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后才明白

东篱子

　　
　　30年同学聚会，是人生的一个重大事件。
　　走过30年再遇见，已经不是简单的遇见了。你，你，还有你，我们大家，还是30年前的样子，但也不是了。我们还那么年轻，我们也老了；我们还书生意气，我们也老成持重了；我们还保持初心，我们也脱胎换骨了。
　　30年后相遇，我们有无尽的回味，也有同样无尽的发现。

　　这是一次时空的穿越。我们从2018年8月4日出发，走走停停，说说笑笑，走过毕业20年，10年，一路走向1988年7月，然后我们在熟悉又陌生的校园里、教室里，到处乱跑，激动又好奇，恰如1984年初入校园。然后我们发现了你，发现了我，发现了他，发现了我们大家。我们都有重影，一个后来的自己抱着从前的自己，从前――后来，后来――从前，像电影镜头一样不断切换、闪现。在时间的轻纱后面，青春依然在欢快地跃动，清纯，青涩，矜持，娇羞，顽皮等等，还挂在记忆的天空，星星点点，或明或暗。我们看到了53个在当时不可能看到的梦在空中飘荡，个个色彩斑斓，美妙奇幻，每个梦都有一条长长的尾巴连着今天。我们看到了正在发生的、当时闻所未闻的许多故事，或沉重，或搞笑，或浪漫，或愤懑，或幽怨，但站在30年后这个节点上，它们都归于欢乐，化做开怀大笑，在我们生命的长河里久久回荡。

　　这是一次美的发现。作为一个伪摄影爱好者，或许比其他人更注重了对每一个同学精气神的细致观察。他们，不管在眼里还是在镜头里，都是婀娜多姿、风韵亮丽，都是风流倜傥、意气风发。不得不由衷地感叹，原来他们，不，应该是我们，我们是如此的美丽动人，风流潇洒！

于形也，线条迂回曲折又流畅灵动，构图丰富饱满又轻盈飘逸，色彩庄重大方又低调艳丽。当然这是说女生。男生们也是阳刚不减当年，偶有华发而不失壮岁之色，年过半百而犹显挺拔腰身，即或某人略有肥态，那也是壮如斗牛，健似良驹。

于神也，女则娴静典雅，高贵大方，步态沉稳，但情绪来时，又叽叽喳喳，手舞足蹈，俨然是花季少女，各个韵味十足，楚楚动人。男则深沉稳健，气定神闲，或有散漫但留几分绅士气度。在女同学面前也是一改曾经的羞涩胆怯，拥抱顺手就来，玩笑随口可出，“放肆”得很。

 这是见者无人不瞩目的风景。这是同域者恨不能身在其中的美丽。这是生活对我们最丰厚的回报。这是人生不可多得的状态。

于是，断定自己当年不是缺心就是少眼，甚或都缺？如此的美丽居然发现甚少，如此的芳华竟然没有争取一片给自己。更于是遗憾，除了学业，还辜负了很多，错过了很多。

这是一次心灵的松绑。曾经，我们有很多想法，很多心事，很多小秘密。聚会中的玩笑和交流，不经意间也是自然地把那些神秘的小窗口打开了。我们发现张三对李四有这样的评价，王五对赵六有那样的看法；我们看到了只长成萌芽的爱，看到了喜花而不敢近赏的胆怯、自卑的心……这些，在一个玩笑，一次交谈，一缕眼神，一把握手，一怀拥抱，甚至一次合影，一次举杯后，就都交代了，俨然完成了人生又一大事。然后，当事者释然了，安然了，坦然了，敬然了，憋了几十年的情绪消散在麦积山美丽的风光里，成了和它们一样美丽的心灵的风景。

于是，整个世界都变得那样轻松、自然，纯洁。

　　这是一次友谊的升华。分别是一颗神奇的种子，时间越久越强大；思念是一片神奇的土壤，时间越久越肥沃。这颗种子在这片土壤里长大，便是情感之树，友谊之果。它是绝对“有机”和绿色的，自然天成，晶莹剔透，不受任何世俗的污染。

10年聚会我们区区十多人，20年聚会我们有20多人，30年聚会，洋洋40人之众，何也？因为在时间的魔棒下，那片土壤愈加丰厚，那颗种子愈加强大，那棵树茁壮成长，蔚成浓荫、硕果累累。所以聚会时，我们急不可待、欣喜若狂，我们畅快淋漓、欢天喜地，我们不分晨昏、废寝忘食，我们意犹未尽、依依不舍，我们乍一分别，辄盼再会，我们别后旬余，念念不忘。

我们把30年的牵挂思念，压缩在2天的体验中，以美景美餐美意为佐料，尽情享受“精神上的血缘关系”带来的快乐。我们发现原来我们是如此地相亲相爱。能够同学真幸运，当你的同学真好！

这是一次同学的再认识。毕业一别，基本是闻声多、见面稀。偶有谋面，也是区区几人，匆匆作别。十年聚会，因羁身神秘军旅而错过。20年聚会有幸参加，但因是甲乙两班同聚，感觉与同班同学交流也欠深入。到毕业30年，相聚羲皇故里、麦积山下，洋洋40人之众，依然空前， 也恐绝后了。加之组织者之用心周全，可谓交流充足，相聚甚欢。 

其最欢者，当属士隔卅年刮目相看。大家或从政，或经商，或自由职业，或尊从师道，都奋然前行，活成了独特的自己，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开出了无与伦比的花， 结出了足慰平生的果。虽有少年轻狂，却寓于中年老成，奔放而不失含蓄，调皮而不乏分寸。虽还评头论足，却基于深入洞察，激情而不失理性，宏达而不失客观。虽仍追梦不止，却做于脑醒眼明，浪漫而不离现实，高远而可触可及……俨然，我们这一批人，成了挡风避雨的港，通达对岸的桥，更上层楼的梯，对一个单位来说，得之而幸，去之而憾，用之而强。

由之追想，当年的自己，走得匆匆，看得肤浅，察得粗陋，竟至于有些自轻自贱，竟未发现那个时代也很富饶，那个校园也很深邃，那里也是藏龙卧虎、雕玉养娇。

　　这是一次人生的再出发。我们同在一校一班，听同样老师的教诲，受同样文化的熏陶，但30年后我们活成了独特的、独一无二的自己。每一个人都有鲜明的个性，独到的见解，丰富的人生体验和坚定的生活态度。于是，每一个人都成了对方的人生参照，被深刻地启迪、鼓舞或者惊醒。这一点，唯有同学才能做到，也唯有同学才能具有震撼效果和长久效力。

虽然我们年过半百，虽然人生大体“定型”，但我们没有老，我们还有梦，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于是，这次聚会必然成为人生的加油站，成为精准的导航图，帮助我们积蓄力量，精确定位，开始真正属于自己的精彩生活。

美丽的天水人杰地灵。麦积山的风光闻名华夏。但我只记住了我们――西北师范大学中文系88届乙班41位师生，在这里汇聚的情形。我只能说对不起天水，您的美丽请允许我下次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