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直白村是大峡谷中汽车能到达的最后一个村庄。也是距离南迦巴瓦峰最近的一个小村落,据说直线距离仅七公里,全村只有寥寥的几十户人家。</h3><h3> 莲花生大师在经卷中曾有个离奇的预言:有一天南迦巴瓦的冰川会坍塌,雅鲁藏布江也会断流。</h3><h3> 上世纪五十年代,预言描述的事情果真应验了,墨脱和察隅发生了一次史上最强的地震。地震来临后,直白村整个村子都被雪崩的泥石流冲走,一个名叫卓玛青宗的女子,成为村中唯一的幸存者。</h3><h3><br></h3> <h3> 我住在红色屋顶的藏地农家客栈,老板朗杰是位二十出头的藏族小伙儿,高瘦,有一双黑亮的眼睛,他和姐姐共同经营着这家客栈。客房明净而温馨,雪山填满了整个窗户,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中国最美的雪山南迦巴瓦峰。有时,我也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没有手机信号和网络,我以一种慵懒的姿态仰望神山,也在神山的俯视中独自发呆。在此落脚的大多是一些背包族,对于热衷徒步探险的人来说,直白村是他们梦开始的地方,同时也是一个具有地标意义的地方。如果继续由此前往大峡谷深处跋涉,就只能雇佣向导和背夫了,大峡谷三十公里处还有一个叫"加拉"的村庄,再往里走就是几百里幽深而蛮荒的无人区了。</h3> <h3> 早晨雾很大,那些彩色的藏式屋顶都在云雾中隐约。我站在窗边,南迦巴瓦也渐渐露出高大、冷峻的灰色冰川,但我一直看不到神秘的主峰,就在我俯仰之间,云雾又遮掩了一切,整整一天,太阳始终躲在云层背后。在雅鲁藏布江大峡谷深处,气候总是变幻无常,气象预报上说,今天是晴天,但事实上却是一个阴霾的日子。我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里,能否有缘窥见它绝世的容颜?</h3> <h3> 南迦巴瓦又名 "那木卓巴尔山",有着"冰山之父"之称,位列世界最高峰的第十五名。在它前面的十四座都是八千米以上的山峰,而海拔7782米的高度,让它当仁不让地成为同级山峰中的雪山之王。在《中国国家地理》杂志评选的十大名山中,位居榜首的就是南迦巴瓦峰。</h3><h3> 南迦巴瓦在藏语中意为"雷电如火燃烧",在史诗《格萨尔王传》中,更是格萨尔王为拯救苍生启用的神剑,"门岭一战"中将其描绘成"长矛直刺苍穹"。而在藏族神话里,那是众神聚会和煨桑的地方,飘扬的旗云就是天神们燃起的桑烟,传说山顶上还有神宫和通天之路,亿万年来,它静静地伫立在雅鲁藏布江大拐弯的南侧,喜马拉雅山脉与念青唐古拉山脉的会合处,成为林芝、墨脱、米林三地的界山。居住在峡谷地区的藏民对这座陡峭、险峻的山峰有着无上的敬畏,一直把能够看见南迦巴瓦峰视作神灵的眷顾。</h3> <h3> 南迦巴瓦因常年笼罩在云雾之中,使得那些慕名而来的背包客,很难见到它的真容。坊间流传上世纪初曾有一些外国探险家经印度来到这里,希望能拍下一张神山的照片,但等了一个月,南迦巴瓦峰始终被浓雾掩盖,只好遗憾地离开。很多旅行者在波密到林芝的色季拉山口苦苦等候,只为途中见到它的容颜,哪怕只是冰山的一角。据当地人说,有机会能看到南迦巴瓦的全貌,一年之中顶多也只有五六十天!因此峡谷中有一个传说:南迦巴瓦是你前世的情人,见或不见,预示着来生能否再续情缘。</h3> <h3> 我与同室的南昌驴友商讨怎样前往三公里外的南迦巴瓦大本营。