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哉,樊口老街

金笛

<p class="ql-block">千年古镇,治水丰碑;凤凰涅槃,浴火重生。</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题记</p><p class="ql-block">&nbsp;</p><p class="ql-block">我的故乡樊口,地处百里长港与万里长江交汇处,那里有闻名遐迩的老街。老街叫人魂牵梦萦,每每想起他,总有一种深沉厚重的历史沧桑感,或是缕缕难以割舍的乡愁,缓缓浮上心头。</p><p class="ql-block">&nbsp;</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樊口街的变迁</b></p><p class="ql-block">&nbsp;</p><p class="ql-block">樊口作为天然军事要塞,知名古今中外。东汉末年,刘备曾派关云长带领万名水军在此驻守操练,长港上游的磨刀矶也因此而得名。晋代设戍,南唐设寨,明朝也在这里设巡检司。</p><p class="ql-block">樊口老街,因水而兴,几经迁徙,历史上曾有三条“老街”,即“衙门港街”、水府庙“北市”和“坝上街”。</p><p class="ql-block">最早的街在西山脚下衙门港,依山傍水,商贾云集,生意兴隆;文人墨客慕名而来,游山玩水,呤诗作赋。如,宋代文豪苏东坡谪居黄州时,经常过江同友人泛舟樊口,饮酒作乐,品尝鲜嫩味美的樊口鳊鱼,欣赏这一带的山水风物,留下许多诗文。“忆从樊口载春酒,步上西山寻野梅”,就是当时的绝妙写照。</p><p class="ql-block">明清时期,由于对岸洲尾冲积沙滩挤占,衙门港街前水面逐渐变窄,过往船只没法在此停靠,只好泊岸于内河北岸薛家沟至水府庙一带,这里很快形成一条临河合面街,街长一里多,中间道路用红砂石和青条石铺砌,两边店铺、作坊林立,有各类商户和手工业者数十家,街市具有明清建筑风格特点,规模比衙门港街大,史称“北市”。这样,原衙门港街成为人们记忆中的老街。 </p><p class="ql-block">自从1926年修筑樊口横坝和民信闸后,隔断了长江直达樊湖地区的惟一水道,于是外江、内河的商船集结在樊口横坝内外,进出物资在此集散。当时,一些外地人在坝上投资建房经商,北市的店铺、作坊也相继迁到坝上,逐步形成了以坝上街道为中心,东起民信闸、西至和平巷(包袱街)的新集镇。这样,街坝合一,亦坝亦街,颇具特色,家乡人称上街为“上坝”,樊口坝成了樊口街的代名词。从此,原有水府庙“北市”日渐式微,淡出人们视野,步衙门港街后尘,成为第二条“老街”。上世纪50年代初,我去洲尾河畔放牛,常骑着水牛从街上石板路走过,那儿大多店铺关门闭户,冷冷清清,行人罕至。</p><p class="ql-block">坝上新街成了远近闻名的大码头,大坝两边的内、外河停满大大小小的商船。樊湖周边各县山里的石灰、煤炭、木材、楠竹、山货,还有湖畈盛产的粮食、棉花、水产品等,都要经九十里长港运到樊口坝再分销外地;从长江运来的食盐、布匹、百货等各种商品物资,也得翻过樊口坝才能转运到湖区各县乡镇。那时,装卸搬运货物没有什么机械,全凭人力肩挑背扛,当地把码头挑夫叫“挑箩的”。码头上有个公会,管理扁担号100多条,后增加到后来282条,认号不认人。除了照顾筑坝建闸压土地的农户,扁担号对外出卖。挑箩的人买一条扁担号,要交四五十块光洋,还得办酒席,请码头公会的客。