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引言:有一种铭刻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很奇妙,尘封多年似乎消失,一旦打开闸门又犹如泉湧,喷流不息;我对恩师王志书先生的记忆亦是如此。</h3> <h3>王志书先生是我五十多年前在郎溪县东埂小学(城关二小)读书时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h3><h3>先生个子不高,背稍驼,脸微黑,头发梳理得很整齐;鼻上架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常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卡箕布中山装,整洁,干净。</h3><h3>先生平时不苟言笑,文静的脸上透着慈祥,有时又显露岀几分威严。</h3><h3>先生是小学五年级担任我们班主任和语文老师的,并一直跟班到我小学毕业。初识先生,我对先生的教学水平与治学严谨有所耳闻,不太安份的我,对先生心存几分惧怕。随着时间推移和学习的深入,我对先生的感觉渐渐由惧怕转变成敬畏,而敬的成份远大于畏。</h3> <h3>先生治学严谨,对学生的要求近乎苛刻。课本中凡他认为经典或好一点的篇章,他都要求学生熟背,而且要背的一字不差。</h3><h3>学生背课文时,先生习惯端一把椅子,坐在教室门口,一只脚跨在门框上,学生静坐在自己的坐位上。谁会背了,举手即可到教室门口背给他听,背对了放行,背错了,那怕是错了一个字,回到坐位继续阅读,直至完全会背。先生就是这样一絲不苟,背诵课文也容不得半点差错。</h3><h3>龚黑子是我们小学时玩伴的头领。有一次下课后恰遇先生要我们背诵课文,顺平,记明,冬生和我均顺利过关,我们在教室门口静候黑子背完后结伴玩耍。大约是玩耍心切,黑子背诵几次皆有遗漏,直到天色已晚,他依然在坐位上默读课文,我们只好作罢,悻悻离去。</h3> <h3>先生为提高我们的写作能力,可谓煞费苦心。每次学生写的作文他都会认真批阅,然后挑出几篇写的较好的作文,利用业余时间,一笔一画地在钢板上腊刻成文,油印后作为范文,分发给班上每位学生,再进行详细的点评。</h3><h3>我记得六四年上半年,五年级下学期,正值全国掀起学雷锋的热潮,先生岀了一道命题作文《赞雷锋精神》,写成后,我的作文被先生选为范文,这是我的作文在班上初次入选范文,也许是虚荣心得到满足,我感到无比兴奋,从此后我竟爱上了作文,每次写作文时,我都暗暗地告诫自己,写好点,争取再次入选范文。</h3><h3>六年级下半学期,为了让学生作文水平有较大程度的提高,先生加大了作文的力度,每周要布置两至三篇作文。每期作文,他都要选出几篇,并腊刻成文。道发,记明,顺平和我的作文也常被入选。作文多了,腊刻的工作量就大了,常常晚自习散了之后,我们还看见先生独自伏案在办公室,昏暗的灯光下神情专注一笔一画地在刻写范文。这个场景至今还定格在我脑海中,每每想起,令我感动不已。</h3> <h3>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先生初任我们班主任时,我调皮捣蛋的本性收敛了很多,日子一长,我这一本性又渐渐显露出来。</h3><h3>一次同学龚黑子送给我一只体形较小的洋知了,我爱不释手,不忍丢弃。上课时忍不住把弄,结果知了〝唧〞地一声叫了,同学们愕然不已,先生更是怒不可遏。当然,我也因此受到了重重的责罚。先生还把此事告诉了我父亲,让我被父亲狠狠地揍了一顿,我也平添了对先生的几分怨恨。</h3><h3>还有一次,我犯的错误更大。先生在讲课时,恰逢一只白头翁在教室临窗的樱桃树上啄食未成熟的樱桃,教室窗户玻璃破损了碗口大的洞,先生转身在黑板上板书时,我禁不住诱惑,拿起弹弓,包上一颗楝树果,对着洞口,嗖的一声射向白头翁。谁料想慌乱之中却打在玻璃上,咣的一声,课堂一片哗然。先生气得火冒三丈,不仅没收了我的弹弓,罚站了一堂课,还责令我抄写课文五遍。</h3> <h3>先生对我是又爱又恨,爱我有点小聪明,理解与表述能力较强;先生恨我学习不专心,上课爱开小差;恨我铁不成钢,大器难成。</h3><h3>小的时候我酷爱看小说,同学吴体敏的父亲在新华书店工作,家中藏书较多,他家住在城关南门,为借书我经常光顾他家。</h3><h3>有一次,我从体敏那里借了一本《三俠五义》,书中打斗的场面让我痴迷,南俠展昭,北俠欧阳春更是我崇拜的偶像。为了继续看完这部小说,我把课桌本来就有的中缝用铅笔刀扩宽了。上课时,先生面对我们讲解时,我装出很专注的样子在听课,先生转身面向黑板时,我用手在桌面下托着书慢慢移动,从课桌的中缝中一行行浏览小说。也许是太入神了,先生走到桌前我竟浑然不知,当先生揪住我耳朵时,我才如梦初醒。</h3><h3>先生让我站在黑板前罚站,并把小说没收了。