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将消逝的“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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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 日出而作日落归, 逍遥自在生活美。 远离喧嚣尘世间, 世外桃源诱煞人! 话说此村名叫净湾,三面靠山,一面临沟,山上是漫无边际,墨绿如海的松柏,沟里是遮天蔽日的杨树、柳树、洋槐以及核桃、苹果、梨等干鲜果类树木。村周如此村内亦如此,除了一些比较破旧的房舍,几近原始的院落,简易硬化的小路,几乎有土的地方就有高高低低,粗粗细细,结果或不结果的各色树林,以及形态各异,五彩缤纷的花花草草,和方圆几百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连在一起,绿成一片。这个远离喧嚣、热闹、繁华,不知尔虞讹诈你狠我毒为何物的小村庄以人朴实、空气好、生态美见长,方圆几十里小有名气。<br></h3> <h3>  眼下正是夏末秋初,树木繁盛,瓜果飘香,地里快要成熟的庄稼随风摇曳,沙沙作响,树上的知了抓紧最后的时机拼命叫喊“醒了…醒了…”<br></h3> <h3>  这是一个小微村落,居住三、四户人家。一条小路静静地从村后绕过,往北沿着弯弯的小道可以抵达邻近村庄、镇上,顺南而去便是更高的山,更深的沟,更密的林,小村处于原始森林边沿。夜深人静,可听得耕地里玉米“忽喳勿喳”的拔节声响,间或夹杂着窗外的几声狗叫,赶上雨后,此起彼伏的蛙鸣声伴你整宿。抬头睁眼看窗外,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绿绿的树,艳艳的花,以及那泛黄的庄稼,三五成群的土鸡和闲逛遛达的黄狗、花猫,活脱脱一幅田园气息浓烈的山水画卷生生闯入眼帘。躺在床上足不出户,即可细细品味大千世界的春夏秋冬,树木花草的花开花落,禽畜昆虫的生生死死。<br></h3> <h3>  受人之托,我来净湾找熟悉的老郭办点私事。事情办妥,老郭非要留我下来叙叙。正好老郭在县城务工的儿子也在家,我们便海阔天空,山南海北地侃起了大山。一会儿功夫话题就聊到当下的生活。老郭儿子讲,原先这里还有差不多20户人家,是一个独立的村庄,支书、主任、会计、保管等村一级的大小头头脑脑一应俱全。后来改革开放,城镇化,教育资源优化等等,村一级组织撤了,村卫生室关了,小学校并了,人们的日常生活遇到诸多不便。为了更好的生存,村民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或者邻近的村庄,或者镇里、县里,大都陆陆续续搬迁了出去,选择或继续种地,或外出打工,或参军升学,或入仕从政,总之都还混得不错,比在这儿孤伶伶没人理睬,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啥啥都跟不上形势的山沟沟里要强得多。<br></h3> <h3>  即便是现在留在村上的三、四户人家,也都在外置下了房产,寻下了营生,开启了年轻一代崭新的生活,留守在村上的大多是他们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老郭他们也曾在孩子们再三恳求和劝说下,尝试着搬到新的家园生活,但老人们心里已烙下了深深的乡愁印记,很难适应城里单元房的生活。老郭抱怨,高楼大厦有什好,天天住对门,走路常碰面,就是谁也不认得谁,没意思;一天从早到黑老天一直是灰蒙蒙雾糟糟的,气都出不透,憋屈慌;还有那着急忙慌的大车小车的喇叭声,早早晚晚不得消停的广场舞音乐声,烦死人。依我看,老人不愿待城里,最主要的还是割舍不下千百年来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土地,和邻里乡亲的那份亲情,以及对那栏里的牛(羊),圈里的猪,窝里的狗,满院遛哒的鸡,鸭,鹅,和房前屋后小树林、灌木、小草、鲜花等等等等的倦恋。<br></h3> <h3>  留守山沟的老人们对眼下惬意的生活很满足,几户人家和睦相处,其乐融融,好得跟一家人似的,东家有点大事小情,西屋就跟着忙了起来,七手八脚齐上阵,帮着拾掇得妥妥贴贴;堂屋做点好吃的稀罕饭,一定不会忘记分享给廊屋的老人或小孩一点。