赤脚医生。冬季,多数人家的女人或姑娘们就很少出门了,因为没有棉裤穿,全家唯一的一条,只能是谁出门谁才穿。每家的棉裤首先要保证男人们必须有,因为他们要外出劳动,尽管是破旧的,扯露着棉絮的,各种不同颜色的补丁打补丁的。村子里清一色全部是贫下中农,没有一户地主、富农,阶级队伍应该是绝对纯洁的,但我们依然看到有后背背着白布黑字,写着"叛徒”字样的几个阶级敌人。我们惊讶:阶级敌人真的是无处不有,无处不在啊!他们曾是抗美援朝战争中的志愿军因被俘后交换回来的俘虏。村子里,党政机构建立健全,支部书记、生产队长、治保主任、民兵连长、妇女主任……。东南西北中,党政军民学,党是领导一切的,村里的大事小事都是支书说了算。再者,全村见过汽车、电灯的也只有这么几个人,除了支书就是赶马车的和拉磨杆的。(当然他们都是支书的亲戚)所以,在全村贫下中农眼中,支书是见过汽车还有火车的人,是见过世面,神通广大的人。所以支书说话从来是说一不二的,社员们是坚决服从的。支书在村里威信挺高的。</h3><h3>
这就是我们安家落户的第二故乡一一长彦村的地形地貌、风土社情、组织机构的基本情况。
<br></h3> <h3><br></h3><h3> 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中,我曾用决心和毅力艰难地闯着一道一道的关,付出和收获並存,感恩和祝福同在,有悲辛和酸苦,也有收获和迷茫。</h3><h3><br></h3><h3> 饥饿关 </h3><h3><br></h3><h3> “饥饿”,恐怕是最难忍受的痛苦。六O年度饥荒不记得了,在长彦村这三年,饥饿是我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知青的第一年是国家供给粮食,每年500斤毛粮,去皮比例约3:7,加工成纯粮每月实际30斤左右。我们没有专门的伙伕和食堂,大家出工回来后轮流做饭,伙食标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基本上就是小米加玉米面熬糊糊,然后把玉米面和好后,用两手拍成巴掌大的片子放到糊糊锅里煮熟,土豆是唯一的蔬菜。往往一个月的口粮不到20天就所剩无己了,甚至有时面临无米之炊的危机境地,由于劳动强度大,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每个人的饭量都挺大,30来斤口粮很难维持正常的消耗。有时饿疯了,深夜悄悄地从驴圈的窗户跳进去,从料槽中能找到黑豆之类的粮食煮熟充饥。一般每月后十来天,一日三餐凑乎着喝些稀一点糊糊,吃山药旦。(有的村知青竟跑到县革委食堂去要饭,受到了通报批评。)有些时候饥饿至极,发作起来眼睛模糊,满头冒汗,双手颤抖,听医生说这是因饥饿产生的低血糖。</h3><h3>
记得那年,大队一头老牛失足掉下山摔死了,全村人高兴地像过年一样奔走相告,因为大家能吃上牛肉了。大队为了照顾知青,给我们发了5斤白面,当我拿到牛肉时,虽然是生肉,禁不住口水直流,迫不急待地偷偷咬了一大口。饺子,这是我在村里吃的第一次饺子,也是唯一的一次。牛肉馅里没有什么调料可放,只能是一把盐,真可谓原汁原味,醉人的香。有趣的是,煮熟的饺子掉在地下一个,粘上了泥土,放在了锅台边上。第二天一早,大家还都在惦记着那个粘上泥土的饺子,结果谁也找不到,不知谁在半夜起来己经偷偷地给吃了。</h3><h3><br></h3><h3> 为了激发知青对今天幸福生活的热爱和珍惜,牢记阶级苦,不忘血泪仇,县里组织全县知青在县招待所开了一次忆苦思甜会。</h3><h3> 开饭前,先听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现场说法,第一句话就是在那万恶的旧社会,之后讲劳苦大众怎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怎样受地主老财的剥削压迫,怎样牛马不如,怎样饥饿难档。 </h3><h3> 忆苦饭是县招待所做的,麦麸糠、菜叶、豆腐渣搅和而成。饭刚端上桌,我们就狼吞虎咽,眨眼间便吃的干干净净。听说可以随便吃,知青们又爭先恐后将食堂准备的忆苦饭吃的一干二净。饭后,大家挺着肚子,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满足。