282人分成头班、二班,内河外河的活路轮流做,按担数计酬发工钱,每担发个几寸长的小竹片,叫“欢喜”, 每天凭“欢喜”结算。码头上有两个包头,叫“会长”,还有开票收款计数的管理人员,他们的工钱按挑箩的人最高收入靠,另加一些提成。大坝码头生意兴隆,格外繁忙。从早到晚,码头挑夫肩扛一两百斤的担子,排成长队翻越大坝。他们低声哼着“嘿嗬”、“嘿嗬”的号子,一齐迈出有节奏的步点,来回转运内、外河的货物,一个个累得黑汗水流。遇到有空船过坝时,场面更热闹。大坝坡道上铺一层湿润的河泥,防止硬土刮破船肚皮,几十个彪形大汉分列大船两旁,只听得一声令下,众人拖的拖,拽的拽,随着震天响的号子,船体扶摇直上,越过高高的坝顶,这才松了一口气。下坡时船尾朝下,船体如脱弦之箭往下溜,直到溅起巨大水花,然后稳稳停在水面。</p><p class="ql-block">坝上商铺作坊林立,门类齐全;旅店客栈、酒楼饮食、药房诊所、货栈仓库、茶馆戏院应有尽有,每当夜幕降临,坝上开始沸腾起来,商铺、酒店、茶馆、戏院灯火通明,忙了一整天的商人、船夫和挑夫,又三五成群地寻乐来了,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确实十分热闹,连县城的人都跑过来玩,一时被人们称为“洋街”、“小汉口”。记得我上小学时,每天放学回家,书包一丢,抢着吞下几口饭,就往街上跑。“春和堂”药铺后面的茶楼是最吸引人的地方,只要说书人的鼓一敲,板一响,三魂算是掉了两魂。遇到节假日,听了白场还要赶夜场。放牛、拾猪粪时,把牛丢在外河坡地上吃草,或是将粪箕和粪钯藏起来,然后溜进茶楼听说书。那是一栋小巧玲珑的二层木楼,一楼有人打牌下棋,二楼大厅有七八张大方桌,桌面摆满瓷器茶具,只要交一角钱,就有人给你不停地冲水泡茶,让你一边品茶,一边欣赏说书人的表演,心闲快活,不知道有多潇洒。</p><p class="ql-block">1949年5月14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四野四十三军渡江,5月15日,在城关大西门广场召开万人大会,庆祝鄂城县解放,6月10日,鄂城县人民政府成立,县政府机关就设在樊口街,原属黄冈县的“飞地”樊口,也划归鄂城县,成立樊口区,又称“五区”。之后几十年樊口街一直是区、镇机关所在地。街上新增国营商店、食堂、供销社,建有机械厂、钟厂、米厂、棉花打包厂、造船厂、拖拉机站、装卸运输、内河航运等各类企业,还有中小学、医院、大型国家粮食储备库等,106国道、武大铁路从街区贯穿而过,水陆交通发达,水利设施逐步完善配套。</p><p class="ql-block">改革开放以后,樊口街道建设开始西移,逐渐发展成鄂州市西部新城区,2006年7月筹建挂牌成立省级开发区——鄂州经济开发区。如今,年近百岁的“坝上街”,同“衙门港街”、“北市”的命运一样,成为樊口第三条“老街”,原有内河居委会、大闸居委会、长堤村、杜沟村合并,组成拥有近万人的“樊口社区”。</p><p class="ql-block">樊口老街虽说失去昔日风采,少了闹市喧哗,但是,守护湖区人民安全的樊口堤坝、闸站巍然屹立,其首屈一指的水利枢纽的地位无可撼动,老神在在,底蕴犹存。</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span class="ql-cursor"></span>水文化的明珠</b></p><p class="ql-block">&nbsp;</p><p class="ql-block">水兴文化,文化兴水。