今年地里种点什么牌子的庄稼比较好,几家凑到一起商量商量合计合计,旋地了施肥了秋收了,大伙总要相互间打个招呼搭个帮手。老郭说,几户人家十几一二十年了,没吵过架,拌过嘴,红过脸,怄过气,顶多茶余饭后闲来无事抬个杠,打个别。<br></h3> <h3>  春节、清明、中秋、国庆等节假日及学校放寒署假,在外打拚或上学念书的孩子们总会驾着摩托,开着私家车带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和老人们团聚一阵。可以说,这是留守老人们最舒心的时光,也是这世外桃源最喧嚣热闹的时光。<br></h3> <h3>  热闹的时光总归是短暂的。喧嚣过后,一切又回归于慢条斯理的生活状态。留守老人们几十年来养成的生活习惯丝毫没有改变,肚子饥不饥,一天三顿饭总是按时开火;饭菜好不好,每顿都要下肚两碗,从不挑三拣四,说长道短,无论咸淡,肚饱就算,少生了许多磕嘴磨牙的闲气,平添了许多互尊互敬的和气。<br></h3> <h3>  通路通水通电之后,几户人也都安了电视锅,晓得了外面世界许许多多的新鲜事儿。晚上,老人们除了多看会儿传统戏曲节目外,不怎么沉迷于电视里那色彩斑斓的花花世界,按时作息,早睡早起。清晨,伴随着栖息于树上的鸟儿第一声啼鸣,老人们即披衣下床,滋滋滋一颗(锅)烟过瘾后便荷锄下地。山外头的人种地一般一年锄草一遍,勤俭些的也至多两遍。净湾老人每天下地,地里的荒草是没办法生长的,与其说是下地锄草,还不说是下地等草。闲不住的老人喜欢每天去地里遛跶一圈。玉米,谷子,高梁,大豆等一干作物在老人的注视下和关爱中,就这样从下种进去,到成熟收获,完成生命的一次次轮回。<br></h3> <h3>  人们搬迁出去后,耕地还留在了家乡,依旧有一份来自于土地的固定收益。原先全村差不多三百亩耕地,前些年国家实施退耕还林,净湾一半以上的贫脊地栽植了核桃、刺槐等经济林,每年的退耕还林补助,是一笔可观收入。<br></h3> <h3>  随看耕作技术的优化改进,劳动生产率有了很大提高,土地耕种变得越来越省心省时省力,百十来亩地的春种秋收用不了几天功夫。一年当中剩余的大把时间,老人们就搞家庭养殖。一开始养牛养羊,随着青壮年陆续外出,这种需要好体力的活,便没法再继续下去了;再后来由于信息把握不准,市场忽冷忽热,养猪也养不下去了。再再后来老人们小规摸地散养起了土鸡。净湾老人们散养土鸡很纯粹,绝对不用市场上的饲料喂养,不喂药,不打针,不拉网,不建舍,顶多准备点饮用水,撒几把自家粮垛里的玉米,再垒几个简易鸡窝完事大吉,基本上处于放任自流状态。<br></h3> <h3>  老郭家散养了近百只土鸡,下蛋母鸡有三分之二。天刚放亮,鸡们就开始了一天以觅食为主的生活。庄稼地里,或者山林里,房前屋后,皆有食可觅。散落的花籽,鲜嫩的小草,地里的昆虫,都是美味佳肴。自由自在的土鸡一天的生活,就是睡觉,觅食,产蛋。老郭说,人是百人百性,鸡也是百鸡百性。有的安稳,有的生猛,为了保护鸡仔或刚产的蛋,会和喜鹊,黄鼠狼等入侵者博个你死我活;有的很有规矩,产蛋的时候会回到院里产到固定的地方;有的自由散漫,走到哪儿吃住哪儿,走到哪儿蛋产哪儿;有的更邪乎,一走数日不归,当主人以为其已被其它食肉动物吃掉而叹息时,那货却突然带着一窝鸡仔“荣归故里”,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br></h3> <h3>  通过和老郭一家聊大天,我才晓得,六十多差不多七十的留守老人不都是吃干饭的,挺能创收,且一点也不比年轻人差。就比如老郭,种地收入加上退耕地补助,再加上散养土鸡,一年下来能稳稳地赚个三、四万,足顶个正壮劳力外出打工一年的收入,甚至还要强一些。<br></h3> <h3>  不知不觉已日落西山,我和老郭一家人依依作别。通人性的黄狗也紧走几步凑到跟前,抬头注视着我们,花猫倦曲在窗檐下闭目养神,三五成群似乎永远吃不饱的鸡依然在不知疲劳地绕世界寻觅吃食。</h3> <h3>  说老实话,我很羡慕净湾留守老人们逍遥自在,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状态,但也为这里的未来担忧:十年二十年之后,当老人们逐渐老去,老郭们在外面生活、打拚的子孙们还会回来吗?</h3><h3><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题图来自网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