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里冰蓝千年

六月牛

夏日最期待的花卉，当数荷花，“彼泽之陂，有蒲与荷。”“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荷，是这种植物最早称谓，也是最有形的称谓，“荷”通“菏”，意“泽”，田田的大叶片又似有“荷重”属性。《离骚》吟：“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生并头莲。”更有无数的“采莲曲”，所以，那时候，想来是植株为“荷”，果实为“莲”。然，到了明朝的《本草纲目》，“荷”也成了“莲”，荷花成了莲花，直至如今《中国植物志》就将“莲”当了正名，反倒“荷”成了民间统称，但我还是觉得荷或荷花命名这个物种更合适。

莲(荷花）

与之媲美的是睡莲，与“莲”名字相近，实则亲缘关系甚远。流传的两者最重要的鉴别点是：莲花、莲叶挺水，睡莲花、睡莲叶浮水，因了这些“形态”，睡莲真成了“睡倒的莲花”。实际上，一些种或品种的睡莲花也是挺水的，比如延药睡莲、柔毛齿叶睡莲，鲜艳离离的花朵是有柄并高伸水面数寸。

延药睡莲

柔毛齿叶睡莲

荷花一般是粉色、白色、红色，或是白中带红、粉中洇白，花朵硕大，莲瓣纷叠，极尽丰腴雍容之态，掩映在团团田田的绿叶中，恰似深闺桃李游浏，又如后院花信漫步。睡莲类的花色是绚丽缤纷的，比如睡莲和白睡莲的白，延药睡莲的青紫、鲜蓝或紫红，黄睡莲的黄，柔毛齿叶睡莲的红或粉红，像极了静如处子，随风动则临水顾盼、嬉戏的豆蔻金钗。

睡莲

黄睡莲

曾经听说在宜兴的南新镇有大片野生荷花，而且成了影视基地，可惜一直没有时间去看看。对于以1个种就长遍亚洲及大洋洲的荷花来说，在中国很多地方都有野踪荒迹，孙犁的白洋淀和刘洪的微山湖或许也有吧？相比较，中国分布的5种睡莲，可不容易发现野生群体，所见到的都是公园、人工湖或山庄栽培的。查阅《中国植物志》，可见到这样的记载：野生睡莲几乎遍及全国，连西藏都有；雪白睡莲野生的只在新疆；柔毛齿叶睡莲野生的只在云南；而延药睡莲野生的则没什么规律地分布，安徽、广东、湖北、台湾和云南有。“菰蒲偃微雨，忽见野莲开。”也许，寻找野生睡莲似乎可以成为一个美丽的旅游项目。

睡莲

莲与佛教的关联，早已为众人所知晓和传扬。在盛行了一千三百多年的南传佛教的云南傣族地区，到处都能见到美丽的开着青紫、蓝紫、紫红、黄色的睡莲花。佛经中提到的莲花，常会有代表智慧的青莲花及代表功德的黄莲花，表明了在佛教中其实荷花、睡莲不分，因为荷花没有这些颜色。再如“众生自然化生”的七宝莲花，有人考证是指2种荷花、5种睡莲，“天上莲花，随缘、让众心喜悦，它们似假又真，其实都在一心。”世间花卉都是先开花后结实，荷花则在开花同时莲蓬已具，被佛家视为能同时体现过去、现在、未来；睡莲花花落柄垂，海绵质浆果在水面下成熟、在水下开裂，故而形同无根之草、无果之花

（摄影：艾德）

荷花是地球上最古老的开花植物之一，距今已有一亿六千多万年历史，《诗经》早有“制菱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无论是周敦颐的《爱莲说》，还是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再就是无数首让人荡心清骨的关于“荷”、“莲”的唐诗宋词，国人千百年来赞颂的都是“荷花”这种植物，而几乎找不到睡莲的影子。宋代文史学家宋祁的《益部方物略记》记载了一种“朝日莲”：“花色或黄或白，叶浮水上，翠厚而泽，形如菱花，差大。开则随日所在，日入辄敛而自藏於叶下，若葵藿倾太阳之比。”宋范镇《东斋记事》也记：朝日莲“其花似莲而色白，其大如钱，人家以盆贮水而植之。”日开夜合，叶浮朵似，只是花小，描述的特性还真有点象野生的睡莲。张咏还有《朝日莲》诗；“少得方为贵，根茎岂异莲。高低全赖水，舒卷自知天。”按照古人对于与此描述也有些相似的萍蓬草、荇菜、水鳖之类植物的认知，绝不可能将这些种类叫了朝日莲，因而是野生睡莲的可能性大些。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盛开着永不凋零-蓝莲花。”许巍一曲《蓝莲花》，恍然似见默立在水漾中、静浮在月光下，闪烁着清冷异彩的蓝色神奇。西云山上永不凋零的一朵，成就了高僧，更成就了心海的了空了无。蓝色花，本来就是植物界的奇葩，鲜蓝色的延药睡莲花，许给世界超越轮回的生命。没有谁与谁同行，千年冰蓝承载，能否指问行云？没有终点也没有归途，转身即是身前，行走永在远方。

“蓝莲花”（图片引自 Wikipedia）

秋风起处，满塘荷花残枝枯叶，天生别样的水墨静画，折几枝干空莲房，便是瓶插的好材料。睡莲呢？残花未谢时新蕊又绽，旧叶未老处新叶还出，寒流初至，仍能青绿如旧，可供食用或酿酒的根状茎深埋水底，等待来年的风再起，雨再润。“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虽是写荷，但睡莲岂不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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