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怜取眼前人

李木子

或许，真正的爱情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的路数，这根本就不是一场人心换人心的战争。

　1

这条路走的似乎有些迂回漫长，这让林蓓蓓有些懊恼，向来风风火火干脆利落的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婆妈？
她坐在电脑前，用脚踢了一下机箱上的电源开关，电脑瞬间从一个漆黑的状态变得明亮，林蓓蓓手支着下巴，打了个嗝，一股浓浓的韭菜味从胃里穿过食道上涌至口腔，一大清早，真不应该吃这样的东西，但实在没办法，谁让自己爱极了韭菜盒子的味道，那个诱惑势不可挡。
电脑短促的开机声提醒着林蓓蓓目前该有的现实状态，她正了正身体，灌了一口茶，企图掩盖韭菜盒子的味道，但收效甚微，她又拉开抽屉，扔了颗薄荷味的口香糖到嘴里。

林蓓蓓之前特害怕薄荷味，总觉得那个味道太烈，但最近她却超级迷恋这个味儿，薄荷的清凉充斥在整个口腔，就连牙齿也凉凉的，她觉得这样的口气比较适合接吻。

想到接吻，她就开始惆怅，她太久没有接过吻了，久到她都记不得接吻的时候是先闭眼睛还是先撅嘴。她盯着屏幕，使劲的嚼着口香糖，似乎要榨干里面所有的薄荷汁。
走廊里有脚步声，不紧不慢，沉着有力，林蓓蓓的心突的跳了一下，她听出了那是左岸的声音，很快，在林蓓蓓默默数到三的时候，左岸出现在了门口，手里提着油条和豆浆。

2

林蓓蓓曾和同事打赌，猜左岸的豆浆油条不会超过三天，结果，整整一年，左岸的早餐就没变过，这让林蓓蓓十分迷惑，也更加佩服左岸对一种口味的执着。
左岸拎着豆浆油条坐在了林蓓蓓斜对面的工位上，俯身按亮了电脑开关，然后拿起水壶起身去茶水间提水。

好像自从左岸来了之后，大家就很少奔走于办公室和茶水间，起初大家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时间久了就成了理所应当。

林蓓蓓起身从水壶里倒了满满一杯水后迅速回到了座位上。
工位支架的链接处放着一盆绿箩，林蓓蓓透过绿箩的枝叶看向左岸，他今天穿的衬衫很特别，嫩粉色，圆木扣子，像是新郎婚礼上穿的。林蓓蓓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左岸起身给绿箩浇水，冷不防正对上林蓓蓓探究的眼神，林蓓蓓也是一怔，眼神迅速朝左岸旁边的李浩看去：“小李子，过来看看哀家的电脑怎么不动了。”
李浩听到林蓓蓓叫他，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看了下电脑后说：“蓓蓓，你能不能不要把口红放到键盘上！你的口红一直压着回车键呢。”
林蓓蓓打了个嗝，说：“哀家知道了，你跪安吧。”
李浩白了她一眼：“又吃韭菜盒子了，都说你嫁不出去，这跟韭菜盒子有莫大关系。”
林蓓蓓瞪着李浩，目光却总是经意不经意的扫过左岸，他正盯着电脑，专心致志的工作。

林蓓蓓停顿了一会儿，收回目光，上午还要出去办事，得抓紧把手里的事处理完。她飞快的敲击着键盘，她的打字速度在全公司是有名的，在员工技能大赛中可是第一名。这让她有点沾沾自喜，除了头发特长之外，总算还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本事。

十点一刻，林蓓蓓打完手里的文件，便开始准备去广告公司那边敲定设计方案。她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哈欠刚要长长的发出来又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因为她看见左岸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没事吧？”左岸看着林蓓蓓流着泪水的眼睛问到。
“没……没事，刚刚看了个小文章，感动的哭了。”
“你是不是要去广告公司？我正好也去那附近见客户，可以载你过去。”
“好。”林蓓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李浩看着她特别不矜持特别没有节操的样子，善意的给了她一个轻蔑的眼神，林蓓蓓假装没看见，临出门时还在他面前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3
左岸的车里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林蓓蓓第一次坐他的车时就闻到了。

记得去年年会结束后，左岸喝了酒便没开车，而是把车钥匙给了不能喝酒的林蓓蓓，林蓓蓓开着他的车回了家，第二天又把他的车开到了公司，因为这件事还让好多人误会他们，进而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演绎的很离奇。

尽管这剧情让人觉得有些狗血，但不可否认的，林蓓蓓内心却不着痕迹的划过一丝丝波澜，她以为那一丝丝波澜有一天会破茧成蝶刮起一场飓风，只可惜这小小的波澜并没有产生蝴蝶效应，而是慢慢的变得无迹可寻了。
林蓓蓓的思绪还在飘忽，目的地已经到了。
广告设计很快搞定后，林蓓蓓便陪着左岸去见了他的客户。客户临时开会，他们便坐在会客室里等。
林蓓蓓觉得，如果爱情也需要占尽天时地利人和，那么她和左岸之间该占的都应该占尽了，可是怎么就没有一点要发生裂变的倾向呢！
漫长的等待的过程中，左岸起身在窗口处抽烟，烟雾缭绕中，林蓓蓓觉得他精致的像一幅画，眉眼深邃，嘴唇很薄，都说嘴唇薄的人比较薄情，不知是真是假。
左岸突然转了个身，林蓓蓓赶紧收回目光。一只胆小的鹌鹑，林蓓蓓心里暗暗的骂自己。
左岸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将目光又转向了窗外。
林蓓蓓手指放在包上不停的敲击着，突然想起昨天李浩给她的小柿子还放在包里，李浩说这是他自己在阳台上种的。