樊口老街因水而兴,走过上千年沧桑之路,演绎许多惊天动地的故事,创造了独具特色的水文化,不仅有一流的物质文化,历代兴建的水利设施,还积累了丰富的利用水资源和治理水患的经验教训、规章制度,以及世世代代战天斗地、不屈不挠的治水精神。可以说,这里简直是一座水利博物馆。</p><p class="ql-block">樊口坝为中心方圆一里左右,有三条河(长港、新港、薛家沟),五闸站,十八座公路铁路桥,以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长堤、大坝,其中樊口坝和民信闸名气最大,历史最悠久。据说,清朝光绪皇帝曾为樊口筑坝建闸,一连下了七道圣旨,因而当地有“七圣坝”、“七圣闸”和“七圣街”的说法。</p><p class="ql-block">小小樊口,为何能出此惊世骇俗的奇闻?这事,说起来话长。</p><p class="ql-block">樊口是梁子湖畔七县一州通江达海的惟一出口。梁子湖、鸭儿湖、保安湖、三山湖等大小18湖联成一体,统称“樊湖水系”。到明末清初,大批移民相继来樊湖围垦开荒,世代繁衍生息,樊湖逐渐成了米粮川。由于樊口一带濒临长江,地势低洼,又无堤防设施,是个名副其实的“水袋子”,一遇大水年份,江湖相连,樊湖一带方园几百里变成白茫茫的汪洋大海,百姓们惨遭灭顶之灾,只能拖家带口,背井离乡,逃荒要饭渡日。世世代代的樊湖人,不仅难逃洪涝之灾肆虐,还要遭受血吸虫的危害。这里流传着民谣:“西洋畈、大肚汉,拿个罩子满湖转;罩条鲤鱼三斤半,挖个洞子埋鼎罐;大人喝、小伢灌,一灌灌个大肚汉;发大水,把气叹,挺着肚子去要饭。”明朝隆庆年(公元1571年),新任知县李有朋写的《辛未阅水记》记载:当年夏天发大水,湖江合二为一,船在老百姓的屋脊或树梢上漂行,百姓闻说新任知县来了,“老壮诉于舟,童稚呼于水,妇女拜于岸,号哭之声震动山谷,湖波皆沸”,真是惨不忍睹。然而,比洪水更可怕的是”奸宄之乘机,寇盗之挟势,虎狼之吞噬,官吏之催逼”,以致他连呼“痛哉,民罹此难,不如无生”。据史志记载,象这样的特大洪水,仅前清两个世纪中(公元1646—1875年)就发生了43次。千百年来,治理“水袋子”也就成为樊湖民众的共同愿望。仅自清朝道光29年(1848年)后的73年中,曾13次倡议在樊口筑堤建闸。</p><p class="ql-block">家乡流传“三麟治水”的故事。光绪2年(1876年),西畈(蒲团)廪生郭瑞麟进京为民请命,找到几位在京城当高官的老乡,给湖北巡抚翁同爵写信,终于被准许在樊口筑坝建闸。第二年春天,便筑起了一道横截长港的拦水坝,堵住了汛期江水的倒灌,当年内湖早稻免受洪水灾害。正着手筹款修闸时,支持建闸筑坝的翁同爵调离湖北,接替他的是李鸿章的哥哥李瀚章。李瀚章是安徽人,他认为洞庭湖水涌入长江后,如不泄入樊湖分洪,必定要淹下游其它地方,包括其老家。樊湖月山、三山两地湖霸的田地都在高处,一般年份不会受灾,却担心筑坝建闸后水位降低,会减少捕鱼面积,他们抓住李瀚章的心理,遂以“筑樊湖,淹巢湖”为由,控告樊湖民众藐视官府,自发筑坝。李瀚章不问是非曲直,立即调来清军汉阳操防营洋枪队,乘炮船直奔樊口,刨毁大坝,抓捕人犯。郭瑞麟等人闻讯后已先行躲避,李瀚章便上奏朝廷,革去郭瑞麟等人衣顶,并下令通缉。光绪4年(1878年)春,湖区农民迫于生计,又公推胡炳卢、汪国沅为首,重新在长港筑坝。李瀚章恼羞成怒,再次调集兵勇镇压。当时,有一些毛头小伙出于义愤,声称“被官府打死也是死,不筑坝饿死也是死,不如与其拼了”。胡炳卢、汪国沅害怕事情闹大,跪地向他们求情,再加上一批老人苦苦劝阻,这批青壮小伙才自行解散,未与官府发生直接的正面冲突,但百姓们辛辛苦苦筑起的大坝又一次被刨毁。