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吳 城 印 象》<br></h3><h3><br></h3> <h3>
我游览了西欧六国,新,马,泰,却找不出一个地方能和儿时记忆中的吳城媲美。实在是荒唐,难以置信。
江西四大名镇之首的吳城,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印刻了太深的美好记忆。
打自昌邑山社林周家后山背的郝家山,茅草棚中下地,方圆五里外沒出去过。和其它农村孩子一样,放牛,打柴,玩泥巴,跳房子,踢毽子,打几只蒼蝇引蚂蚁出洞,在月光下"躲盘"(捉迷藏),钻在禾草堆里,满头大汗,妈妈拿着梢俚(树枝)才被赶回家。农村的孩子自有一番玩耍的游戏。
偶尔随父母去趟吳城街,那便是大开眼界的花花世界。虽说只三十里之距,却有百里之遥的感觉。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俩人划桨的小木船,要么靠两条腿走路。自赣江而下,也须花上大半天,去次谈何容易,要不是爷爷家在那,恐怕沒理由去逛那热闹,繁华的吳城街了。吳城地处赣江和修河流入鄱阳湖的交汇口,三面环水,前河临赣江,后河便是修河。每年大水季节,它就成了湖中半岛,水淹到了岸边,远远望去,街铺和水面连成一片,天主堂的钟楼是全街最高建筑,显得尤为突出。每隔一个时辰,清脆的噹,噹钟声从水面传出,整个吳城街都能听见,人们起居作息,习惯以它为准。<br></h3> <p>爷爷的"同裕木行”,座落在后河边,是一幢三重进的砖木楼房,造型古朴,琉璃绿瓦,屋角龙凤呈祥,座南朝北,一对石刻雄狮伏卧大门两侧,硕大的厅堂,大红木柱,雕龙画虎,装饰考究。大厅人头钻动,接挤不瑕,南北客人,进出匆匆,木行经营由修河上游武宁,修水一带水运下来的小木排,在后河码头扎成大木排,由小气轮拖至湖口往长江下游,生意兴隆,在同行业中首屈一指。伙计们川流不息,各自忙碌,奶奶惦着"三寸金莲",摇着蒲扇,爷爷在廂房里和商贾砌茶议事,不时发出阵阵笑声。</p><p> 大门外靠近码头,河边堆积如山的木材,水中飘浮刚扎好的大木排。江上没有任何机械设备,全由工人繁重的体力劳动。粗大的木材,沉重的双肩,必须要有众多的工人齐心协力完成。劳动号子便成了工人协调一致的号令,领号的"头领“,随机应变,遇到起步,过沟,上坡,下坡都会变换不同的言词,众人用嗨哟,嗬哟来统一步伐。有时领号的吆喝一些风趣,恢谐的词语,甚至有些是"不雅"的话,引起一遍笑声,以缓解疲劳,减少体力消耗,起到鼓劲,放松的作用。扎排工,搬运工,装卸工,各种高亢的号子此起彼复,响彻码头上空。嘿,,,哟荷,,嘿哟,,嗨嗨哟,,,,组成了一部热情的交响曲。汽轮穿梭而过,掀起阵阵波浪。河岸,水中一派忙碌景象。</p> <p>清晨,天刚蒙蒙亮,眼睛还设睁开,街上的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肩挑担孑的各种蔬菜瓜果,手推的装满鱼肉的独轮车,挎着小木桶,毛巾盖着还冐热气的红薯,刚出鍋的油香,二来子油条,大肉包子,茶蛋,走街串巷呌卖。有的唱,有的喊,还有的编成快板。都有自巳独特的音调,旋律</p><p>委婉,十分动听!充斥滿街的各式叫卖,源源不断,人们日常吃的,用的,穿的都会有担子挑上门來,就是日常用水,也有专门人到河里挑水卖,只要打个招呼,花点小钱,水直接送到你家水缸里。五花八门的叫卖声形成了吳城的独特风景。</p><p>吳城的街道不宽,全是用石板铺成,路中间是用二,三米长的麻石条横向铺成的,底下是湍流的下水道,路过的手推车不时会发出咚咚的响声,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街道弯弯曲曲,高低不平,两边店铺都有石扳台階,通常二三层,只有各地修建的会馆,牌楼造得气魄,高耸,看不到机动车,也沒宽敞的大马路,货物的搬运,全靠人力肩挑,背扛。南扎北货的店铺,琳琅滿目,装灯结彩 ,五颜六色的广告,糕点,糖果店,满街飘香。伙计们站在店铺门口招揽生意,热情为路过客人介绍商品,川流不息的人群,拥挤的街道,繁华的店铺,來自各地的商人,操着不同的方言,(那时还没有普通话),过着各自的世俗节日,据史料记载,光各地在吳城的商会就有48所,东,南,西,北的商品应有尽有,南扎,北货丰富。号称"装不完的吳城,卸不尽的汉口“。可见当时商业的发达程度。</p><p>太阳还沒下山,店里的伙计们早早把汽灯点亮,这种烧煤油的汽灯光亮炽白,打足气后,会发出荷荷的响声,一家店点一二盞,全街全镇的铺面都点亮了,哪是一番什么景象?滿街亮如白昼,针掉在地上都能看见。全镇一片汽灯荷荷声,其夜色之美,唯吳城才有!</p> <h3> 享誉商埠重镇,得益于身处两江一湖的水运枢纽中心位置。地理环境优越,本身和周边虽无拳头产业,但水运却成为集各地物产流通,交换的中心。
