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川藏高原——一次灵魂的洗礼

小萍

　　“如果你没有特别的信仰，就把旅行当作信仰，那么这一生，你都走在朝圣的路上。如果你没有修行的习惯，就把行走当作修行，那么这一生，你都走在修行的路上。”

每每伏在中国地图上，目光总是向西移动……，四川，令我魂牵梦绕的地方，川西，一个深藏在我心底的梦。贡嘎神山，雅拉神山，高尔寺山黑石城，稻城亚丁，色达，壤塘，甘孜，甘白路，亚青寺，德格，雀儿山，马尼干戈，石渠，一个个动人心魄的名字，一幅幅天堂般的景致强烈地冲击着我的视觉神经。

　　就有了一个念头，定要克服一切困难，踏上那片圣土。如今，回看这些相片，回想所走过的艰险而又壮美的历程，真难以相信自己能有如此大的勇气和毅力，走过那片全程高海拔的神奇大地。从未有过这样深刻的游历，从未有过这样铭心的回忆。我引用同伴金金的一句话：我愛死你了，四川！

川藏南线

（10，9）二〇一六年十月九日清晨，我和几个好同学，乘上飞往成都的航班，终于如愿开始了盼望已久的四川之旅。我隐约觉得有一命运的事物在等待着我，一切有如机窗外扑塑迷离的云海，隔离着山川和大地，而我正在穿越它们就象穿越灵魂的迷雾，抵达某一个意想中的彼岸。

二个多小时后，我们抵达成都双流机场，提前半年就预约好的藏族司机降措早已等候多时，他和我们热情招呼后，正式开始旅程。

318国道艰险泥泞，密集的双向车流拥塞在狭窄的山路上，不时看到写有“飞石路段，请快速通行”的路牌在眼前掠过，触目惊心。这样惊险的路段，我们在回程的317国道又胆颤心惊地经历了一次，深深体验到行走在川藏线上的险峻与艰辛！

天气阴冷，我忽然听到降措喃喃细语，初觉惊讶，细听原来他是在诵经！一定是祈求平安的经，顿时感到找对司机了，心里踏实了许多，秀慧递过来金莎巧克力和杏仁给他，后来他说是第一次吃这些东西。他感到了我们的诚意，自此决定了日后我们友好的合作关系。

看着眼前这个细眉细眼的司机，就想起当初看到微信发来他站在车辆旁边的相片，是司机？却满头卷发，是女乘客？干嘛让我看，再放大照片细看，原来是有胡须滴，我晕！

还有他虽然普通话说得可以，却原来不全懂得看汉字，但这更合我们的心意，就是想找一个真正的当地人，这样才能享受原汁原味的旅程。

　　泸定桥：沿318国道，抵达雨城雅安，在此我们品尝了著名的雅魚，之后穿越二郎山隧道，进入大渡河河谷。泸定县城就座落在大渡河的高山峡谷之中。今天的泸定桥经已是一条稍有晃荡，铺设着平整木板结实安全的桥梁了，当年红军渡河的悲壮情形，只有桥下奔腾汹涌的大渡河水不息地诉说着，只有两岸巍然的高山峡谷无言地见证着，只有此刻在浓云密布的天际中，那露出的一小处蓝天，仿佛展现着泸定风云变幻的历史。同伴过去桥的对面了，我佇立在桥头良久，任大渡河滚滚的波涛在脚下流过，任感慨的思绪随着它们流向峡谷的远方。

到达今天目的地康定县城，已夜幕低垂，在跑马溜溜的山脚下度过入川的第一晚。

（10，10）清晨，看着道路两旁建有漂亮藏式路灯的康定县城，这个历史上称为“打箭炉”的地方，进出藏区的咽喉，已经找不到茶马古道老城的任何痕迹了。

告别了客栈热情的徐师傅一家，翻越“西出炉关第一隘口”的折多山，云雾弥漫，降措驾着车辆，小心翼翼地在能见度不足10米的山路上盘旋而上，如置身梦境。不想到达海拔4298米的折多山垭口，却是阳光普照，白塔，经幡，雪山一览无余。伙伴们欣喜不已，降措让我们撒了几把他早已准备好的“风马”，以请四方神灵护佑众生，念几句“哦啦嗦～”，意为“神胜利了”，祈愿我们旅途平安翻越雪山。

