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在我虚岁八岁那年的秋天,我们村里偶然发生了一起被土坯墙砸死砸伤五名儿童的事故,震惊了公社及周边村队的社员。我是其中之一的幸存者,街坊邻居们都说我福大命大造化大,摸了摸阎王爷的鼻子尖儿又回来了。</h1> <h1> 那个时候的秋天真的是天高云淡、秋高气爽,“三秋”大忙季节的成年人都忙着秋收秋种大会战,社员们一般都是早晨早起床出工,早饭和午饭都有生产队负责把饭菜送到坡里的田间地头上,家里都是家庭妇女们在做饭、做汤送往田间地头。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年代广大农民的精神状态和劳动积极性非常高涨,“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时代氛围浓厚,田野里到处插红旗、宣传牌,社会主义新农村催人奋进,集体主义优越性得到彰显。我们这些小孩子都是三五成团的自己玩,哪几个小伙伴成群儿基本是约定俗成了。</h1> <h1> 记得那天早晨起床后,母亲在院子里的敞口灶台旁正在忙着给生产队烙饼,我和母亲说了声我去玩了,母亲告诉我说带着你弟弟。弟弟小我两岁多,出去玩跟不上我跑,我就围着院子跑了两圈甩掉了弟弟,看到弟弟回到母亲身边说找不到哥哥了,听到母亲骂了我一句,接着给弟弟一个小板凳让弟弟坐在那里玩。知道弟弟在母亲身边了,我就放心撒腿跑去找了同村的伙伴。第一家去了比我小一岁按着亲戚关系喊我表哥的印家里。秋天的早晨有些凉意了,我上身穿着一件姐姐们辞下来的紫色绒衣。印还没有起床呢,我到他家喊他快起来玩去,他惺忪睡眼一骨喽爬起来,跳下炕来就跟着我出了门。我俩结伴去了印表弟家的蓖麻籽地里玩,高大的蓖麻籽棵长的和小树一样,我们攀爬到蓖麻籽棵杈上坐着玩,湿凉的露水珠不时地顺着蓖麻籽叶子滑落下来,滴到我们的头上又湿又凉,咯咯笑声引来了我们的另一个伙伴儿小华。小华姓王和我同年,街坊辈分上我喊他小叔,现在回老家有时候见面,饱经风霜的脸上看出他比我们经历了更多的摔打,也从街坊邻居那里知道他的家庭事情很多。小华的到来真的就应了那句“桃园三结义”,因为在我们生产队就我们三个在一起玩的好。小华跑进蓖麻籽地里找到我们说,很远我就听到你俩的笑声,我就知道你俩在这里玩了。我有一个好玩的东西你俩跟我一起去吧,生产队的牲口栏里在铡棒子梢子(玉米棵子长玉米穗的上半部分,玉米穗成熟前割下来做牲畜饲料)了,我尝了一口很甜呀。那个时候秋天里我们都会去找玉米棵子或是高粱棵子当甘蔗吃。一听小华说生产队里的牲口栏在铡玉米棵子梢子,我和印从蓖麻籽棵上跳下来,随着小华一起去了生产队的牲口栏。走近一看,牲口栏里面铡过的玉米梢子堆的和小山一样,饲养员两个人还在起劲儿的继续铡着呢。那个时候没有现在的电动铡刀,只能两个人配合,一个人摁铡刀,另一个人蹲着往铡刀里续玉米梢子,铡出来一小段段的玉米梢子喂牲口,很好玩儿的。饲养员看到我们三个走近了牲口栏,急忙说知道你们仨小顽皮来干啥,你们快捡一些甜的棒子杆儿拿着去玩吧,在这里担心碰着你们。我们三个每人捡了一大堆,衣服的每个口袋都装的满满的,临走又抓到手里几块玉米杆儿段跟着小华去了他们家一截拆除的屋栅下。这屋栅就是造成两死三伤事故的元凶。<br></h1> <h1> 这个屋栅是以前小华家西屋的后墙,房子拆除后这段后墙就当作院墙了,屋栅不很高,现在说来也就是两米左右的样子。这个屋栅的后面是人们吃水的湾(水库),人们挑水的时候就在这个屋栅的旁边经过。因为是西屋的后删,所以早晨的时候正好朝阳,有太阳照过来暖洋洋的,麦秋收麦子的麦糠堆了一片。我们三个就坐在屋栅下麦糠堆上吃起“甜棒”来。一会儿,小华的两个妹妹看到我们在玩儿,就从她们家走过来,小华拿了些玉米梢子段给他的两个妹妹,他的两个妹妹站在我们对面一米开外的地方吃着“甜棒”。不知道啥时候我感觉我的后背被什么东西猛的压了下来……。