但朗杰的几句话最终掐灭了我上窜的念头,他说,那地方只剩下经幡和几顶旧帐篷,阴天的日子,恐怕除了弥漫的浓雾,山上再也看不到任何景物!</h3><h3> "听说有一位登山队员在这里出事了?"我问院子里一个喝茶的藏民,"死过一个日本人。"他转动着茶碗,神情复杂地望着南迦巴瓦的方向沉默不语。在南迦巴瓦的登山史上,相关的文字记载寥寥无几。除了付出以日本登山家大西宏的生命和藏族次仁多吉的右脚大姆指截除的代价外,自1992年中日联合登山队登顶之后,这座伟大的雪峰再也无人问津。其实人类从未停止对 "云中天堂"的向往,但南迦巴瓦设置了刀刃般的雪峰,编织云雾、峡谷、急流作为屏障,像是有意阻挠那些闯入者,免得打扰它万古以来早已习惯的孤独和寂寞!</h3> <h3> 第二天早晨,南迦巴瓦峰又在云雾中影影绰绰,天空还是青蓝色的时候,雾气却已渐渐散去,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撩拨着,主峰周围只剩下少量缭绕的云雾了。天也突然亮起来了,我发现那神奇的光亮来自雪峰背后,此时,雪峰已完美地耸立在我眼中!一切都显得那么恍惚,光影变幻中,让人怀疑是否窥见了云端深处的仙境?</h3><h3> 可仅仅过了几秒钟,山腰间上升的白雾又遮盖了它的容颜,南迦巴瓦峰再次如同海市蜃楼般消失在我的视野里!群峰藏进了云雾中,只有风撕开的地方,偶尔露出闪耀着蓝光的冰川。就像一个一闪而过的梦境,所有人的相机依然举在空中,痴痴地眺望着前方……</h3> <h3> 而在直白村,有关它的传说也像另一层迷雾笼罩在南迦巴瓦的头顶:上天派南迦巴瓦同他的弟弟拉加白垒镇守藏东南,因为嫉妒,他杀害了弟弟拉加白垒,并将其头颅丢进米林县境内,化成了德拉山,为了惩罚南迦巴瓦,上天让他永驻雅鲁藏布江边。神山的传说仿佛俗世生活的翻版,让我们看到宗教来自人间的痕迹,貌似荒诞的神话却生动地阐释了两座大山的特征,加拉白垒峰因为是座无头山,永远呈现出一种浑圆的形态,而南迦巴瓦自知罪孽深重,常年云遮雾绕使人无法得以一见。现在已是黄昏,四野变得寂静无声,天边的晚霞也变成玫瑰色,但遮在南迦巴瓦峰上的浓雾却丝毫没有动静,只有附近的加拉白垒雪峰在暮色中闪烁着微微的红光。</h3><h3> 南迦巴瓦脚下有一片藏民的小牧场,一条潺潺的涧水蜿蜒而下,雪山、经幡、牛羊、和美丽的藏族民居构成了一幅宁静的世外图景。</h3><h3> 朗吉对我说,明天可能是一个观赏雪山的好天气!闲聊中他多次提起,冬季大雪封山,进入大峡谷的道路时常中断,而夏季看到主峰的概率几乎为零。从现在到十一月,可以说是观看南迦巴瓦的最好时机!</h3> <h3> 当最后一缕光线从大地上撤退,南迦巴瓦峰一如既往地笼罩在云雾中,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漆黑的天幕中开始闪烁着满天的繁星,高原昼夜温差大,起风了,天空缀满无数的水晶似的星粒,黑暗中南迦巴瓦只剩下黑魆魆的剪影。这样的夜晚,我觉得在南迦巴瓦的脚下适合冥想,一个人沿着土路散步,想起现在就徜徉在中国最美的雪山下,和南迦巴瓦峰一同沐浴星光,我的内心就变得非常静谧而自足了。</h3> <h3> 青藏高原和喜马拉雅山被称为"人类最后一片秘境",在这块土地上,南迦巴瓦更拥有世界上任何一座高峰无法比拟的地理奇观。在它的北边,对峙着另一座海拔7000多米的山峰加拉白垒,两峰之间,就是著名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 </h3><h3> 雅鲁藏布江在藏文中的意思是"从最高顶峰上流下来的水",它全长496公里,是世界上最深的大峡谷。