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那片田野啊

无言

<h1>  那年我十八岁,我在老家的田野。</h1><h1> 向来没有“安”过瓜的父亲,那年却执意的“安了瓜”,当了瓜匠。当地把种瓜叫做“安瓜”,应该是“埯”不是“安”,但我以及父辈们都愿意叫做安全、安装的“安”,其中用意,至今愧未参悟。但“瓜匠”一词,应该是指其技术含量比其它农作物高的缘故吧。</h1><h1> 父亲执意的原因,是未雨绸缪,因为那年我要考学,如果考上了就要有一大笔支出。庆幸,我没有给父亲丢脸。</h1><h1> 于是,就在那年的暑假里,我作了一名“看瓜佬”,日日夜夜,风风雨雨,真真切切的“钻”进了老家的田野,俯身躺在田野的怀抱里,感受了田野的体温,品尝了田野的体味。那体温,那体味,至今,温暖犹存,余味深深。</h1><p><br></p><h1>  清晨,太阳还没有出来,空气清爽,长长的瓜秧像一条条爬行的长蛇,整整齐齐的,昂着头,弯弯的扭着脖子,湿湿的含着露珠,支支楞楞的充满着生机。每根瓜秧上挂一个圆嘟嘟的小瓜,分明比昨天长大了许多。浑身的绒毛,也泛着露珠的白光。金黄的花朵灿烂的开着,早起的蜜蜂和蝴蝶已经来了,旁若无人的飞舞着,忙碌着。</h1><h1>  那一条条整齐排列的瓜秧,是父亲拿着瓜铲,蹲在地上,从一尺来长就开始一条一条捋顺,压土,抹叉,才整理出来的。我也握着瓜铲,跟父亲学习着操作。瓜秧们就在父亲和我的“指挥”下,非常听话的排着队,昂着头向前爬行着,由一尺到两尺,三尺,最后一直长到八九十来尺。</h1><h1>  父亲说,每条瓜秧上,间隔两三尺就要压上一铲土,这样,既可以固定瓜秧不被风吹起,还可以让瓜秧从压土的地方生出新根,吸取营养,让瓜秧更粗壮。每条瓜秧上只留一个瓜胎最好,营养充足,长的大,长的甜。其它的瓜胎都要及早打掉。等第一个瓜接近成熟的时候,再留一条或两条分叉,每条新秧上也只留一个瓜胎,第二个第三个瓜胎到秋天就熟了。这样,一棵西瓜就可以先后收获两到三个西瓜。</h1><h1>  伴着太阳的升起,村里的叔叔婶婶们都早早地吃了饭,扛着锄头来地了。他们要趁着凉快,来给玉米们、谷子们、红薯们除草施肥。</h1><h1>  还没有看见人影,就听到他们的说笑声,然后,一个一个地从那土堰和庄稼淹没的小道里露出来,前前后后的自然排成稀稀疏疏且不规则的一个长队,再然后就各自分散走进了各家的田地里开始各自的劳作。但打趣说笑的声音,和田野的风声、鸟叫声、虫鸣声、以及庄稼叶子的摩擦声一样,此起彼伏,永远也不会停歇。说真的,不用看,我就能够准确的听出来,那下猛雨一样说笑的是翠莲婶,那知了叫一样说笑的是桂花娘……</h1><h1>  前期不行,等到后期,西瓜们都开始成熟了。父亲几乎每天都要在叔叔婶婶们干累的时候,摘两个熟了的西瓜,抱着来到地边的柿树下或坟头的柳树下,喊一声“吃瓜啦——”,地里的人们便都放下工具,擦了汗水,聚到树下,大口的吃瓜,大声的说笑。</h1><h1>  父亲说,安了一趟瓜,卖钱不卖钱,都要让邻家们吃个遍。在远处干活来不到的,从地头经过时要喊到瓜棚里来吃,在地里吃不到的,也要记得给他们家里送两个。父亲说:“这是咱农村的规矩”。</h1><h1>  炼天晌午的时候,人们都回家了,玉米叶子、红薯叶子、西瓜叶子,在火辣辣的日光下,都软绵绵的耷拉着,好像是在打盹午休一般。重归静寂的田野便成了蝈蝈、蚂蚱和蝉们的天下,“蝈蝈蝈蝈”、“吱咕吱咕”、“知了知了”的叫着,一浪高过一浪,此起彼伏,像在比赛,又像是一团杂乱而有序的钢琴古筝手风琴的交响乐。蝈蝈和蚂蚱好像不怕晒,还故意的爬在庄稼叶子的顶上,在日光里反射着他们翠绿油亮的光。蝉儿不多,因为田野里以庄稼为主,树木很少,只有各家老坟坟头的几棵柳树和地头土堰上的几棵柿子树。两三只蝉儿就藏在这些树木的枝叶里,死劲的拉着他们的风琴。</h1><h1>  一伏三场雨。这个时候往往会有一阵猛雨“哗”的一声袭来,发亮的雨点打在叶子上,叶子颤抖着,打在西瓜上,就好像打在小孩们圆圆鼓鼓的肚皮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再去找那些吵闹正欢的蝈蝈蚂蚱和蝉们,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偃旗息鼓,逃的没了踪迹。</h1><h1>  最美的时候应该是傍晚吧,烦躁了一天的田野和微风一起凉爽且安静下来。坐在岭头地边,闻着野枣花的香甜,听着蟋蟀们的鸣叫,看着天上的星星和白云里的月牙、半月和圆月,在心里“创作”着一两句自以为很美的诗句……很多时候,也在附近看瓜的邻家妹子总会不远不近的坐在我的旁边。我们说了很多的话,也有很多的话没有说,只留在彼此的眼神里,留在朦胧的心里,一直留到了现在……</h1><h1>  瓜园在晚上一般是不住人看护的,因为全村各家的老坟、新坟都在这片田野里,就连我家瓜园的地堰上就排列着十来个坟堆。一般人都没有胆量在晚上走进这片田野。但我确确实实的在我家的瓜棚里睡了好多个晚上,人们都佩服我的胆大。其实,刚初的时候我也怕,躺在瓜棚里,不敢睁眼,不敢细听,怕看见鬼影,怕听到鬼叫。后来,我就想,这里是我的祖爷祖奶、老爷老奶们的地盘,任何一个坟头下躺着的都是我的或远或近的亲人,他们谁不爱他们的子孙呢!于是,在田野的瓜棚的那些夜晚,我陪着我的祖先们睡的平静而安稳。</h1><h1>  后来上学了,工作了,远离了我老家的田野。但老家的田野,却久久的,暖暖的,甜甜的,清清晰晰的保存在我的心里。不会忘记,更不能忘记!因为,那里有我的口粮,有我的岁月,更有我的祖先!因为,多少年后,我也会“入土”到那片田野……</h1><p><br></p> <h1><br></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