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软埋的《许三观》

梁某人

<h3>葛优在成为冯小刚的御用男一号之前,曾经和巩俐一起为张艺谋出演了一部大片,《活着》。正是凭这个大片,葛优获得了他的第一个国际男演员大奖。说它是大片,是指它的良心和深度,指它的社会批判性。然而,这部张艺谋导演诸多作品中难得一见的高质量的《活着》却被当局软埋了。软埋的意思是,没有完全封杀,也在院线里上映过,不能大张旗鼓,不能过多宣传,很快就下线。很快就被忘记了。<br></h3> <h3>《活着》,是作家余华的第一部被大导演拍摄成电影的同名小说。之后,众多电影人自然而然地把注意力放在余华的另外一部同样蜚声中外文坛的小说《许三观卖血记》上。<br></h3> <h3>当年的余华,在国际上的文名斐然,他的《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被翻译成十多种文字出版。他的成名在后来拿到诺贝尔文学奖的高行健和莫言之前。他看中了才华横溢的年轻导演姜文,希望由姜文来拍这部许三观的故事。演而优则导的姜文也跃跃欲试,打算自演自导。可惜的是,这部本来可能由余华和姜文这两位光芒正亮的青年才俊联手打造的电影胎死腹中。其原因是上面不让拍,剧本通不过。新中国里面,人民需要卖血渡日,过于刺眼,过于悲惨。那些年里的伤痛,当局不希望再提或者多提。每一块伤痕都牵连着执政当局的短板。所以要软埋。已经拍好的《活着》是这样,还没有拍的《许三观卖血记》更是这样。 从此,姜文与许三观无缘,姜文也失去了一次成为一流导演的机会。姜文后来的作品苦于没有深刻题材,淹没了他的才华。中国电影界里,姜文也是一个被软埋的人。<br></h3> <h3>自从会拍成电影的消息流传以来,一直耽搁了十多年。拥有故事版权的韩国电影投资人安东圭在失望之余,决定由韩国人自己拍摄,完全用韩国演员,故事的背景也由中国南方农村,改成韩国的某个地方。难得的是,他们在这部电影里最大程度地忠于原著,戏里的人名基本没有改变,故事也尽量原汁原味。余华亲自参加编剧。就是这样的背景之下,这部两年前面世的韩国电影《许三观》略微怪异地带有明显的中国风味。但是,由于原剧本的优秀,更得助于韩国演艺人员对心灵探索的认真和细腻功力,这部电影不失为一部批判社会解剖人性的上佳作品。<br></h3> <h3>全世界的男人,都不愿意戴绿帽子。蒙在鼓里,替别的男人养儿子,更是一个男人心中的耻辱和苦痛。老实,木纳,倔强的建筑工人许三观正是这样一个被带上绿帽子的男人。<br></h3> <h3>许三观用第一次卖血的钱来讨好美女许玉兰。<br></h3> <h3>他曾经自豪地娶到了镇上人人垂涎的美丽姑娘许玉兰。玉兰给他一口气生下了三个儿子,一乐,二乐,三乐。他任劳任怨辛勤劳动,艰难困苦地支撑着这个家。遇到需要用钱的时候,会同工友一起到镇上卫生所去卖血。卖完血拿着钱,会去路边的小餐馆来一盘炒猪肝,一碗黄酒。(电影里当然不是黄酒,是韩国烧酒)吃完饭,身强力壮的他拍拍肚子,觉得人生再难不过如此。<br></h3> <h3>大儿子一乐懂事又善良。默默承受着来自许三观的虐待和歧视。他甚至心疼三观的委屈,怕他想不开,暗中跟随保护三观。<br></h3> <h3>许三观是一个有心计的人。每次卖血之前,会喝很多的水。他相信这样抽的血就会淡些,对身体的伤害就小些。他也懂得在买些零食来给三个儿子吃的时候,尽量公平。实在没有钱的时候,为了让儿子们消除饥饿感,他竟然想出堪比画饼充饥的精神喂养方法。他让三个儿子眼睛闭上,躺在床上,他用嘴说出一道一道的饭和菜来,绘声绘色,把每道菜的做法和程序都讲出来,连炒菜的声音都有。三个儿子,每人的菜不一样,也可以应他们自己的想法选择菜肴。有一次,三乐睁开眼睛,起身抗议,说二乐哥哥偷吃了我的包子,证据是爸爸在给我蒸包子的时候,二乐有发出咽口水的声音。<br></h3> <h3>这一幕,彰显了智慧,乐趣,趣味,更充满了辛酸,痛苦和无助。在苦中作乐,笑里含泪之际,表现出朝鲜人(中国人)的生存耐力。<br></h3> <h3>为富不仁的何小勇,是一乐的生父。</h3> <h3>早在娶玉兰之前,许三观就知道她曾经是街上混混何小勇的女人。大儿子一乐的长相,与何小勇越来越像的事实,日夜齿咬着三观的心。也侵蚀着他对玉兰的情感和之前满满的幸福骄傲感。许三观开始有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虐待起玉兰和一乐来。<br></h3> <h3>一乐在得知自己的生父可能是何小勇的时候,怯生生地敲开何家的门,说你不认我没有关系,我只是过来喊你三声爸爸。喊完我就走。他喊了三声,就回自己的家了。<br></h3> <h3>一乐为了保护二个弟弟,把别的孩子的头打破了,三观说我不是一乐的父亲,他的父亲是何小勇。让何小勇赔钱去。一乐和玉兰无奈,只好去何小勇家,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玉兰跟何小勇老婆打在一堆。