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名《〈登岳阳楼〉讲解》选摘

睡不醒的鱼

登岳阳楼
杜甫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杜甫登岳阳楼本来是第一次登上的，然而洞庭水谁都是听说的，今日一上，正如小说上一句说不清楚两句又显得重复的话：“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杜诗则说的很清楚“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我们人人都这样说，倘若第一次登岳阳楼。

接着两句真是伟大的诗：“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有人说这像写海，其实写海不能如此，海不能是“浮”，这乃是写洞庭湖，比海要显得动荡些。杜甫的这两句诗又并不是写景，这两句诗象征国家的不安定，杜甫见着洞庭湖乃一口说出“乾坤日夜浮”的形象了。

这五个字又很像小孩子说的话，小孩子可能是这样认识大湖的。伟大的诗人每每是以童心说话，我们可以再举一例，好比杜诗里写边地这样写：“弱水应无地，阳关已近天”（《送人从军》），仿佛弱水阳关就到了地近处，天边头，很能给人一个“远”的形象。洞庭湖则给人一个“乾坤日夜浮”的形象。

接着四句，《杜臆》解得很好：“三四巳尽大观，后来诗人何处措手。下四只写情，是做自己诗，非泛咏岳阳楼也。”不过杜甫“做自己诗”总不属于个人范围。

废名《〈登岳阳楼〉讲解》（选自名家领读系列丛书之《名家读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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