胡炳卢被逼外逃他乡,从此杳无音讯;官府将汪国沅抓到黄州砍头示众,威胁阻吓民众拦河筑坝。</p><p class="ql-block">民众不服,纷纷上京城告状,也有官员屡屡上奏朝庭,为民请命,英国商人出资办的《申报》也很快披露这一事件,形成舆论压力。于是,清朝庭派兵部尚书、长江水师巡阅使彭玉麟来樊口密查。彭玉麟系晚清重臣,曾六辞高官,秉性刚直,体恤民情,他曾率清军与太平军在这一带激战,西山灵泉寺还有他的梅花石刻。他改装易服,搭坐民船,到达樊口。然后,又雇一条小木船,草笠短衣,深入湖区,走访民众,勘查地势和水情,除处置不法之徒,为筑坝受牵连人员平反,他提出了三条建议:一是修筑黄柏山沿江大堤以防长江洪水;二是在樊口筑坝建闸以利农田;三是在樊口坝上设立转运码头,官督民办,以利商贾及交通运输。光绪皇帝接到彭玉麟的奏折后,同意在樊口筑坝建闸的方案,要李瀚章照办。李瀚章两次派兵镇压樊口民众筑坝,已遭到朝野非议,要他赞同彭玉麟的观点,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李瀚章接旨后耍了两面派手法,他一面答应照旨办事,一面又引证历任湖北地方官不准在樊口筑坝的成案,历举樊口筑坝的五大害处。尽管光绪皇帝一连下了七道圣旨,由于地方官员和豪强一再从中作梗,加上晚清朝庭昏庸无能,这事到头来还是不了了之。</p> <h3>辛亥革命后,这事又重新提出来。湖北督军兼省长萧耀南,此人出身新洲乡间穷秀才,是个有过也有功的历史人物。他比较重视湖北水利堤防建设, 1922年曾捐巨款在新洲修筑鹅公大闸,名为“萧公闸”。同年,他委任吴兆麟任樊口堤工局总经理,负责兴修樊口堤坝水利。吴兆麟将军是鄂城县葛店人,武昌起义元老。他来樊口后,吃住在工地上,主持了修堤、筑坝、建闸、开河等一揽子工程,他采取以工代赈的办法,组织男女老少齐上阵,连大肚子孕妇也到工地上端茶倒水,樊口堤闸工地上热火朝天。为修樊口堤坝大闸,吴兆麟将军还捐出自己的退役金两万光洋。据村里老人说,施工最紧张的时候,吴兆麟将军还用船从武汉运来成堆铜元,在工地上按担数计酬,现兑现发钱,挑一担土发一枚“欢喜”,交一枚“欢喜”领一个铜角子,100个铜角子为一串钱。1922年春樊口大坝基本建成后,原打算在坝上修闸没有成功,后新开一条月河建民信闸。民信闸于1924年动工, 1926年基本建成。由德国工程师姚克尔设计,汉口均益公司承包施工,闸身为钢盘混凝土结构,闸的形式为开放式,分3孔,每孔净宽7米,高14.64米,滨江方向为6扇闸门,呈人字型,利用水力自行启闭,其最大流量为337立米/秒。其闸身结构、单孔宽度和单孔流量,当时在湖北乃至整个长江流域,算是首屈一指。民信闸建成后,内湖增加的保收面积和新垦荒田共计60万亩。民信闸还是桥闸合一工程,即将滨湖方向的闸墩延长以形成桥面,桥面分人行道和车道。建闸之时樊口地区并无公路,8年之后的1934年,公路才通至樊口。</h3> <p class="ql-block">1938年,日本侵略军进攻鄂州,为了阻滞日军,蒋介石计划“以水代军”, 破坏樊口大堤及民信闸,阻止日军西进武汉,但是到了10月份执行的时候,洪水已退去,破坏樊口大堤不起作用,只有破坏樊口民信闸公路桥,由于当时安放的药量较少,“位于民信闸东孔”的两颗地雷也没有引爆,只是炸损部分设施,并未炸毁民信闸。建国后,人民政府于1952年、1965年两次改建民信闸。樊口坝、民信闸实现了家乡民众祖祖辈辈的夙愿,为子孙后代带来了福音,一般年景沿湖农田可以保收,不再为“水袋子”肆虐发愁,它们成了樊湖民众心中的保护神。</p><p class="ql-block">上世纪30年代、50年代,樊湖发生过两次特大水灾。