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狗记

小林

　　狗是人类最早驯养的动物之一。大约在旧石器时代晚期，狗已经开始被驯养。公元前十三世纪，甲骨文对六畜作了记载，就有“五十羊，五十犬”的文字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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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三四岁时，父亲养过一条黑狗。父亲说黑子是条能干的猎狗，他会捉到一些野味叼回家。我因为太小，没有留下多少记忆。只记得父亲伤心地蹲在门口，抚摸着狗的尸体。父亲找了五天才抱回了黑子――他捕猎时坠入了猎人布下的陷阱，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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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其实怕狗，虽然我生肖属狗。和大多数出生在艰难年代的孩子一样，我从小就营养不良。我很瘦，所以头显得特别大，别人老叫我“大头”。狗也常欺负弱小者，对我虎视眈眈。好几次在路上被狗追得落荒而逃。那种恶犬追大头的场景，便是现在想来也心有余悸。

      父亲提醒我，两条腿终归跑不过四条腿。要蹲下来，装作捡石头的样子，狗便不敢再追。我惧怕被狗扑倒嘶咬，始终不敢蹲下。万幸人贱命硬，到底都化险为夷了。

长大后，不再怕狗，但情感上总是有了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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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母家养了一条大黄狗。每个周末去探望女儿，大黄狗总是摇着尾巴欢迎。听岳母说，女儿最喜欢和大黄玩了。我为女儿的勇敢感到高兴，也稍稍对狗有了点好感。

一天中午，大黄狗自杀了：他从二楼的阳台上凌空一跃，重重摔在门前水泥公路上，当场气绝。

      因为楼下刚好有一条母狗经过。在美色面前，大黄丧失了理智，一搏舍命。

      再去岳母家，已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女儿明显不开心，我也难过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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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入五楼套房后，家里似乎没有了养狗条件。

女儿倔，不知从哪位同学家弄来一条白色的公狗。个子矮矮的，身子胖胖的。女儿说他叫小白。

      小白来了不到一个月，竟然带来了女友：一条黑狗。个子高高的，身子瘦瘦的。眼神有点惶恐，像是受过很多苦。我们叫她小黑。

      小白的绝活是敲门。他回家时会反复地直立身子用前腿捶门。我第一次透过猫眼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肃然起敬。小白凭借自己的智慧打通了套房对他生活的限制，可以来去自由了。

      小黑更调皮，还带点狡猾。她会坐到沙发上休息。你猛一开门进来，还以为家中来了客人。一天晚上，女儿掀开被子，发现床上有一块猪肘：原来是小黑藏的。我出去买早饭，小黑也得买一份。我给了她一根火腿肠，她感激地接过，却叼到绿化带埋了――她在搞战略储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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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起来把门一开，小白小黑就飞快地下楼去玩。站在窗边可以看到他们嬉戏的样子。他们常玩的是摔跤。小白个子矮，总是处于下风。不过他们并非真的比高低，而是作为早煅炼罢了，就像大妈们天天跳广场舞。

      后来因为家庭矛盾，我一人租居别处。那些日子，每天六点钟起床，买好早饭给女儿送过去，等她吃完再送到学校上课。每次我到楼下摩托车还没停稳，小白小黑就围了过来，欢叫声响成一片。小黑毫无顾忌，总是抱住我的腿，把我当成最亲的人。他们怕我认不清路，一个劲地在前面引导我。我提着早餐跟在后面，还真有点警车开道的感觉。我的心也被狗的亲情温暖着。在冷风凄雨的日子里，这种温暖鼓励我坚持下来。

      大约八个月以后，小黑难产而亡。小白脾气完全变了，他竟然要咬人了。我理解小白丧偶之恸。在咬了第三个人之后，我不得不把这位可怜的父亲送给了一位朋友。朋友家住宅宽敞，是一个庭院式的小别墅。朋友一家都爱狗，把小白当成最好的伙伴。小白似乎暂时忘记了伤痛，融入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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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两年前，妻舅的儿子又抱来一只小泰迪。我实在不想再养了，但也无可奈何。因为这只泰迪是捡来的，所以女儿给他起名叫＂丢丢＂。这名字既有对遗弃丢丢的主人的谴责，也有对我们全家的提醒。我感到压力还不小。

丢丢太小，他根本不敢下楼。大小便全在阳台上，清理起来很是麻烦。

      大约三个月之后，我可以牵着丢丢下楼去遛了。丢丢早上醒得早，往往天刚亮就叫个不停，吵得大家无法睡觉。所以我要早早起来带他出去，大约一个半小时后牵着他回来。

总是牵着觉得累，狗也少了许多自由。所以我也常常拿下狗绳，任由丢丢东奔西跑。

      灾难就是这样降临的！一次过马路，丢丢没有及时跟上我，反而在地上嗅了又嗅。一两无牌照的电动四轮车疯狂地辗了过去……

      我把丢丢轻轻地放到草坪上，头脑一片空白。我看到丢丢口吐白沫，抽搐着，痛苦地哀鸣。大颗大颗的泪珠，溢出他的眼角。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成了罪人。

抱到动物医院后，拍了片子。医生说后双肢粉粹性骨折。内脏是否受损，还待进一步检查。

      我决定先让丢丢住院，观察三天，以判断他内脏受伤情况。

     丢丢命大，挺过了最艰难的日子。于是手术，费用五千元。

半个月后，丢丢出院回家。我们全家像照顾孩子一样细心地照顾丢丢。

       六个月后，丢丢基本正常了。在他奔跑的时候，你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左后肢明显短了一点点，可能是受伤更重的缘故，也可能是医生手术做得不完美。每天早晨，我还是带丢丢出去，只是再也不敢取下狗绳了。我出差去四川的那些日子，岳母把丢丢放到了门外，叫他自已下去玩，然后把们关上。习惯以后，只要早上一开门，丢丢就自动下楼去玩了。

      可是丢丢不会敲门，套房的门又常常是关着的，所以我们并不知道丢丢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大多是在楼楼上，楼梯口，西侧小路边，西大门等地方和丢丢邂逅，并高高兴兴地带他回家。有些时候，我们却怎么也找不到丢丢。

       我想象丢丢在门口苦苦等待的样子一定很可怜。有很多次，我突然走过去开门，门口却只有风。

      我不久就要到外地工作了，远在三千里之外。我无法再陪伴丢丢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丢丢某一天真的会丢了。

这次丢丢已经连续七天没有回来了。我的心堵得慌，到处寻找呼唤，都没有收获。我想起了渴死的黑子，想起了殉情的大黄，想起了难产的小黑，想起了离家的小白。或许，丢丢的不知所终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

   “许是被好心人收养了。”我安慰着女儿。

   “也许某一天他又回来了。”女儿安慰着我。

                                   2018年8日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