罚站我认了,可没收小说却让我惴惴不安。</h3><h3>那时候家境贫寒,我常把母亲给我吃早点的五分钱积攒起来,买本心仪的小人书,《三俠五义》这样一本大部头的书,我真的赔不起。</h3><h3>那一天是在恐慌中度过。上完晚自习,先生把我叫到办公室,我忐忑不安地走到先生面前,露岀一副虔诚悔过的神态,等待先生的呵斥。</h3><h3>谁知先生却朝我微微一笑,让我在他身边的橙子上坐下,并随手把没收的《三俠五义》还给了我。先生说〝喜欢看小说,读点课外书籍是好事,有助于开阔视野,提高作文能力。但主课不能荒废,课外读物就应当在课外读。〞</h3><h3>并要求我引以为戒,不要再犯类似错误了。先生的一席话让我心悦诚服,把书还给我更使我感激涕零。不仅原先憋在心中的怨恨云消烟散了,此刻,就觉得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h3><h3><br></h3> <h3>更让我对先生刻骨铭心,感恩终身的是我小升初考试中遇到的那件意外发生的事。</h3><h3>记得那天上午是考语文,临进考场前我突然内急;慌不择路地找到厕所,完事后,起身时却不慎把装在裤兜里的钢笔滑入粪坑。害怕耽误考试,我急忙走向离厕所不远的校养猪场,向养猪的校工倪老伯求助。倪老伯是我远房的亲戚,他到现场看了后,立刻带我到中学食堂借了一把长柄火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倪老伯才把钢笔钳起来。</h3><h3>然后,我们又去操场边的池塘把钢笔写干净,好心的倪老伯又带我去教师办公室灌好墨水。</h3><h3>拿起灌好墨水的钢笔,我一路向考场狂奔,远远地就看见先生焦急地四处张望,等我到了考场门前已迟到近半个小时了。</h3><h3>先生也顾不上问我迟到的原因,抓起我的手就领我进考场,然而,却被守门的监考老师挡住了,拒考的理由是超出了进考场规定的时间。我刹那间懵了,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解释原因。先生一把把我推开,然后一脸虔诚地向监考老师哀求,说到动情处,先生眼里竟噙着泪花。那一刻,我真被感动了,一股父爱般的暖流传遍我全身。</h3><h3>也许是怜悯我的窘境,也许为先生的哀求所打动,监考老师竟破例地让我进入考场了。</h3><h3>那时小升初语文考试,基础知识的份量不大,主要是一篇作文。拿到考卷,我三下五除二地做好了基础知识答题,接着开始作文。作文的题目是《一件新事和我的感想》,我未加思索就动笔了,我写得是美国入侵多米尼加,然后针对性地发表一通自己的感想。</h3><h3>美国是六五年四月入侵多米尼加的,我是在父亲办公室报纸上看到这一消息的,此外,我家门口不远的电线杆上安装了一个大喇叭,每天早晚县广播站都要播出新闻,所以,我对美国入侵多米尼加的事还比较清楚,这件事发生时距离考试时间只有两个多月,应当是新事,我如是理解。</h3><h3>写好作文,顾不上检查,我就稀里糊涂地走岀了考场。出来后,我才知道自己居然是第一位走出考场的。守在考场外等候的先生一眼就看到了我。只见他一脸怒气,额上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见,他大声地呵斥我,为什么弃考?我从未见过先生发如此大的脾气,低下头,嗫嚅地回答,〝我做完了,没有弃考。〞,先生怒气未消,连拖带拽地把我拉到考场边草坪的石桌旁,厉声说道,〝你作文是怎么写的?〞年少时我记忆力还不错,当时写的作文,几乎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我急忙把作文背给先生听,先生听着听着脸渐渐地舒展了,然后,慢慢地坐在石橙上,等我背完作文,先生竟舒心地笑了,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率真……。</h3><h3><br></h3><h3><br></h3> <h3>接到郎溪中学录取通知书后,我怀揣录取通知,急忙赶到学校向先生报喜。走进教室,只见一大群同学围着先生。先生兴奋地告诉大家,今年东埂小学小升初考试成绩喜人,这一届五十几个毕业生除少数几人考入集镇中学外,百分之九十以上均被郎中录取,录取率首次超越建平小学。</h3><h3>先生与学生说着说着,不时发岀一阵爽朗大笑,脸上写满了喜悦与自豪,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先生笑的如此灿烂与甜蜜。我和同学都深深知道,优异的成绩,源于先生两年来呕心呖血的操劳,是先生汗水和心血的结晶,同时也是对先生最好的褒奖与回报。</h3> <h3>侍续:《恩师王志书先生》(二)――探望恩师。</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