　　惠远寺：这里群山环绕着古老的村庄，河流轻淌越过富饶的草场，被称为“莲花圣地”。寺旁白塔如一段长城，壮观非凡。

惠远寺是藏传佛教寺院中极为罕见的“御制寺庙”，“惠远寺”为雍正皇帝亲手书写的匾额。并享有“九龙九狮”的尊号，“九龙”代表中央政府，“九狮”代表西藏地方政府，此殊荣在全藏族聚居地绝无仅有。所以，在行程的开始，我们来到这里，祈求这莲花圣地，至尊神明保佑我们旅途平安顺利，完满！

　　塔公草原：由于受到道路交通管制影响，我们竟然被阻塞在3千多米海拔的山路上，长达5个多小时，最惨的是各人带的食水已饮尽，唇干咽燥，高原反应开始发作。好不容易快赶慢赶，希望能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到塔公草原看雅拉神山的日落大戏，仍然是迟了一步，只看到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在雅拉山顶温和地看了我们一眼，便没入天际的远方，只有木雅金塔静静地注视着我们。

雅拉神山，在我前方的天际上，也是眼下距离我此生最近的地方，我看不到她被夕阳煊染的绝美容颜，那就遥远地秘藏在心底吧，让她绝美的风姿在意想中久远一些吧。

是否神明在让我享受美景之前，先让我体验一下身体的痛苦？当晚在新都桥我饱受腹内翻江倒海的折磨，难道这么快就要下撤高原？好在我晕眩中意识到应马上服食葡萄糖，降措即时开车载我去药店，当几支葡萄糖口服液下肚，我便缓过气来了。过了一夜，终于复活了。还有感谢降措，他在扶着无力的我上车去药店时说的话：你放心，我们好像家人一样。

（10，11）清晨，由于秀慧昨晚感到极度不适，遗憾地选择提前结束行程，一个人与我们告别后，在康定直接乘飞机返回成都。亚简提议，要不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天吧。但我觉得大家精神尚好，留在这里海拔也不低，不如继续行程。

从新都桥一路往南，沿215省道经甲根壩乡，再走上一条长长的崎岖山路，到达雅哈垭口，在这里壮美的贡嘎山脉群峰，如一幅巨大的画卷展现眼前，风起云涌，莽莽苍苍，气势磅礴！

　　贡嘎神山：当我站在子梅垭口，眼前的山垣瞬间开阔，贡嘎雪山如巨人般神圣威严，大气磅礴地矗立于天穹下，气势恢宏，震撼心灵。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蜀山之王”，真是不敢相信，多少次渴望能看到她真实的容颜，今天终于如愿。

我静静地坐在她的面前，看被白雪覆盖的寂寞群峰，看拥抱在她身边的苍茫云海，看变幻的风雨渐渐为她披上神秘的面纱，看高耸在云端里的峰巅是否真有天堂存在？

雪山不染尘凡，只闪烁着冰雪的冷光，她在天体倨傲一切，呈现着天堂般的玄秘容颜，那与天庭纠缠在一起的雪峰，令人魂牵梦绕，她是那么恒古的安谧，有着一种平和而又不可抗拒的威力，在她面前，人类的一切烦恼纷争都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天空渐布密云，贡嘎雪山慢慢披上哈达般的面纱，日落金山是看不到了，但我已经很满足，一切都是天意。我凝望着神圣的雪山，仿如完成了心灵之旅。