林蓓蓓慌忙打开包，还好，没有挤扁。
林蓓蓓拿出小柿子，看起来确实不错，但她还是不敢相信李浩这个大老爷们会有这种耐心种出这样精致的东西，她捏了一个小柿子刚刚放嘴里，前台小姐便扭着翘臀过来了，林蓓蓓看着前台小姐的翘臀，硬生生的把到嘴的柿子给吐了出来，或许这就是煮熟了的鸭子又飞了的最现实的写照吧。
合作谈的非常顺利，这让林蓓蓓和左岸都感到非常高兴。果然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似乎又跟林蓓蓓关于爱情天时地利人和的理论不谋而合。
驱车回公司的路上，林蓓蓓从包里取出小柿子，递给左岸：“尝尝。”
左岸腾出一只手接过林蓓蓓递过来的柿子，一口吞了下去：“嗯，味道不错，跟外面卖的不一样。”
林蓓蓓呆呆的看着左岸，他吃下去的是刚刚自己放在嘴里没有吃下去的那颗，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林蓓蓓咽了下口水，又用力眨了眨眼睛，车厢内的空气变得有些诡异，她低下头，又迅速将头扭向了窗外，五月的天气，温暖又不失凉意，只是这漫天飘飞的柳絮惹得人心痒难耐。

4

“你在车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左岸把车停在了一家药店门口，交代了一下便下了车。等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盒扑尔敏，那是一种治疗过敏的药物。
“咳，早上听蒋小艾说最近吃海鲜有些过敏，刚好路过，就帮她买了。”他看林蓓蓓一直盯着他手里的药，随即解释说。
林蓓蓓点了点头，她想，如果她告诉左岸，最近因为柳絮的原因她的鼻敏感也有些发作，他会不会也能顺便帮她买些鼻敏感的药。
其实，左岸可以不用解释的，林蓓蓓心里想着，因为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构不成解释的必要条件，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的婆妈和迂回，起码不会让自己太狼狈。或许，真正的爱情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的路数，这根本就不是一场人心换人心的战争。
正午的阳光突然晃的人眼刺痛，五月的天气就是善变，林蓓蓓举起手遮住了太阳。
回了公司已经很晚了，早就错过了食堂的午饭时间，今天食堂有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林蓓蓓怏怏的把自己晾在了座位上，却意外发现桌子上放了个饭盒，里面正是自己爱吃的糖醋排骨，用手试了一下，还热的。
林蓓蓓四下看了看，没人，算了，不管了，放在我桌子上那就是我的，她打开饭盒后开始大快朵颐。
“你也不怕排骨里下了迷魂药！”李浩不知何时站在了林蓓蓓身后。
林蓓蓓一惊，抹了下嘴角的酱汁说：“那也要先满足了味蕾以后再说。”
李浩甩给林蓓蓓一个大白眼：“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明天记得给我买早点。”
原来这排骨是李浩给自己打的。林蓓蓓内心划过一丝感动。
“韭菜盒子。”林蓓蓓嘴里啃着骨头，含糊的说着。
“不，我要豆浆油条。”
“一个星期的。”
“No！”
“一个月的。”林蓓蓓狠心说道。
“成交。哈哈哈哈。”李浩大笑。
“这么禁不起诱惑？典型的小人得志。”
李浩没理林蓓蓓，而是大笑的转身离开了。到了门口又回过头对着林蓓蓓喊道：“我其实特别爱吃韭菜盒子。”说完迅速消失了。
林蓓蓓恶狠狠的盯着李浩消失的方向一时无语，自己天天欺负李浩，这一次终于让他连本带利讨了回去。
林蓓蓓颓然的坐在椅子里，看着安静的躺在蒋小艾办公桌上的那盒扑尔敏，内心百感交集，此时此刻，真正需要药物来治疗一下的人应该是自己吧，只可惜这世间还尚未研制出治疗情伤的药。
不过药补不如食补，就让食物的刺激来的更猛烈些吧。林蓓蓓开解着自己。这本来就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斗争，喜欢吃中餐的怎么可能和喜欢喝咖啡的同一餐桌上进食呢，爱情的微妙似乎就产生在这不同的味觉之间，同步才能共鸣。

只可惜如此浅显的道理就是有那么多人看不清，索性一切还没开始，结束也不会显得太迟，可为什么内心还是忍不住泛起阵阵刺痛。

林蓓蓓吸了吸鼻子，低头快速将桌子收拾干净。

低头时手肘不小心碰了电脑，屏幕的画面刚好切换了新的一张。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林蓓蓓盯着屏幕上的文字，若有所思。

此时，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人们陆陆续续走进来，没有人注意到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林蓓蓓趴在桌子上，她明白该继续的还是要继续，该走的你无法挽留。就好比这流动的时光，它并不会因为某个人的难过而停下来，也不会因为你想念而让愿望成真。

林蓓蓓还在暗自伤怀，“砰”的一声，一个不明物体突然飞落在林蓓蓓桌子上，林蓓蓓扯开嗓子正准备破口大骂，发现不明飞行物居然是治疗鼻敏感的药，林蓓蓓抬头，发现李浩正微笑的看着她：“不用感谢我，刚刚胳膊擦破了皮，去药店买药，顺便帮你带了一盒。”

林蓓蓓手里握着药瓶，心绪竟像是燃烧起来，带走所有的云淡风轻，而将这一刻牢牢烧透至她的记忆里。

就让所有的事都交给时间吧，或许很多事情只有在遭遇时间的裁量后才可以以一个最完美的姿态走出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