我在想,如果我们天天能有这样的饭吃饱肚子,那该有多幸福啊!</h3> <h3> 1969年春节,大队接到公社通知,知青过年不准回家,要移风移俗破四旧,在村里和贫下中农过革命化春节。什么也没有怎么过年?革命化春节,那就是不能讲吃讲喝,那是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好心的房东大娘给我们送来一碗胡萝卜咸菜絲,年夜饭是窝头、咸菜加糊糊,我们度过了1969年的第一个革命化春节。大家酝酿着编出一副对联“咸菜萝卜没油花,糊糊就着玉茭巴,横批:乐在其中"。那个年三十呀真难熬,夜深人静,窗外野狗、野猫的嚎叫声伴着女生窑洞里传出的哭泣声,忽高忽低,时隐时现,一片凄凉。我不由地思念着父母亲人,心里酸楚楚的,泪水一股一股往肚咽。</h3><h3><br></h3><h3> 劳动关</h3><h3><br></h3><h3> 山下流域河中有一口水井,是山涧溪流汇聚而形成的水井,水质清澈,甘甜可口,堪比现在的"农夫山泉”矿泉水。这口井,是全村人口的生命源泉。从山沟下挑水上下来回大约有5里路,坡道有35度左右,对我们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孩子们,是一个极大的挑战。第一次挑水,男生全部出动,挑起一担水,三步一换五步一歇。因是坡陡,想歇一下也不能把水桶放在地下,只能停下步站一会儿,如换着挑也只能互相从肩膀上换过来。"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爭取胜利",在伟大领袖教导的指引下和贫下中农的言传身教下慢慢地学会了山路挑水的技巧,迈着八字步,(爬山步)不紧不慢悠着走。我闯过了挑水这一关。</h3><h3>
社员们烧火做饭是靠烧山柴,知青第一年是国家供给烧炭的。大队的马车无法上山,只能把拉回的煤炭卸在山下狼峪村的林场,把炭弄上山,这5里地就只能靠人背肩扛。背煤的工具是毛织的口袋,长度近一人高,比麻袋窄一些,装满一口袋煤块大约也有一百多斤吧。第一次背炭,记忆忧新,双膝跪下,在别人的帮助下把装满煤的口袋放在背上,再将绑好口袋的麻绳从左右两个肩膀套进去,然后低着头向前爬腰,用尽全力站起来。此刻,抬头望着眼前高山上陡峭的羊肠小道两眼直冒金星,两腿打颤,也顾不上块炭的棱角顶在背上的疼痛,硬是咬着呀,坚持着。好在己掌握了爬山的基本步子,虽然汗流夹背,一步一喘,精疲力尽,但我胜利了。</h3><h3>
大队种着一小片麦子地,遇上风调雨顺的好年景,社员们每人能分到2一3斤麦子,家家户户都储存起来等着过大年。麦收季节,队里分配我们收麦子。听说收麦子都是用镰刀割,而我们生产队习惯都是用手拔。拔麦子看似简单实不容易,在干旱的土地上要把麦子连根拔起,拔到地头己是两手血泡,胳膊上下血迹斑斑,几天下来,吃饭时手疼的连筷子都抓不住。背麦子是个技术活,麦捆打包不好,捆绑不结实,背在背上顶着屁股硬是迈不开步,没走几步麦捆倾斜到一边就散包了。由于没有掌握好背麦子的基本技能,也吃了不少苦头。</h3><h3>
天黑收工后,吃完晚饭,是集体评议工分的时候。队里评议工分的地方,就在学校唯一一间士坯房子里,这房子,白天是学校。</h3><h3><br></h3><h3> 每天晚上的集体评议工分会,在学校土炕石桌上点着一只昏暗的煤油灯,支书、队长、记工员围坐在石桌前,炕上、地上、墙角旮旯里社员们或蹲或坐,不算大的房间里"小兰花”旱烟腾云驾雾,汗臭味、旱烟味、土腥味……让人喘不过气来。会议开始,支书按惯例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接下来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毛主席语录。每个社员轮流发言,向毛主席保证今天干活没偷懒,干了多少活,自己应得多少工分。大家评说,支书拍板,记工员记下,评议工分会也就此解散,人们拖着疲倦的步子,各回各家。</h3><h3><br></h3><h3> 一个工分是10分,一般男壮劳力9一10分,我们这些知青男生5一6分,女生2一3分。1969年年终结算,一个工分6分钱,一年下来我拿到16块钱,领口粮时倒欠大队的钱只能由父母亲给拿钱补贴了。</h3> <h3> 疾病关<br></h3><h3>