　　当晚前往上木居，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偏僻小村庄，我们入住登巴客栈，简朴而又极具藏民居特色，想不到店主还是个藏族姑娘，从傍晚开始为客人的晚餐忙碌至第二天的早餐，秀丽的模样从容优雅，穿着藏袍的修长身躯更显她的聪明能干，她实在太忙了，以至我们都找不到机会请她合照留念，留下遗憾。

（10，12）甲根壩乡和朋布西乡是最美四川205省道的精华所在，尤其是后者，在辽阔的草坝上，古碉林立，山清水秀，这里有顺溪流而建的水转经轮，有世界上最早建立的双子塔，有秋意澜珊的田园美景，有色彩各异的藏寨藏楼。

　　我们经沙德回到雅江，满怀希望要去高尔寺山黑石城看贡嘎群峰壮美的日落。那庄严神圣的黑石城，那卧龙般震撼人心的贡嘎群山，那神秘如迷的石塔林，那日落金山带给黑石城所呈现的圣光，都让我神往已久。而此时降措说上山之路正在维修，高尔寺山垭口上不去了，我顿时感到深深的失落，看着通往高尔寺山的路口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我想我可能再没有机会到黑石城去领略那因激动而战栗不已的心境了。

（10，13）前往稻城：从雅江出发，道路穿行在草原的腹部，向纵深蜿蜒，通往一望无际，秋色绚丽的毛娅大草原。途经世界高城理塘，在理塘城北缓坡上的经幡中，长青春科尔寺昂然而立。

这座庄严的佛寺是理塘的地标与灵魂，它与青海的塔尔寺，甘肃的拉卜楞寺并称“外藏三大寺”，是著名的佛门圣地。在藏民心中，它们不仅是简单的经堂，佛殿，菩萨，金刚，活佛，而且是信心和觉悟的灵光道场。

长青春科尔寺外堆着很多来自荒原的石头，凿刻着一个族群坚定的信仰和愿望，并被堆垒在高处俯视众生。

　　朝拜过科尔寺，一路前往，翻越海子山，兔儿山。坐在车上，三面群山渐低，而车辆前方久凝不动的云，像要停泊在人的心里一样。

行走高原，并不觉高原的高来，但出现云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仿佛是云在证明高原的存在，人所以有离天很近的感觉，原来是因为云的缘故啊！

（10，14）稻城：在这七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遗留着大自然最古老的记忆。九十多年前美国探险家洛克拍摄的照片与今天所呈现的景像几乎一致。金黄绚丽的草原，色彩缤纷的丛林，水草荡漾的溪流，高远洁白的雪山，大气之中带着温柔的美。稻城的秋天，一生真是一定要来感受一次，今天我终于来到它的面前。

到达的当天下午，亚丁烟雨迷蒙，三座神山隐入天际之中，但它们面前的草甸丛林，溪流湿地呈现出另样之美，一派云雾缭绕，仙气蒸腾。

（10，15一16）第二天惊喜发现天清气朗，当地人说下了一个多月的雨了，今天真是难得的大晴天，我们真好运气。进入亚丁景区，沿着一段峡谷，看美不胜收的丛林景色。

　　 来到洛绒牛场，三座雪山呈品字型鼎立而峙，大美神圣，动人心魄！

看央迈勇高耸的雪峰如文殊菩萨手中智慧之剑直指苍穹。

看仙乃日令人震撼的身躯如观世音菩萨安然而座，普渡众生。

看夏诺多吉如金字塔般巍然耸立，那锋利的蜿蜒绵亘的山脊，在蓝天中勾勒出尖锐有型的线条。

昨天，今天，景像完全不同，原来世间就是这样在无声无息中改变了模样吧，等到一觉醒来，经已是另一番景致，来得及，来不及，天意已然。

　　我坐在栈桥边，坐在草坪中，坐在山坡上，良久地瞻望着神山，感觉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它穿越时空的阻碍去吸引着向往它的人，它站在山顶无言地呼唤着，这呼唤无须声音的传播，便在我内心深处引起回响。终于这一天，一直被我视为遥远之极的路途忽然缩成了咫尺之间，仿佛伸出手便可触摸到神山，并可触及它的灵魂！

