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的悲喜人生《一》

小楼

元子是个农村姑娘，跟着父母插过秧，种过地，放过牛，喂过猪。小的时候家里穷，旧衣服穿了一年又一年，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所以元子总是盼望着过年，因为只有过年的时候，元子才有新衣服穿，才能吃饱肉。每年过年的时候元子妈妈都会提前去集市扯上几尺花布，请好土裁缝。年前的裁缝师傅是非常繁忙的，通常送去的布料要个把星期才能拿回来。于是元子在布料送去的那一刻，心里就一直在期待，每天掰着手指数着天数。这时候妈妈也显得异常忙碌，白天要准备年货，洗洗刷刷，晚上偎在被子里，手里拿着底线针，带着铁扳指，在微弱的煤油灯下，一针一线的拉着鞋底，缝着鞋帮，准备过年的新鞋子。

大年初一的时候，元子穿着裁缝缝的花衣裳，脚下穿着妈妈做的千层底，吃着肥的流油的腊猪肉，在元子眼里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小时候的元子活泼开朗，叽叽喳喳，有一张巧嘴，拧得清轻重，看得到势头。常常被大人们谈笑，说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记得有一次，元子妈妈跟自己亲妹妹，也就是元子的小姨闹了矛盾，很长时间都不来往，也不走动。眼看着这嫡亲的亲人快到了绝交的地步。但事情似乎又有了一次反转的机会。原来元子的小姨是个走乡串户的生意人，常常十里八村开着三轮车，买些新鲜水果蔬菜，干货，零食之类的。

这天说来也巧，元子小姨和姨夫竟然把三轮车开到元子家对面的山坡上停下来，就开始吆喝起来，卖梨咯，卖梨咯。村里人听到吆喝都去凑热闹，看的看，买的买。元子妈妈本来准备去买些梨回来给孩子打打牙祭，一看是自己妹妹，因为闹的不愉快过，就硬着一口气不出门。村里买完梨的邻居过来劝导元子妈妈，让她不计前嫌，既然妹妹大老远来了，也是想缓和关系。让她过去招呼一声，到家里吃个饭，以前的事就算过去了，都是一家人。元子妈妈是个犟驴脾气的女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心倒是软下来了，就是拉不下面情。扭扭捏捏的磨叽着。

元子看在眼里，也是心领神会，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一口气跑到山顶，见面就拉着小姨的手，小姨姨父叫的那叫一个亲热。元子一脸的开心，那张小嘴也吧拉吧拉的说开了。以妈妈之名邀请小姨去家里吃饭，还说妈妈正在厨房炖着大肘子，等着小姨呢。小姨一听自然是乐开了花，拎着两袋梨就去了姐姐家，之后听村里曹叔他们讲，当时一家人有说有笑，亲热的不得了嘞。曹叔还当着大家伙的面说笑道，你看元子这丫头，屁大点个小娃，贼精，贼精的，这娃长大不得了，要不是这丫头，恐怕元子她妈还指不上什么时候能和妹妹和好呢，大家应和着，点着头。

在元子的童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大夏天一群孩子池塘里游个泳，打个水仗，吃块凉西瓜。或是傍晚的时候打着赤脚，跳个房子，丢个沙包，捉捉迷藏，讲讲鬼故事，对于元子来说都是欢乐的时光。大山里的孩子，常常站在山岗上对着蓝莹莹的天空歌唱，对着绿树青山呼喊，声音回荡在高山低谷里，缠绕在参天大树之间，余音袅袅，乡音纯朴。戴着草帽子，坐在牛背上，幻想着城市的绚烂多彩，橙色的汽水，冷气嗖嗖的冰棍，漂亮的花裙子。

冬天的时候，元子穿着厚重的棉絮袄子，搓着冻的发红的小手，手背上长满了冻疮，有的地方结着痂，有的地方露出鲜红的冻肉，流着血水。尺把厚的积雪，元子背着书包，深一脚浅一脚，咯吱咯吱的，不一会就消失在视野里。元子是个爱学习的孩子，起的比鸡还早，月亮和星子还挂在天空闪着亮光，元子已经起身去了学校了，那个时候是没有电灯的，去的早看不见读书怎么办？

大山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自然资源的丰盛取之不尽。平时闲下来的时候元子就去山里收集松油，放在一个铁罐子里装满，罐子里再插上一个小木棍，一个超级实用的松油灯就做好了。每个天不亮的早晨，松油灯陪伴元子在书海里畅游，求知若渴，不思春秋。元子一直有一个梦想，有一天能带着爸妈妈的期望，走出大山，用知识的力量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元子没有辜负期望，终于要去到那些繁华的都市。那些元子无法想象的城市景象和大山顿时生出了完美的分界线，一边装着五彩缤纷的神秘，一边装着童年的歌谣。走的那天，元子背着行囊，眼里噙着泪，一步一回头，看着父母晃动的手，慢慢模糊在视线里，看着静寂的山野，遒劲有力的老树；那些连绵不绝的群山此起彼伏的延伸，看不到尽头的苍翠，庄严肃穆，犹如一场无声的目送，那一刻元子才正真明白原来离别才是最深的不舍和伤痛。她的灵魂早已和大山融于一体，每走一步，心都会生生的疼。

来到城市的元子，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高耸入云的大楼，熙熙攘攘的车流人群，现代化的城市中央，元子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陌生的她只想逃离，太多太多元子从未触及的景象晃现在眼前，生疏而忐忑。简单朴素的元子，穿着不入流的衣服，梳着长辫子，粗管裤一走一晃荡。唯一的亮点是妈妈给她买的白球鞋，雪白雪白的，元子特别爱惜，一直纤尘不染，白的发亮。拎着大包小包来到学校报道。

大学期间的元子，热心帮助同学，勤工俭学，省吃俭用，不想给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造成太大的负担，当周末同学们都穿着漂亮的衣裳喝茶唱歌的时候，她常常躲在图书馆一呆就是一天，有时甚至忘记了吃饭。元子总是一副素面朝天，越来越沉静的样子，却再也掩盖不住她丽质天生的美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如泉，识人识面，观人看眼，元子脸庞干净，素淡清雅，面容善良，眼眸纯净，是个表里如一的好姑娘。人们常常说好姑娘没人爱，在那个青春洋溢的大学时代，追逐理想和爱情的热忱，激荡在青春的岁月里。多少悸动的心在澎湃的爱河里沉浸，滋生出一朵朵爱情之花，装点着大学四年的美好时光。元子与书为伴，清心寡欲，青涩胆怯的甚至不敢有任何妄想，她怕辜负，却错过了在她年纪里本该有的经历。好姑娘没人爱，难道一语成谶？

只顾埋头苦学的元子，竟然在大学四年的时间里没有谈过一场恋爱，她说她要加倍的努力，才能对得起远方含辛茹苦的父母，元子是个孝顺的女孩，穷苦人家的孩子，唯有拼尽全力，才能让自己底气十足，元子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