<br></h1> <h1> 等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到整个身体被压着,能喘气但身体动不了,有一只手的手指好像能动。有时候能听到挑水的人路过时的水桶吱吱响和挑水的人们说笑声,我心里明白了这是让屋栅给压在下面了。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我听到外面很多人在说话,好像在说可能都压在这屋栅下面了,期间感觉有一个人踩在了我身上的墙上,我就又昏睡过去了。后来,感觉我的头突然能抬起来了,眼前好多人,但是我最先看见的是我母亲,我喊了一声娘就又什么也不知道了。后来我感觉嘴里甜甜的,当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我在母亲的怀里,母亲正用小勺给我喂糖水,那是在我家里的炕上,我看到了我的姐姐、哥哥、大叔等家人和邻居,看到了他们焦急的眼神,我睁开眼的时候听到他们急切地说“醒了、醒了”……。<br></h1> <h1> 再以后醒来的时候就是在救护车上躺着了,车子突然停了下来,看到我父亲快步跑上车看了我一眼,父亲那焦急的神情至今依然印在我的脑海里,父亲又看了看印表弟和小华。救护车接着又开动了(后来听父亲说,他在县城接到公社的电话就骑着自行车急忙往家中赶,路上遇上了救护车就上车了)。再醒来的时候我就在病房里,看着周围雪白的墙壁和明亮的灯光,我侧头看了一下,旁边还有印表弟和小华,我们三个人都在一个病房里。
在县医院住了七八天我们就出院了,我们三个幸存者中印表弟伤的最轻,我的右腿有淤血影响了走路,小华伤着脑部稍重一些。小华的两个妹妹因为年龄小,当时她俩的位置离得屋栅远,屋栅倒下去的速度快、重力大,从墙下面救出时就没有了生命体征。出院后,父亲用自行车带着我数次去离家四十余华里的祖传医生家理疗右腿,约莫半年左右的样子才恢复了正常。那时的路都是土路,宽窄不一、高低不平,辛苦了我的父亲。<br></h1> <h1> 后来才听母亲说,那天早晨我没有回家吃早饭,当时认为可能是在谁家一块儿吃饭了,因为这是经常有的事情,说不定我们几个在哪家吃饭。到了中午我还没有回家吃饭,母亲就去了印表弟家找我,印表弟的家人说早晨我俩一起出去也没有回家,又去小华家找,小华家里人也是没有见到我们,且她的两个女儿一个上午也没有回家。这样计算从早晨到午饭后大约有五六个小时的时间了。这个时候家里人们着急了,四处寻找孩子,有的说去湾边挑水时好像听到倒塌的屋栅下面有孩子哭,人们聚集到了倒塌的屋栅边,仔细听真的有孩子哭声。我感觉有人踩在我身上的时候他们刚刚开始搜救呢。当首先救出了小华的两个妹妹时,我们的家人都崩溃了,认为孩子们都遇难了。我是第三个找到的,当把我头上的土坯搬开我能抬起头来时,母亲已经认不出我来了,是母亲听到我喊娘时才认出我。母亲说一看到我的头只是满头灰土,满脸的麦糠,认不出模样。救出我后是街坊大哥抱我回家的,走在路上我的头和腿都耷拉着,也像是不行了的样子。回家后把我放在炕上擦洗了脸才有点孩子模样,母亲抱着我给我喂水,我慢慢地苏醒过来了。
母亲还说,早晨你把你弟弟撇下自己玩去了把我气得够呛,本想你回家后会教训你一顿的,这回你没有带他使他躲过了这场灾难,也是你弟弟有福气,老天爷爷保佑着咱们。的确如此,当时幸亏我的身体下面有很厚的麦糠,我的口鼻可以透过麦糠呼吸才保住了性命,不然五六个小时的时间也会窒息的。
同伴小华的两个妹妹遇难,他母亲神经受到强烈刺激,几年都在找自己女儿。这两个街坊小姑活着的时候也该五十岁开外了。
转眼近半个世纪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健康地生活在新时代社会主义的国度里,享受到今天的幸福生活感到知足如意!<br></h1> <h3> (本文插图均从网上下载)<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