川藏西北线

（10，17）每天，都在降措的诵经声中翻开，喃喃细语，仿如轻飘的哈达，缠绕在我的心头，我好像听到灵魂在说话，却又听不清说什么，我只能在旁静心聆听。

信仰的缺席，决定我无法进入降措的世界，不同的文化背景，把我们安排在不同的道路上颠沛。诵经声翻开的每个黎明与黄昏，距离我总是那样的遥远。他在他的家园里，我在我的旅途中，我属于我的行程。虽然这个旅途让我们相遇，但最后于我们都恍如天隔。

我不是高原虔诚的子民，我的人生走不进藏王的领地，自然无法成为高原的知音。我只能叹惜着退回来，退回我孤独辽阔的出发地。

　　在这条高原天路上，世界一片静谧，只剩下纯白的雪，铺满大地，真是难以分辨何为梦境？何为现实？如果没有汽车引擎声的打破，高原的恬静，就如母亲柔情般无边无际。

　　途中竟然遇到平生第一次见的冰挂雾淞美景，漫山遍野银装素裹，一树树冰雕玉啄，一丛丛晶莹剔透。溪流清澈见底，带着雪山旷古的豪情在草甸深处穿越而过，树木古意盎然，身上披满昨夜的冰雪，在寂寞的丛林中，展现着大自然原始之美，静静地守望着今天的阳光。

我们在这里欢乐地玩了很长一段时间，更令我们惊喜的是，降措用我们的五彩头巾，巧妙地在各人头上扎结出各种漂亮的样式，令大家欣喜不已，这个敦厚老实的藏族司机师傅，竟然有如此手艺，真想不到，以至大家都说，就由它一直包裹着头吧，都舍不得拿下来了，降措也开心不已。

　　沿雅砻江踏上甘龙公路，路坎下的雅砻江水浑浊地咆哮着。这里就是闻名遐迩的雅砻江大峡谷。大峡谷长达175公里，奇幽险峻，两岸夹峙的群山迎面逼视。我站在雅砻江古老的木桥上，看滔滔江水从脚下流过，并没入远处自然屏障的时候，迷茫于“不知它要到哪里去？”想沿着河流行走，一直走到它停留的地方。

不时见有衣着整齐的藏民站在路边，小喇嘛燃着桑烟，在盼望着什么，降措一问，原来是有一来自石渠的活佛今天要经过这里，沿途藏民得知后男女老幼纷纷涌现路边，等待活佛的祈福。

我们惊喜地马上下车，也站在藏民的行列里一起等待。2小时后，活佛终于到来，我们拥坐在藏民之中，就如也是这方大地的子民，在降措的示意下，诚惶诚恐地礼拜活佛，接受活佛的摸顶祈福。

庆幸有降措和藏民沟通，让我们能及时知道，并亲身体验这些难得遇上的藏族宗教仪式。

（10，18）甘孜：咆哮的雅砻江，一但冲出峡谷，进入甘孜，江水立刻变得平缓，从而形成了康北最开阔、最肥美的平原。雪山、庙宇、麦田、村庄在此交相呼应，景色辽阔而壮美，这真是一个值得逗留的地方。

清晨，降措领着我们进入县城中心一个很古老的寺庙，原来是德贡波（汉人寺）。这里看不到一个游客，只有当地藏民静静地在朝拜。

我在这个古老幽暗的寺庙内慢慢地看着，并跟随藏民依次接受寺内大师的摸顶祈福，又意外地遇到当地居民因家事正在请大活佛作法灌顶。旁边一藏民对我，你们真好运气。降措暗示我们赶快坐在地上，活佛深沉浑厚的诵经声瞬间响起，惟有在这古老的寺庙，在这特殊的时刻，才能听到这样撼动心灵的声音，我拥坐在藏民身边深深地低着头，谷物、圣水不断地抛洒在我的头上身上，伴随着活佛那充满悲悯空灵的诵经声，仿如进入了一个遥远的陌生国度，灵魂好象从体内飘出，游荡在这个古老神秘的寺中，在那刹间恍若隔世。

