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车沿着高速公路疾驰,驶向西南方向。车窗外除了零星掠过的村镇,都是连绵的山。夏天的群山,虽然绿荫如盖,但看得久了也难免觉得单调。<br></h3><h3>忽然高速一转弯,广西的山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座一座奇崛的山,如刀削,似斧劈,或高或矮,形状各不相同。画家惊叹于山石的嶙峋,诗人却更欣喜绿树掩映的诗意。这样的山,翠绿的竹子和挺拔的桉树与之相配,更显出不凡的气质来。<br></h3> <h3>在过去的1000多年里,有两个人从湖南来到广西,他们也第一次见到了这里的山。一个心生欢喜,一个充满惆怅。
欢喜的那一个,就是徐霞客。这个行走于天下山水的明代大旅行家,踏足全国21个省、市、自治区,将他的所闻所见记录下来,撰写了60万字《徐霞客游记》,其中用了8万字写下了广西,并称赞:“其山千百为群,或离或合,山虽小而变态特甚。”<br></h3> <h3>惆怅的那一个,便是柳宗元。从被贬永州到回京,仅一个月再贬柳州,柳宗元愁肠寸断,他拖着半死的身体和心情,离家去国几千里,蓬山更远一万重来到广西。他的行程很慢,因为路途险阻,他并无心情浏览这山水沟壑;偶尔在停下来的时候,他也许会在想,“山的那一边是什么?”
还是山。
我们的车经过桂林、柳州、崇左、钦州,无处不可见山,就连北海,也能看到一座座山头;有着“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广西,山真的随处可见。<br></h3> <h3>广西的山是有性格的。靠近山的地方,山就突兀的凸起;钦州的山靠近海,显然气质相对平和一些,兼具了南国山峦的葱郁和饱满,和湖南的山更近似,温润而亲切。
如果只是在高速公路上看山,或者在桂林的漓江上泛舟看景,是不能看到广西山的力量的。因为在导航中大意地选择最近线路的缘故,我们从崇左德天瀑布赶往凭祥的时候,是从国道、省道、乡道里一路过去的,途径大新、龙州、凭祥几个县,路过其中很多乡镇,近距离在广西大山腹地里穿行,才能真正读懂广西的山。
在中国的大多数地方,人们都把房子建在坡上,但在广西,人们把房子建在四面环山的谷底,和他们房子在一起的,是他们的农作物。比如水稻、甘蔗……四面环山的谷底,如图一个个散落的世外桃源;并不是每一个四面环山的谷底都适合居住,有的并不住人,横生着坚硬的荒芜;有的会有一泓碧水,如同群山中的宝玉。祖祖辈辈的坟茔葬在不太高的山坡上,或许是受制于山石的坚硬,也显得并不伟岸。<br></h3> <h3>山有性格,他们也会给予生活在这里的人以性格。在大新,山特别多,只有水稻等少数农作物。弯曲的山路上,随处可见的是禁毒宣传的标语,路上不时设有边防安检卡口,这里的人们,并不会刻意抬眼看向经过此地的人,也许他们更淳朴,也许他们更彪悍;当车驶入龙州,这里豁然开朗,香蕉、甘蔗的经济作物一畦一畦,几个少年骑着电动车,车龙头上挂着吉祥物,他们在互相嬉笑着。到底是山坚硬了人的性格?还是富足柔软了人的生活?<br></h3> <h3>1000多年前,当柳宗元来到这瘴气四起、音书断绝的百越之地,看着崇山峻岭之间劳苦耕作的人们,他没有停留于哀叹自己的命运,转身去做了更重要的事情:他发展农林、改善风俗、推行教化,努力惠化一方百姓。</h3><h3>今天的柳州柳侯祠,也是一座公园,上午十点多,这里跳舞的人依然络绎不绝。我问小哥:“你觉得柳宗元如果在世,他看到这个场景会不会开心?”小哥说,“应该不会,因为太吵了。”我回他,“也许会。柳宗元在这里以诗文礼教治世,无非是想要让这里的百姓生活更幸福。这也就是他所希望的场景。”八岁的小哥似懂非懂地看着我。<br></h3> <h3>而我终于明白,广西之美,实在与这一座一座山有莫大的关系。如波涛一般仰伏回合的群山,给了这里的人们不同的喜悦和惆怅,同样也给予了这里的人们,那和山一样坚硬、倔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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