推动了商业的发达,兴旺。促进了吳城的经济繁荣,昌盛。据有关资料记载,吳城从嘉庆至咸丰为鼎盛时期,至日寇轰炸,持续了数百年的繁荣。
随着经济发展,文化,宗教随之而耒,祠堂,庙宇,教堂,道观,清真寺。信徒教友,发展迅速,其中天主教影响颇大。吳城天主堂座落街中心,地势略高,出大门的右侧是一条坡度很大的石头巷,正对门是教堂的"女学堂“,左手一条小道直通街上,紫红色的大门,两米多高的围墙,院中苍松翠柏,特大的青花瓷缸:,栽种了多种果树花卉,板栗,桂花,蜜桔,开花季节,香气迷人。大门左侧是橦古罗马风格的经堂,它是教堂的主体建築,进行宗教议式的场所。西式尖顶钟楼上装有十字架,並悬掛铜合金大钟一口,一根粗长的麻绳从圆洞口穿出,系在铁环上。经堂扇形大门两边各栽一株百年月季花,粗壮的花籐经过修剪,长得和大门一样的形状,洽似一道彩门。每月花开时,一遍清香扑鼻,醉人沁肺。经堂上吊有十多盏深色木制宫灯,加上墙壁,木柱,长长短短的白焟烛,一片肅穆。屋顶和四周,巨幅耶稣,约瑟,圣母玛利亚的肖像和长着翅膀的小天使,闪闪发光。星期日的早上,教堂钟声响过后,做礼拜的教徒从四面八方陆续赶耒,跪在长条椅上,合掌祈祷以求"世态安康"。神父徐庚和在两位举着十字架,着白褂的小天使簇拥下,慢步走上神台,点亮神灯,然后走下,向每位教徒嘴中施一块饼干,或糖菓,以取得天主的恩典与宽容。徐庚和神父,蓝眼睛,白皮肤,大胡子,荷兰国人,比利时神学院毕业,26岁偕同其弟来中国青岛传教,同年来江西九江天主堂,主事五年,購置了煙水亭边上的庚和里房产,创办育婴堂,(原歌午团院内木板搂)。31岁任吳城天主堂神父,主事教堂事务,直至52年回国,在吳城4l年。据老一辈教友回忆,他在吳城创办了孤儿院,育婴堂,养老院,教会医院。收养遗弃婴儿,孤寡老人。免费为瘌痢,冬瓜脚,大肚子病治疗。兴办《崇文学堂》为吳城百姓做了很多救弱济贫,赈灾治病的善事,人们无不为之传颂。<br></h3> <h3> 39年日军大肆轰炸吳城,一遍火海,天主堂钟楼飘有荷兰国旗和十字架,(荷兰为中立国),教堂及周边才幸免未炸,数千难民拥进教堂,徐神夫令大门畅开,院内挤满百姓,教堂还散发食品,提供饮水。难民免于战火涂炭,保住了性命。徐庚和神夫在吳城四十余年,为百姓疾苦,避免战火做了许多有益的善事。
52年回国,不少群众自发在码头送行,感恩这位外国友人。我的祖辈,父辈均为虔诚的天主教徒,大家庭人口众多,祖父和神夫私交甚好,姨婆从年轻起就协助神夫主政教务,终身未嫁,资助几位叔叔,姑姑学医,外语,多人就职于教堂事务。随母親做礼拜,有机会与神夫接触,他是我见到的第一位外国"高鼻子,兰眼睛"的洋人,起初有些胆怯,他却非常热情的用生硬的中文说,"格肋孟德,主教"!只要一见到他,就会摸摸我的头,不停的用男低音叫我"主教,主教"!我也敢和他接近了。值逢他的生日,妈妈牵着我去看望他,厅堂摆了好些水果,糕点,不要说没吃过,连见都没见过。神夫直往我兜里放。房子里一股特别的香味。几十年后,闻到别人抽雪茄,即刻勾起了小时的记忆,才知神夫房里是雪茄的香味。天地更迭,苍桑巨变,随着修河木材陆路运输,南浔铁路的升级,吳城的中转码头功能消失,城镇规模逐渐衰退,云集的商铺陆续外迁,常住人口急剧下降。往日的景象巳不复存在,热闹非凡的吳城街巳无踪影,码头的劳动号孑,满街的叫卖声,耀眼的汽灯都巳消失,荡然无存。繁华的吳城街已成过去,美丽的光环亦成为历史。"当年豪杰何处去,留待荒草冢一堆”。我站在爷爷的“同裕木行”旧址上,眼前一遍废墟。野草替代了昔日的红砖绿瓦,心中感慨,淚花炯炯,,,,,,吳城,这个曾经叫吳山的地方,只是千倾鄱湖的一小角,它凭借两江交汇的地理优势而兴起,繁荣,但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只是一瞬间,或许原本就是属于"候鳥王国"的栖息地,人们"霸占"了数百年,无任你吳城如何变迁,南飞越冬的候鸟途径从未改变,大千世界又将吳城归还给了"吳山“,如今,"联合国世界候鸟保护栖息地"名扬海内外,"四大名镇“悄然失色,无须叹息,无须懊伤,奉还给候鸟王国是自然规律,历史的选择,人们无法违抗,改变的是另一种生态的繁荣。如今的人们只能从它为数不多的文字中回顾这块宝地曾经的辉煌!<br></h3> <h3> 与《清明上河图》如出一辙的呉城,别了!大自然就是这样变幻莫侧!
</h3> <h3>撰稿:罗伟 摄影:王小龙<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