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旧影

禅定

自序

闲来无事，笔者意欲尽数年所藏，编撰一集《钱江旧影》。初稿甫成，急发好友斧正。友告云：《钱江晚报》正与淳安县政府联办一大型《新安文化》系列报道，劝吾参与，以尽宣传故乡之绵薄。吾友文笔了得，又曾主持编辑《浙江中医杂志》等国内知名期刊多年，余自当躬身遵命。由是急调船头，惶促之中，遂成《新安旧影》以交差。是稿既成，因文题有异，手边积年集藏之旧照，全无用武之所。悯惜之余，弊帚自珍，故择其精要，复编《钱江旧影》，以为上下篇。

杭城乃白傅作诗，苏公判牍之地；人文辈出，汗牛充栋，岂是吾等卖文之所？然，皇宫虽好，小筑亦可入居，权当酒后一笑，茶余谈资，似亦无不可矣！

2018.8.13.作者于听雨轩

“月坠入江，水流出乡；是月先入江，还是水先出乡”。

该照片1945年摄于威坪，对面左前方是原南赋乡的南村河口，右前方隐隐可见者，即为赋置口。

新安文化，顾名思义乃新安江流域形成的文化。由于历代行政区划的不同，古时的新安，包括今天的浙西和皖南以及江西的婺源等地区。宋代朱熹继二程之学，集大成而程朱理学始生。元以后朝廷重理学，标其为正统。由是程朱理学大光，数百年延绵不绝。诚可谓影响深远。十九世纪后半叶，随着摄影技术传入我土，使人们有机会将那一刹那变成了永恒，给新安文化留下了许多直观的记忆。让我们跟着摄影师的镜头，沿着新安江顺流而下，去领略一番历史留下的新安旧影吧。图为朱熹造像。朱熹，宋代程朱理学的集大成者，世称“新安朱子”。婺源人。

歙县古城内的许国牌楼，又称八脚楼。它建于明万历十二年（公元1584年）。其建筑材料全部采用了今淳安县茶园镇的茶园石，上面的题字，悉出自明代书法大家董其昌之手。该建筑代表着当年的最高艺术水准，堪称空前旷后。现为国家重点保护文物。

屯溪古桥。黄山（屯溪）是新安文化和钱塘江的发原地。由于行政区划的原因，现我们浙江把开化县称之为钱江源。其实，钱江有两个源头。除了开化源之外，从山脉和水流的走向来看，钱塘江的真正的主干源头，应是在现黄山市的休宁县。照片摄于1936年。

绩溪三胡，名闻天下。作为微商代表的红顶商人胡雪岩，可谓家喻户晓。

什么叫当年的江南首富？看看杭城的胡庆余堂，大概心里就有些底了。

这药局的架势和北京的同仁堂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胡适，也是绩溪人。一场“新文化运动”，其实也就是两个安徽人（陈独秀、胡适）和三个绍兴人（蔡元培、鲁迅兄弟）发起和主导的运动。如果再加上余杭的章太炎和梁实秋，整个运动，说直白点，它就是新安文化和钱塘文化的一次大阅兵。同时，它也为继之而来的“五四”运动，打下了思想、理论和人才的坚实基底。胡适一生，在世界各国的多个门类，先后共获得过三十六个博士学位。这样的情况，恐怕在全国乃至世界史上不说是绝后，空前估计是没有多少争议的吧？

还有绩溪这个胡，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介绍了。当年在清华园，小胡不仅挺拔英俊，而且还是个文艺骨干，学生会主席。帝王将相宁有种乎？设若果真没有种，那么窃以为：龙种自小与凡胎还总是有某些区别的。中国延绵两千多年的农业税，就是在他任上减免的。为之，百姓应该为其点个赞。

此公亦非凡夫。他就是大教育家、思想家陶行知。不过他原来的名字叫陶知行，后因崇尚王阳明的“知行合一”学术，认为“行”比“知”更重要，于是就把名字调了头，改成了陶行知。歙县人。

他叫黄宾虹，近现代新安画派的杰出代表。歙县人，亨年九十有一。可谓齿德兼隆，德艺双馨之人范。

新安之水，发于黄山脚下。新安画派自明末清初以来对全国画坛影响甚大。鼎盛时期新安画派享有盛名的画家就有七八十位。他们以新安江为墨，黄山为笔，大地作纸，流芳中华乃至全世界数百年而不衰。该照片1936年摄于新安江万贯坞口，对面隐约可见的村庄为黄家潭。