民国20年,即1931年7月,粑铺大堤余家榨坊处,也称“倒口子”,被汹猛的洪水冲开一道1000多米长的大口子,堤内一个几十户人家的湾子,竟被冲得无影无踪,樊湖地区有几十万人流离失所,逃荒要饭,卖儿卖女,还因冻饿伤病死了不少人,真是惨不忍睹。解放后,1954年夏季,大雨持续数月,长江流域发生百年不遇的洪涝灾害。当时,在粑铺大堤一带有三四万民工昼夜抗洪抢险, 8月初武汉关水位涨到29米,比1931年粑铺大堤溃口时水位还高3米,而且水位有可能继续上升。国家为了保武汉等大城市,决定在樊湖实行分洪。分洪前几天,全县出动5艘轮船、8000条木船,转移分洪区内几十万灾民。8月7日,黄冈军分区司令员带来一个营的人执行任务,先在三江口和丁桥堤段扒开两个口子泄洪,但流量依然不够,长江水位下降不明显。8月12日,又派200多名解放军战士,在樊口雷山尾炸堤分洪。56万亩农田被洪水吞没,方园数百里樊湖成了汪洋大海。第二天,就传来武汉、黄石两市水位下降的消息。</p><p class="ql-block">上世纪70年代,人民政府又投入了数亿巨资先后新建了樊口大闸、樊口电排站、樊口薛家沟闸、磨刀矶节制闸、樊口三山湖节制闸,从根本上根除了樊口及梁子湖周边地区市县的水患,每年减灾经济效益在亿元以上,新增综合经济效益数十亿元。1970年,樊口坝区热闹非凡,千军万马,众志成城,一举削去雷山半个山头,新建樊口大闸、电排站,人工开挖一条长达60多里的新港,加固沿江堤防。工地上,红旗招展,人山人海,数不清的挑土队伍排成长龙,你追我赶,前呼后拥,几乎扁担头碰到扁担头,树杆上的高音喇叭不停播放好人好事,这是当时能得到的唯一奖赏。抑扬顿挫、鼓舞人心的硪歌,也是工地一绝。我一边在工地干活,一边为广播站写稿,晚上还要记工地食堂流水账。人们的那种激情,曾使我十分惊讶,真不知如何下笔。大家每天三四点钟起床,披星戴月往工地上赶,干两个小时人已饿落了气,这才吃早餐。晚上为了赶进度,还得咬紧牙关,挑灯夜战。这些铁打的人,从不言苦,也很少怨言。等到1974年工程竣工,我已进城工作了,心中依然充满祝福之情,这毕竟是樊湖人奋斗百年的梦想啊!</p> <h3>上世纪20年代建成的樊口民信闸,还有70年代竣工的大闸、电排站,与大坝首尾相接联成一体,随心所欲地调节长港水位。汛期前开闸放水入江,降低湖区水位;出现内涝险情时,全省最大的电排站,开动4台直径4米的巨型水泵,排水抗涝,化险为夷;遇到旱年,开启大闸,引江水倒灌入港,缓解湖区旱情。1998年,长江流域遭受“百年一遇”特大洪水,樊口坝堤固若金汤,湖区百姓安然无恙。当我再次站在雄伟的堤坝上,不禁心潮起伏,思绪万千,仿佛看见的不是用土石垒成的大坝,而是湖区百姓世世代代的血肉之躯,是祖祖辈辈不屈不挠的壮志英魂,是一道看不见的心灵大坝。“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120年前为大坝捐躯的先辈在天之灵,总算可以瞑目了。维系湖区百姓生命的樊口大坝,已成为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永不消逝的传世明灯。</h3>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新社区的宏图</b></p><p class="ql-block">&nbsp;</p><p class="ql-block">进入新时代,人们向往“人水和谐”美好生活,对水工程文化品位的需求日益提高。与此同时,随着经济社会发展,樊口区域交通压力与日俱增,长江岸堤隐患、樊湖水系流域排涝安全、生态修复等问题日益凸现,亟待解决。