<br></h3> <h3>面对这个场面,许三观内心倒反而有些释然,当天晚上睡觉也觉得踏实点。 当然,最后还是三观去卖血赔偿。<br></h3> <h3>三观在跟一乐讲不能带他吃包子的道理。<br></h3> <h3>许三观用卖血的钱,想给儿子买包子吃,又不甘心带一乐一起去。他悄悄地跟懂事的一乐商量说,我的血换的包子不能让何小勇的儿子享用吧?一乐点头同意,只问了一句话,大叔,(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三观不让一乐喊爸爸,只能喊大叔),如果我是你的儿子的话,你会带我一起去吃包子吧?三观说出他的真心话。<br></h3> <h3>如果你是我的儿子,那在三个之中,你是我最疼爱的。<br></h3> <h3>一乐吃不到包子,但是有了三观的这句话,也算得到了一种满足。一乐是多么地想吃包子啊。但是他却笑着骗自己的母亲说,他不想吃包子。包子哪有红薯好吃啊。 在饥饿和对包子的憧憬之中,一乐又一次敲开何家的门,对何小勇说,你真是我亲生父亲的话,你带我去吃包子吧,哪怕就一次。何家夫妇冷漠地拒绝了。<br></h3> <h3>三观也为自己伤害了玉兰和一乐暗自内省。<br></h3> <h3>得知何小勇病了,许三观幸灾乐祸。<br></h3> <h3>过了几年,事情有了变化。何小勇的老婆跑到三观家里,说他男人病了,病得很重,药石无医,只能靠他自己的亲儿子来喊魂救他。何家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何家人说只要一乐愿意,何家会认回儿子,将来送他上大学。长期以来对一乐心怀内疚的玉兰心动了,似乎如释重负的三观也同意了,他说,何家有钱,你就去吧。大乐不说一句话,牵着玉兰的手,跟着何家人去了。三观也悄悄地跟着。<br></h3> <h3>到了何家,一片愁云惨雾,香烟缭绕。何小勇昏迷不醒地被坐在椅子上。作法的道士和何家人对一乐说,你快哭呀,快喊呀!一乐无奈,麻木机械地喊,爸爸不走,爸爸回家。何家人指责一乐有气无力,心不诚,声不大。一乐无所适从,在诡异压抑的气氛里,想起一幕幕的伤心往事,他在心里排斥着奄奄一息的何小勇。他哭出声音,嘴上说爸爸不走,爸爸回家,心里想,他不是我爸爸,我的爸爸是许三观。<br></h3> <h3>一乐的委屈传染到在窗外的许三观。三观五味杂陈,失魂落魄。一乐看见了窗外面的三观。<br></h3> <h3>一乐喊,爸爸过来,爸爸带我回家。<br></h3> <h3>何家人知道有异,气愤狐疑。三观知道一乐是在喊他。<br></h3> <h3>压抑委屈自卑了十几年的许三观做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应该做的事情。他冲进何家,掀翻桌子,抱起自己心疼的儿子。我的好儿子,你不是他何家的儿子,你是我许家的儿子。咱们回家。<br></h3> <h3>何小勇去世后,一乐突然病了。求医问药不见好转,玉兰和三观生怕一乐害上同何小勇一样的病。为了给一乐治病,三观到处卖血筹钱。为了连续卖血,去不同的抽血站。为了掩盖面色苍白,以免被拒绝卖血,三观到诊所外面,猛打自己的脸,在路边的铁栏杆上倒悬身体。<br></h3> <h3>我第二次看这部电影是用有弹幕的IPad 看的。到了这个情节,弹幕里众口一词,泪崩。<br></h3> <h3>卖血的诊所之一。<br></h3> <h3>三观在抽血站终于晕倒了。醒来之后,拒绝付抢救费用。他说,没有我的同意为什么要把别人的血输给我?我不要别人的血,你必须抽出来!话没有说完,又晕了过去。<br></h3> <h3>又一次。泪崩。<br></h3> <h3>电影里的结局是玉兰久等三观不来,自己毅然卖掉了一个肾。三观赶到医院,一乐的手术已经完成。全家人用玉兰卖肾的余款,高高兴兴地吃到一顿美食。<br></h3> <h3>弹幕里说泪崩的同时,还有说韩国人这么悲惨啊,我天朝就没有这样的事情。<br></h3> <h3>我知道,这不怪这些年轻人,不怪这些不知道余华的人。<br></h3> <h3>韩国人说,他们的历史上也的确有卖血度日的事情。韩国的影艺人不惜把屎盆子扣在他们自己的头上。他们是有良心的。然而,他们的良心到了中国,还是被屏蔽了。这部其实讲的是中国人的故事的电影,还是免不了被软埋的命运。没有多少人中国人知道这部电影。 你如果读了我的文章,有所感动的话,去网上搜看吧。<br></h3> <h3>顺便说一下。中国版的电影《许三观卖血记》也已经拍摄完成。导演正是余华的留学归来的儿子余海果。这部更具批判性的正宗许三观电影的命运,不仅仅是软埋。而是闷杀。<br></h3> <h3>软埋,闷杀,是昧良心的。是外强中干的行径。<br></h3> <h3>软埋是懦弱者的遮羞布和护身甲。<br></h3> <h3>坦诚历史,是善良和宽容的第一步。没有善良和宽容,再强大再繁荣,不是我眼中的乐土。<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