新安江的深邃含蓄，衬托起黄山的耸峻奇伟，引多少名人巨擘、骚客雅士驻足留踪。该照片1934.摄于街口。

这不？1936年夏，徐悲鸿带着他的学生们到黄山写生来了。前坐者即为徐大师。

1979年7月，为解决农民的吃饭问题，邓小平应当时安微省委书记万里的邀请来到了黄山。

浙皖交界的黄家潭溪滩。1945.7.15.抗战胜利大局已定，军统巨头戴笠和美籍总教官梅乐斯，从歙县雄村的军统中美合作训练班，乘竹排来到淳安威坪。淳安县自卫大队长徐震东接待了他们。

这就是戴老板和梅乐斯。

这位戎装的年青人，就是民国时期名噪浙皖边区的徐震东。抗战时期他是身先士卒，浴血奋战的抗日英雄。然而，在临近解放时，徐震东却接受了民国行政院长何应钦颂发的“浙皖边区游击纵队总司令”少将军衔的委任状，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1949年在解放军金萧支队的追剿下，徐震东于9.19日，在淳安县的清平乡饮弹自杀。人呀，有时就是这么复杂。照片约摄于1938年左右。徐震东，淳安县威坪黄金里人。

威坪地处浙皖交界，是浙西皖南地区最早的郡治所在地。公元208年贺齐在威坪建新都郡和始新县，次年郡治移贺城，县治仍在威坪，凡四百年整。其时安徽的歙县和江西的婺源等皆为其辖区内。是新安文化发祥和传播的核心地带。

威坪蜀阜的达尊牌楼，高大而雄伟。乃朝廷为表彰明嘉靖戊戌科进士（1538年），工部主事徐楚所建。淳西蜀阜，人才辈出。宋代大儒钱时就出生在这里。钱时，字子是，号融堂，生于宋淳熙乙未年（1174一1245）。其父钱大椿及二叔、三叔、四叔皆同举联榜进士，家学渊源，世所罕见。然而，他虽熟读诗书，经伦满腹，却性情恬淡，不乐仕进，甘愿隐居山林，著书立说。其时，朱熹慕其名，曾数度携徒登门造访，并亲砌石阶一段，以示敬意。嘉熙元年（公元1237年），宋理宗闻其名，特召其入殿，问以修身为政，养兵恤民之要，并赐进士出身，授修国史宏编。而他不甘案牍和官场使役，随即辞隐故里创融堂书院，授徒讲学，自得其乐。钱时一生著作甚丰，明代《永乐大典》收入《融堂书解》凡二十卷；清代《四库全书》收入《两汉笔记》等，计有八十八卷之数。蜀阜书院（即融堂书院）也成了人才的孵化器，因影响甚大，后蜀阜被朝廷命名为“招贤里”。该图摄于1960年库区移民前。

威坪洞源里方腊洞。北宋宣和年间（公元1120年）方腊即在这里揭竿起义，夺取包括杭州、歙县等五十多个州县，威震东南。该碑由上世纪七十年代郭沫若题写。

威坪叶家乡洞源里血污岭。方腊兵败后潜回故里，在这里与官军进行了一场恶战，血流成河。故而，后世人们将此亭边的山岭，称之为血污岭。此照由淳安县移委会摄于1959年。

郭村乡现今仍保存完好的宋代朱熹讲经处。

淳安县鸠坑乡（原南赋乡），洪家村乳洞庵。它是淳安县最早的寺庙，建于唐光化二年（公元899年），也是淳安县唯一的唐代寺庙。历代文人骚客，达官显贵多有游记、题咏传世。该照片1948年春，摄于乳洞庵八字门。中排左为家父。

这位白髯飘逸，仙风道骨的长者叫徐斗生。威坪古虹人。晚清拔贡，解放初曾首任淳安县人大第一副主席。徐老还是家父早年的孰师。上图乳洞庵八字门的额题“不二法门”即出自老先生的手笔。该照片摄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

这位上海市政协委员叫徐丰彦，乃上图徐斗生老先生之子。上世纪三十年代留英博士，生理学家，是我国生理学奠基者之一。国家一级教授，学部委员（院士）。现上海复旦大学校园铸有他的铜像。