　　甘孜寺：位于县城一座人字型的山坡上，山下是县城密集的居民区，簇拥着寺庙，体现出寺庙凌驾于尘世之上的地位。

我们到达大殿的平台，刚好遇到僧侣们正在为藏历新年而练习金刚舞，几个僧人坐在平台的边沿，背向环绕的雪山，吹着长长的古老的金色法号。

悠扬深远的号声，神秘莫测的舞蹈，认真虔诚的僧侣，红墙高耸的寺庙，远方如屏障般的雪山，还有那刚好被夕阳照耀着的壮观白塔，以及被秋色点缀着的河流和村庄，在蓝天的衬托下，呈现出一派绝美的景象。

我站在那里，尽情地欣赏着，享受着这独特的美好时光，深深地感到：人生原本就简单，就为了这一派高原美景，就为了此生能亲眼看一看，亲耳听一听，这一辈子就很值得了。而它将不断闪现，形成光束，照耀我的人生。

（10，19）甘白路：甘孜到白玉的简易公路，在卓达拉山路段，甘白路在万山之巅蜿蜒，连绵的雪山辽阔旷远，群峰如浪，向着天际簇拥而去，没入云海。

天下着细雪，路面的积雪更增加了行车的缓慢，降措小心翼翼地驾着加上防滑链的车辆，技术高超地穿行在狭窄的盘山路上，几次与对面会车的惊险情境，看到我们的心都抽起来了，但路过的每一处壮美景色也令我们惊叹难忘。

　　亚青寺：由甘白路一路向西，翻越海拔四千多米的卓达拉山和海子山，沿昌曲河驶过纳楞措，到达亚青邬金禅林修圣处，进入众生趋入解脱之门。

曲水河将章台大草原一切为二，并在草原腹地形成一个侧卧的U型曲线，天然形成今日所见的三面环水的觉姆岛。

登上莲花山，俯视被河流环绕的觉姆岛，那份震撼瞬间涌现，万户相簇，接山连水，浩浩荡荡，长久以来的夙愿变得触手可及，仿佛置身佛国梦境，仅仅只是憶想，眼前一切已将我心吞没。

　　我们踏上通往觉姆岛的桥梁，遇到一个有着清秀脸庞的小觉姆从岛上走来，一问只有10岁，我们同她照了相，放下20元在她的小手上，一脸绽着羞涩笑容的她慢慢地离去。她们自愿来到这里，从此就把自己給了精神，将在经文和酥油灯里取暖一生。

　　傍晚，我们重上莲花山，因为降措打听到今天刚好是僧尼们进入高山深谷秘密修行的日子。

除了每天上课、自修、诵经外，僧尼还要在特定的日子进山修行，这应该是红教中的一种密修，上午进山，傍晚回来，觉姆绕南山，喇嘛绕北山，两三万人的队伍常绕山而行，在山上竟趟出几道深深的沟壑。那是修行的足迹，由远至近，逶迤而下，甚为壮观。

　　亚青，远山祥云，这是传说中栖息灵魂的地方，这是今生至少要来一次的地方。

我默默地坐在莲花山边沿，仿佛听到一种平和宁静的梵音，宛如天籁，在天空上回响，整个身心被河水般漫上来的宗教感受所弥漫，身体如梦般向下坠落，而灵魂却烟似的向上升腾。

　　（10，20）德格印经院：清晨，我们往巴宫街的斜坡向上走，便看到寺庙大殿坐落在土司官寨一小山包上。“只有270多年历史的印经院，像是亘古就存在了。”