从直白村沿着一条原始的乡村土路,往前徒步两小时即是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的第一个大拐弯。但真正的大拐弯却位于墨脱境内,在北纬29°、东经95°的交合处,史诗般大气磅礴的江河突发奇想,环绕着南迦巴瓦雪峰,来了个马蹄形的转身,留给了人类难解的"雅鲁藏布江大拐弯之谜"。雪山、冰川、峡谷、急流可以说是南迦巴瓦奉献给人类的礼物,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哪条峡谷能比雅鲁藏布江大峡谷更长、更深!</h3> <h3> 秋天的峡谷中黄叶摇曳,到处点缀着不知名的野果。雅鲁藏布江大拐弯的江水非常湍急,它们在悬崖下咆哮、迴旋,遇到中流的巨石,溅起数米高的浪花。一路上会看到各种形状的黑色礁石和两岸巨兽般利齿森森的河床,还不时遇到冰崩压倒的大树。行进在大峡谷中,整个上午,我的耳畔都充满着江水呼啸、奔腾的声音。</h3><h3> 今天阳光灿烂,南迦巴瓦峰显得层次分明,雪山在阳光下闪着眩目的白光,雪线之下依次是黑色的山崖和茂密的树木,再往下就是世界上著名的大峡谷中永远奔涌不息的雅鲁藏布江了。</h3> <h3> 事实上,除了直白村,观看南迦巴瓦峰还有一个绝佳的去处格嘎村附近的观景台。我抵达这里时已近黄昏六点,当九座雪峰一字儿在天际列队排开,我终于在等待六十多个小时之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直面南迦巴瓦的群峰了。云雾在主峰上缓慢地移动,夕阳的余晖一点点镀红冰川,当整座屏障似的雪山被橙红色的夕光全部染红时,那种辉煌的颜色足以让人终生难忘!</h3><h3> 观景台下面是美丽的藏族村寨,风吹得经幡猎猎作响。与记忆中的梅里日出不同的是,这是落日时分,南迦巴瓦正高傲地扬起它的头颅,昂首直刺苍穹。而奇异的夕光不断倾泻在雪峰上,南迦巴瓦峰如同一顶闪闪发光的皇冠,显得美仑美奂,观景台上所有的人都被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惊呆了!</h3> <h3>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神奇的红色也渐渐变淡,四周是银色的山峦,最后仅有一抹胭脂般的残红留在峰顶上。几秒钟之后,当最后的红光在暮色中悄然消逝,世界重新变成一片寂静的黑白布景。</h3><h3> 一场华美的落日大戏已拉上帷幕,南迦巴瓦也铅华褪尽,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和肃穆!</h3><h3> 我像被一道电流击中!突然从梦中惊醒,我从千里之外来到这里,历尽艰辛只是为了能够看它一眼。但当自己真正站在它面前时,沉默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我想:只有沉默,才能真正体验到南迦巴瓦的灵魂与那种无与伦比的气势!</h3> <h3> 客栈老板朗杰开着他的皮卡车送我到派镇。一路上,秋天捧出了最美的颜色,峡谷中的杨树在阳光下闪着金属般的光泽。在汽车转弯处,雅鲁藏布江变得开阔而平缓,露出美妙而巨大的弧形,仿佛天地间遗落的一面魔镜,镜中倒映着沙丘、树木,云彩和房屋。沿着这条著名的河流前进,我将身子斜靠在车窗边,看着尼洋河与雅鲁藏布江不断汇合,内心却变得波澜不惊。</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