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海去

阳阳阳

　　妹妹在屋里为准备艺考扭捏造作的唱着《回娘家》，“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后还背着一个胖娃娃呀咿呀咿得儿喂～”，我听得忍俊不禁，瞥一眼窗外，夕阳已不知何时落下山去，天空是梵高《星空》里的湛蓝色，一如我们那天在沙巴看到的大海。
我听着“胡子哥的潮音乐”慢跑在江边的夜色里，穿过斑驳的光影偷窥与我擦肩而过的每个人，我看不清他们的脸，这些影子却与沙巴第一海滩的画面完美交叠：牵手的恋人、银发的老人、雀跃的孩子，还有被蚊子咬得无处可逃的我们仨。

　　这次的旅行准备是在波哥的催促里慌忙完成的，到了之后才发现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准备，因为东西你们已经备好，好心情才最重要。
我提前一天到达长沙，住在阿任的新房子里考虑要怎样穿越整个长沙到达黄花机场，晚上11 点的飞机我下午5 点出门打公交转地铁乘轻轨终于完成这个短线一人的旅行，说句丢人的话，我觉着能完成此事乃我人生之壮举，幸好没丢，山里娃娃进城跨出的第一步值得记录。

马航的红眼飞机轰隆隆的起飞，望着越来越远的土地，一丝兴奋、恐惧浮上心头，我又一次瞪大眼睛看了一晚上飞机翅膀下漆黑的天空，边上是已经变换了各种睡姿的你俩。
他们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火，路过的人却只看到了烟。我想我们仨已经彼此燃成了一堆篝火。

　　沙巴的慢生活很符合我老年人的性子，手机卡再没有电话轰炸，要处理的事情全部有理由丢到脑后，只剩下台灯下的一杯冒着热气的烟茶，房间里的一曲古琴，你我间的不设心防，噢！我最爱这陌生城市酒店的夜晚，放松的，让“我”消失的夜晚。
这个海岛之国的热情绝不会让你满足于此，接下来的旅程一言难尽，也不得尽言。

　　大马是个多民族国家，赤道的气候并没有想象的糟糕，海风不腥却带着清爽的味道，市区除政府办公楼外一色的低矮洋楼，点缀在椰子树和橡胶树之中，几个热闹点的集市也不影响这小家碧玉的温婉形象，路上行人肤色各异，包着头巾的穆斯林女人让我充满疑惑，为什么她们愿意几人共侍一夫？沙巴的乡村就显得落后一些了，还保持着原住民的生活习性和建筑风格，我们从花房子码头乘船去红树林看长鼻猴，那些长着茄子一样大鼻子和白屁股的珍稀动物同我们玩捉迷藏的游戏，它们站在树上低头看我们，我们坐在船上仰头望它们，那些个猴脑袋会想些什么呢？是否知道和树下的我们其实同属“人类”？说不定我们的曾N次方的祖父还一起摘过果子呢。这次探亲之旅让我有说不出的滋味，意兴阑珊。
入海口的风像海水一样浑浊，船头的原住民小弟弟坐在甲板上佝偻着背，那黝黑的脸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明亮，比起晚上的萤火虫，我更爱那双眺往远方的眼。我想起英子《城南旧事》里的厚嘴唇，我想起他们的对话“金红的太阳是从蓝色的大海升上来的吗？可它也从蓝色的天空升上来呀？我分不出海跟天，我分不出好人跟坏人。”每个人都有心事，你不说我就不问，不过“我们看海去”的约定总是在很早之前就订下的。

　　我们登上了个名字很长的岛屿，船刚开出时我还有种荡桨在洞庭湖的错觉，直到“青螺”远去，只剩望不到边的蓝，还有溅到嘴里的咸，我才明明白白知道，我来到了大海。
刺激的水上项目绝对是心理和生理双重的惊喜，我坐在“水上法拉利”的副驾驶位上，随着波涛旋转跳跃，那双蓝色的大手把船当成悠悠球，甩出各种弧度，他是个年轻体壮的男子，最大程度的向我们展示他的健硕的蓝色的腱子肉，乐此不疲。而我，无疑是最捧场的那个，没错，我的大姨妈被晃了出来，我可以爆粗口吗？无独有偶，胖胖的墨镜也随波而去，让她找去吧，白沙滩会留下她的脚印，海浪会轻轻抚慰带走她不好的心情。

　　我和波哥在岛上散步，漂亮姑娘穿着比基尼大方走过，小朋友脚下的皮球欢快的在白沙滩上打着滚儿，风愈发的大了，蜥蜴还慢吞吞的从这棵树下爬到那边的台阶，我忘记了那个小插曲，我要在心里留下更多空间，储存这奇妙的经历，酸甜的情绪，还有这个魅力无限的小岛。

　　隔天的美人鱼岛几乎是在我们海上行船时凭空出现的，她周边的海水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蓝色，越往沙滩越浅，水过渡得一点不含糊，就像这赤道人民爱憎分明的性格，临近中午，波哥和胖胖去稍深的海域浮潜去了，我坐在木屋看海，我极其想去可又怕被鲨鱼叼走，此刻我又想爆粗口了。木屋的风吱呀吱呀的转着，一道门隔绝了外面的高温，我没有勇气走进那一片银白的灼热，就躺在屋檐下看海，思绪飘远......
在我生命的第二十三个年头，我悄么声息的踩在地球的中线上，和沙滩上不知何时何处冲来的细沙一样静待下一个站点，我分不清天和海，恍惚间忘了自己置身何处，像墙上的油画，我的世界一片寂静，内心却从未如此安宁，因为我在等待深蓝里的两条美人鱼归来，继续完成我们的约定。

　　很多时候，我们都以为来日方长，就如同嵇康在死前感慨袁孝尼一直想学《广陵散》，我以为来日方长，执意不肯教他，而今我这一走，《广陵散》从此绝矣。

生命来来往往，我们以为很牢靠的事情，在无常中可能一瞬间就永远消逝了；有些心愿一旦错过，可能就永远无法实现。

什么才是真的拥有？一念既起拼尽心力当下完成，那一刻，才算真正实在的拥有。

　　这个夏日，我们仨都完成了一份漂亮的暑假作业，封面上写着------珍视当下，无畏前行。 很庆幸，排除万难 我们这堆篝火终于燃烧在了异国他乡，三人之约八年相守，我们没有走散。
臭波，下次咱们要带着胖胖喝酒，不能浅尝，老是喝不醉也“没意思”。喝醉了很丑，但人要一直不丑也累，爱怎么着怎么着，拳打镇关西，倒拔垂杨柳。死且不避，酒安足辞！
走，我们看海去，看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