安家落户一年多了,我们一直住着房东给腾出的窑洞,国家下拨给知青的安家费大队一直没给盖房子。1970年,房东因儿子娶媳妇要收回男生住的窑洞,大队给我们改造了新的住处一一驴圈。改造后的房子是在驴圈中垒了一堵墙,隔出15平米左右的一间简易住房,室内盘了灶台和土炕。第一道门是我们和驴同进,进去后右手二道门迈进去就是我们的新居,左手就是驴友了。新盘的土炕挤一挤能睡4个人,其中2个人只好睡在灶台下面的地上面。炕上、地下我们每周轮一次,白天把地下的行李卷在炕上,腾出地面空间走路、做饭。尽管驴粪驴尿味充满房间,我们牢记毛主席关于"工人农民,尽管他们手是黑的,脚上有牛屎,还是比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干净"的教导,不仅在思想上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行动上也要向贫下中农学习,不怕苦,不怕累,更不能怕脏,只有这样才能增近与贫下中农的感情。长期睡在潮湿的地下,经常闹肚子,大家商议把场面上的麦尖草睡觉时铺在地上,褥子铺在草上,感觉果然不错,犹如席梦思床垫还有弹性。刚刚尝到的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却给我们带来了不测。没几天,大家浑身都起满了红疙瘩,有的是连片的红包,奇痒难忍。劳动歇工时,因汗水浸泡后的红包更加难忍,我在山沟中用溪水冲洗后,小水泡就变成一串串的大水泡,水泡破了就和裤子衣服粘在了一起,一脱衣服连皮一起粘起,几天后两腿红肿,走路也困难了。大队同意我们回城看病。一路上强忍着疼痛,艰难地碾转回到家,母亲抱头痛哭,含着眼泪送我住进了医院,大夫是用剪刀将全身衣服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剪开的。罪魁祸首是麦尖中的跳蚤惹的祸,黄水疮感染成大面积糜烂性溃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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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关</h3><h3><br></h3><h3> 我们这些从城市去的孩子,一下子进入这种严峻的环境,生活上所遇到的困难和心理上所感到的失落就可想而知了。在政治教育下形成的理想、信念犹如肥皂泡般地被严酷的现实破灭。农村确实是一个“广阔的天地”,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冠以"知识”之名的青年,要想"大有作为”,无异是水月镜花的目标,我们只能是一个连基本劳动技能都不具备的简单劳动力,同时还是一个被教育和管理的对象。</h3><h3>
前途渺茫,期望何在?繁重的劳动,艰苦的生活,看不到前程的日子…不由地对人生的思考,对生存状态的反思:自己会不会在这穷乡僻壤里与草木同朽般地老死终生?这种对命运的担忧,像锉刀一般无时无刻地锉磨着心灵和神经,这是比饥饿关、劳动关、疾病关更难以承受的精神折磨上的情绪关。为了生存,为了出路,于是我把自己融入日复一日虽然简单却是非常繁重的农业生产劳动中,以期获得贫下中农的认同,争取招工跳出农门,回到城里。
</h3><h3><br></h3> <h3> 1971年12月,带着疲惫的身心,含着沧桑的眼泪,告别岁月的苦寒,卸下心头的重负,在中央政策的支持下,终于回城了!
50年前的过去,久久停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令人动容。知青经历使我得到了浴火重生的锤炼,造就了不折不挠的意志,勇往直前的精神,无艰不摧的勇气和奋发向上的斗志,是我一生宝贵的财富。<br></h3><h3><br></h3><h3> 实践证明,中国的快速发展和强盛,与当年千千万万知青的优秀品质不无关系,他(她)们曾在或还在中国的各个阶层,各个角落发光发热。他(她)们是当代中国当之无愧的脊梁。<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