太阳刚刚照亮大殿的顶尖，而众多藏民早已围绕着印经院在转经了，我们也汇入转经的人流，如同无数颗星星围绕着月亮旋转一般。人们在这里安静如归，因为他们从出生那天起，就以寺庙为圆心，坚定不移地行走着，从今生走到来世，只有开始，没有结束。

印经院红墙高耸，幽静庄严。穿过幽暗的楼梯，眼前豁然开朗，十多个印经工人正在紧张地忙碌着，他们印刷时不停的点头弯腰，这可能是为了印刷的节奏感，以提高印刷的速度，但在我们看来，他们这样印刷总有一种神秘而神圣的氛围，好像是对每一页经书顶礼崇拜。

藏版库中排列着整齐的版架，垒成一道道版墙，全院现有书版30多万块，规模宏大，以藏书丰富，门类齐全，各教派兼容并蓄而称著于世。

令我们想不到，降措特地在这里请了几条具有特殊意义的哈达，在我们行程结束的前一天，郑重地为我们戴上，他说：这是印经院大师祈福过的，特别好。不同于一般哈达是，细看这洁白的哈达上面，竟然布满编织而成的藏文祝福语，令我们非常喜爱和感动。谢谢你降措，这是我在旅行中得到最值得珍藏的物件之一。

　　雀儿山：藏语叫绒麦俄扎，意为山鹰飞不过去的山峰。海拔6168米，被称“川藏第一险，川藏第一高”，山峦叠嶂，群峰环耸，山脉主峰终年积雪。

我们沿着盘山公路缓缓而上，但见晴空万里，群山苍茫，波澜壮阔，层层叠叠向天际漫去。然而，这又是一条让人心惊胆颤的道路，一路前行在山之顶，云之间，许多道路的边沿已尽受雨雪的侵蚀，车辆不断地在老虎嘴般山崖边惊险穿越，但风景之壮美也超越我的想象，壮美与惊险在视野中交错。

山下，世界第一座海拔在4300米以上的超特长公路隧道：雀儿山隧道正在施工建设中，不久就可以通车了。我们应该是最后一批翻越它的客人了，因为马上就会大雪封山，我们何其有幸！

雀儿山，壮丽的群峰，绝美的冰川，继续你千年的凝望吧！继续你隔世的孤寂吧！人类的足迹再不会踏上你圣洁的躯体了。

　　马尼干戈：藏意为“转经的地方”，一个康北高原小镇。在古代是川青藏的一个边贸重镇，也是茶马古道的必经之路，因此成为川藏路上一处著名的驿站。

我的目光多少次在地图上这个名字停留，一种很西部很彪悍的感觉望名而生。今天一下车，即感受到康北高原刚硬而酷烈的气性。我们入住小镇最大最早的帕尼酒店，而它是马尼干戈数年不变的地标。

小镇沧桑而凌乱，简简单单安于雪山脚下，间中忽见有草原牧民骑着摩托车飞驰而过，那长长的脸庞棱角分明，黝黑粗犷，一头结着红绳又乱又长的头发，半搭肩的藏袍和高帮黑色马靴，腰携藏刀，浑身透着藏地高原的原始气息。

因为天空的纯净，因为烈阳下的风尘，因为雪山的苍凉，因为草原的辽阔，这就是马尼干戈。

　　在这里我们两度遇到一个穿着陈旧藏袍的妇人，她脸上掛着谦卑的笑容，在我们吃饭前讨乞，我递了块钱给她。今天从石渠返回，再经此镇，竟在吃饭时又见到她，这次我迟疑了没再给她钱。至我们上车走了，我从车窗往外望，她不舍又无奈的目光竟一直跟随着我们，降措向她招了招手，从车窗递了块钱给她，看到她感激的目光，那一刻我后悔了，一块钱对于我来说很微小，但对于她可能就是一餐饭啊。