</p><p class="ql-block">原有闸站排涝能力不足、河道过流能力有限的短板日益突出,到了2016年洪灾更暴露出了这一问题。由于梁子湖流域发生内涝,水位居高不下,最终爆破梁子湖与牛山湖隔堤,1658位村民被迫紧急转移。</p><p class="ql-block">防汛期间,区域交通能力的瓶颈也凸显出来。目前,316国道和239省道均利用樊口大闸、电排站交通桥作为通行道路,社会交通与防汛工作相互干扰,樊口大闸的使用寿命已受到影响。</p><p class="ql-block">更为严峻的是,区域内长江岸滩分布众多非法砂石码头,随意倾倒的垃圾,不仅妨碍长江行洪,而且严重影响周边环境;内河水系周边分布大量棚户区,部分生产、生活污水直排入河,导致湖体水质下降,水生态环境趋于恶化。</p> <h3>自古以来,樊口一带素称鱼米之乡,港水甘甜可口,渔类资源丰富,盛产河虾、鳊鱼、草鱼、青鱼、鲤鱼、鲢鱼、胖头鱼等。直至上世纪60年代,每天中午乌龟、脚鱼(鳖)、螃蟹上岸晒壳,长港沿岸随处可见,最具盛名的是“樊口鳊鱼”。家乡流传一段顺口溜:“樊口的鳊鱼,巴河的藕;黄州的豆腐,武昌的酒。”说的都是鄂城、浠水、黄冈、武昌(江夏)四县响叮当的品牌。樊口鳊鱼有不少雅号,生物学者取名为团头鲂,把非梁子湖产的鳊鱼排除在外,如三角鳊、长春鳊等。因鄂城古称武昌,文人墨客则称之为武昌鱼,专指樊口一带的团头鲂。毛泽东主席写下“才饮长江水,又食武昌鱼”的诗句后,武昌鱼更是名扬天下,湖北名菜“清蒸樊口鳊鱼”,也改称“清蒸武昌鱼”。</h3> <h3>樊口鳊鱼味道腴美甲天下,受益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樊口为梁子湖唯一通江出口,每年秋季鳊鱼要经这里回游长江越冬,此时鱼腹内贮存有大量脂肪,吃起来鲜嫩味美,营养丰富。于是,这一带成为捕捞的最佳场所。1885年的县志记载:“有鲂即鳊鱼,名缩项鳊,产樊口者甲天下。是处水势回旋,深潭无底,渔人置罾捕得之,止此一罾味肥美,馀亦较胜别地。鳞白而腹内无黑膜者真。”每逢冬季开闸,梁子湖鱼群游进长港,四面八方的渔船来港里捕鱼,一排排系在网绳上的鱼钩横贯两岸,等着鱼儿自投罗网。也有不少人撒“旋网”:选准鱼儿活动频繁的水面,一手抓紧鱼网总纲绳,一手托住集束在一起的鱼网,双手举过肩膀再侧身后仰,然后像投掷铁饼一样,来一个反时针方向的旋转,纲举目张,变成大网罩坠入水中,圈内鱼儿难逃一劫。还有大大小小的“罾”:用十字竹架固定方形鱼网四角,竹架挂在地上竖起木架的高头,利用杠杆原理用绳子控制网架起落。由于地点固定,只能以时间换空间,要有足够的耐心,故有“搬罾如守店”的说法。还有简便易行的垂钓,更受老少爷们的青睐。那年头吃鱼比自家菜园里摘菜还容易。家里来了客人,提起鱼网几步就到港边,一根烟刚抽完,活蹦乱跳的鱼就进了门。小伢拿根钓竿去“刷参子鱼”,半天也能弄到满满一盘荤菜。记得有年割早稻,有人在抽水机站取水莲蓬头边撒了一网,收网时竟拖不动,一网抓了几十条鳊鱼,重达上百斤。上世纪70年代后,大大小小的工厂拔地而起,樊口一带港水受到污染,水质越来越差。长港上游磨刀矶节制闸建成后,梁子湖鱼群很难经长港游入长江过冬,九十里长港基本无鱼,樊口鳊鱼几乎绝迹,港面也看不到渔船的影儿。每次回老家,我常看着浑浊的港水发呆,思念那充满灵性的鱼儿……</h3><h3><br></h3><div>上面所说的种种问题,纳入各级政府的议事日程,经过长期酝酿,周密策划,一幅不可思议“樊口公园”宏伟蓝图,霍地展现在人们眼前。</div> <h3>2017年9月30日,鄂州樊口区域沿江路及江滩环境综合整治工程开建,工程区域面积5.06平方公里,项目总投资58亿元。