如今论学霸，不是清华就是北大，或者就是域外的哈佛、牛津。然而，这些学子跟明代的商辂公相比，那就显的有些稀松平常了。商骆，字弘载，号素庵。明朝内阁首辅。淳安县里商乡人。明宣德十年（1435年）举乡试第一名——解元。1445年会试第一名——会元，同年殿试第一名——状元。经查，近三百年的明朝，共出过两个“连中三元”的状元公。商辂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叫黄观，可后来黄观的状元头衔让皇帝给免了。由是，商辂也就成了明朝唯一的“三元及第”的状元公了。三百年唯此一人，可证他的稀有程度。1993年敝人因事到淳安县里商乡公干，慕其盛名，特意去拜揖了位于半山腰的商公墓。墓地不大，墓碑也很普通。只有墓前的两只石马和一块旗杆石显示出它与普通墓葬的不同身份。据当地乡友介绍，此墓已被盗多次了。此照乃位于里商乡的“三元宰相”牌楼。

新安江上夜归的渔船。摄于1936年夏。

徽派建筑是新安文化的重要分支，也是新安文化中又一杰出的代表。其风格和流派艺术，数百年来，在全国和世界建筑史上产生了巨大影响。

粉墙黛瓦马头墙，是徽派建筑最典型的特征。

这样的建筑在新安江两岸随处可见。

这就是我家老屋的马头墙。可惜它现在已经不在了。

徽雕也是徽派建筑中的重要内涵之一。这只“牛腿”，它集浮、镂、圆、透雕等多种雕法为一体。堪称精品。

从浙皖交界的威坪镇，沿着新安江顺流而下六十里，就到了淳安的老县城——贺城。老辈人称之为老城市，也叫院里。该照片1935年摄于威坪。

这个老城市或院里，当年我还小，没有一点印象。近些年来，我想收集它的一些资料，还真是不容易。也许是与水库形成和移民有关吧？直至今天，我收集到的贺城老照片仍是寥寥无几，还真是应了那句“文献名邦无文献”的俗语。该照摄于1955年左右。

图片中的淳安中学，创立于1929年秋。初设在贺城的东庙，后迁至该校址，家父乃该校首届毕业生。1933年夏，淳中首届毕业生通过本校考试后，还得赴梅城严州中学复考以认定，成绩合格者，由严州中学核发毕业证书。据家父晚年回忆：当年他们共有34位同学赴严中复试，成绩合格发毕业证的仅24名，余下10位同学中有8人因复考成绩未达标，发的是肄业证。另有2名同学只建议复读未发证。

淳安四大古镇之一的茶园镇。

这是狮城东门外奎文塔。摄于1955年。

四大古镇之一的港口镇。可惜这些古镇因新安江大坝的建成，现都已没入了水底。

这就是我国第一座自己设计和建造的新安江水电站。它位于淳安县与建德县交界处的铜官。1959年建成发电。从此，上至安徽黄山，下达建德梅城的新安江被拦腰截断。新安江也变成了今天的千岛湖。

为了建造这座水电站，三十万淳安人舍小家为大家，背井离乡，迁移他乡。淳安的经济、交通和百姓生活直落三级，由全省的甲级县沦为贫困县。图为当年移民的船队和移民。吊诡的是，淳安人为支持国家建设作出了如此惨重的牺牲，可淳安农村的绝大多数老百姓，直到水电站建成发电后的第八年，即1967年才点上了电灯。

新安江上的商船和纤夫。该照片上世纪40年代摄于建德铜官。

图为1955年新安江水电站坝址——铜官原貌。

图为新安江大坝正在建筑的坝基。摄于1956年左右。

1957年周恩来视察新安江水电站。

新安江上的打渔人。新安之水流入建德后，江面逐渐开阔，水流也没有那么湍急了。

梅城是当年的严州府治。这是老外摄于1918年的严州府城楼，整整一百年了。

梅城城里的牌楼。老外摄于1918年。

梅城地处兰江、新安江和富春江的三江汇入口。她是钱塘江、富春江和新安江文化与商贸的重要集散地。这张照片1936年摄于梅城三江口。

桐君山上的药祖圣地碑亭。

新安江水流入桐庐就是富春江了。这张照片1972年摄于桐庐汾水江和桐江的汇入口。左前方为桐君山。

新安文化，如新安之水源远流长，奔流不息。该照1936年摄于梅城。（上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