这是湖北省“长江大保护”投资最大的单体项目,设计要求以争创“世界规划师协会和联合国人居范例奖”为标准,依托樊口治水、生态、交通、旅游等区位优势,补足防洪排涝能力不足、环境质量较差的短板,构建山水林田湖绿色生命共同体,修复河道生态,重现“百里樊川、玉带萦回”的意境。</h3><div>樊口公园建设的核心区,包括樊口大闸社区、内河社区、长堤村及杜沟村。工程包括五个部分:一是江滩综合整治(含一级水源地保护)工程,对现有岸坡进行改造、加固,实施江滩平整、恢复生态滩地面貌;二是水系综合整治工程,对樊口大闸、电排站及在建的樊口二站外侧河道进行扩挖,对新港、长港、薛家沟等河道岸坡进行防护、设置亲水步道;三是沿江主干道工程,以桥梁形式跨越樊口大闸出口及樊口电排站出口;四是环境景观工程,对樊口区域进行生态修复、建设长港湿地走廊、滨江活力风光带、长港生态风光带、东吴水军文化带、武昌鱼回游保护区等景观区;五是樊口区域市政及其他配套工程 。与上世纪70年代的人海战术不同,主体工程由实力雄厚的中国一冶集团承包施工。</div> <h3>顷刻之间,樊口街区成为沸腾的大工地。具有90多年历史的民信闸,超期服役,存在诸多隐患,不能正常运行,评定为四类闸。这次投资4591万元,对老闸除险加固,并在上游60米处新建一座节制闸,让老闸重新焕发青春。在原造船厂一带,即衙门港老街遗址,正在建设第二电力排灌站,工程投资二亿多元,二站完工后,将与一站形成“双子星”,遥相呼应,调配合作,可将排涝标准由十年一遇三日暴雨五日排完,提高到二十年一遇三日暴雨五日排完,排涝区域面积达3265平方公里,流域内耕地142万亩,保护人口150万人,涉及鄂州、黄石、咸宁和武汉等四个城市。</h3><div>截至2018年5月,樊口区域沿江已拆除散乱污企业、加油站和砂石码头88家,沿长江护坡工程正在有序推进。这次,还成功解决了杜沟村整体搬迁难题。杜沟村位于长江干堤外,长江水位最高时,超村落海拔近4米,全村村民在1954年、1998年、2016年洪水来袭时全部撤离,洪水消退后,才回到村庄居。2017年4月起,开发区工作队进村宣传动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村干部带头示范,村民舍小家,顾大局,全力支持。2017年9月,648户村民房屋全部拆除,转移安置2675人。</div><div>我多次去拆除后的杜沟村、长堤村、造船厂等地,看到断垣残壁、一片废墟的景象,嘘唏不已,童年的老街烟飞灰灭,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伤感,可是一想到,百年老闸焕发青春,老街遗址耸立现代化的电排站,杜沟废墟将变成美丽宜人的湿地公园……心里立马得到抚慰,情不自禁地高兴起来。</div> <h3>“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樊口正经历破茧化蝶的嬗变,离实现美好生活梦想越来越近。2020年完成“樊口公园”主体工程建设后,樊口区域将重现山水相依的意境,开创长江流域的三个第一:长江第一宽滨江生态风貌带,长江沿岸第一个水上植物园,长江第一个自然式鱼类洄游通道。宜人、宜水、宜业、宜居的樊口,一颗更加光彩夺目的治水明珠,永久地嵌镶在万里长江的南岸。这是多么雄伟壮观,多么振奋人心的场景啊!樊口人早就盼望这一天的到来,为之歌唱,为之高呼:</h3><div>美哉,樊口公园!壮哉,我的家乡!</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