在这个偏远高寒的小镇，生存是多么不易，由于极小游客到此，唯一的一条街道也十分冷清，而作为极小游客中的我给些许钱她又何妨呢？在这片大地上，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活下去，我们应该敬重这些能够活下去的人，敬重这些从生下来就被搁置在这里的人，他们才是这片大地最美的风景。

车辆载着我们离去，马尼干戈，我不会再来了，贫困的藏妇，祝福你吧！

天空和大地永远在目光的最尽头相逢，呈现出一种愽大和苍凉！

　　玉龙拉错：位于雀儿山下，是四川海拔4千米以上最大的冰川湖，藏语中，玉是心，龙是倾，拉错是神湖，心倾神湖。

因为紧挨川藏北线，1951年修筑317国道这条“新路”的筑路工人，便称之为“新路海”，这个名字虽然没有诗意，但有着沉重的话题，——当年，为了修筑川藏线，无数的工人献出了血汗和生命。

　　湖面荡漾着翡翠般的细浪，不断向岸边涌动，湛蓝的天空倒映在湖水之中，天地是如此的悠远，远方的雀儿山如晶莹洁白的金字塔。我葡萄在湖边巨大的石头上，俯看湖面，我没能在这圣洁的水中，看到自己的前世与今生，那就让这圣洁的神水涤洗一下我世俗的灵魂吧！

（10，22）前往石渠，川北，苍凉、荒瘠，一路走来，望着那些在高原阳光下扑塑迷离的泥埂山岗，望着那些寂寞流淌的湖泊和高远雪白的峰巅，望着干沟荒滩里那一块块有着表情和灵性的石头，望着荒原上一片片垒起的小土堆中那一只只蹿来跳去的小土鼠，望着寸草不生的空朦山野，望着降措开着车唯恐压到小土鼠的小心翼翼的表情，心中涌动着难以明状的感动和忧伤。

川北高原带着一种永恒的苍凉展现在我面前，这些苍凉蕴含着人类难以征服的力量，蕴含着我无法了解和进入的神秘。

　　石渠：四川省最偏远，面积最大，海拔最高（4240米）的县城，广袤、高寒、荒芜、人迹罕至，这片天地边缘的最后荒原，这片川北最苍凉的荒瘠大地，“太阳部落”在此生息繁衍，并以部落众多而闻名。也许因为辽阔，在藏区随处可见的玛尼堆，到了石渠却高如堡垒，经千百年传承之后，仿佛是废弃的王宫，显得更为虔诚和神秘。

每每看到石渠石经城、石经墙图片，就会感到有如一片壮阔而悲凉的洪水，从遥远的历史岸边向我冲泻而来，将我心淹没。

今天我终于站在“太阳部落”——扎溪卡草原的大地上。

　　巴格嘛呢石经墙：世界上最长的嘛尼墙，这座长达1·6公里，高厚约3米的墙，内有石刻佛像3千多尊，刻有藏文、藏经6千余部，以及数以亿计的嘛呢石，宛如荒原上一道信仰的长城。

如此浩繁宏伟的工程，都是人们一锤一凿刻出来，一块一块垒上去的。今天的石经墙宁静而寂寞，太阳一如既往掛在天空，从蓝的深处洒下古代的光芒，照耀在每一块嘛呢石上。

我们慢慢地围绕着石经墙行走，那无数石刻彩绘的佛龛，不断在眼前掠过，仿如一幅悲壮的历史长卷铺展开来，让我情不自禁地将灵魂交付出去，渴望跪拜在它面前的大地上。

　　（10，23）松格嘛呢石经城：藏区历史上最雄伟的玛尼堆之一。当我终于走进这一伟大的历史遗迹，它带着被千百年风坍雨蚀所具有的沉重孤绝的气息，带着川西高原特有的永恒和苍凉站在我的面前。阳光使那些久经岁月沧桑而变得陈旧、色彩斑驳的佛龛壁画活跃起来，它们演绎着格萨尔王悠久的历史。

因受当年玉树地震影响，石经城最高处的嘛呢堆没有那么壮观了，原来可以让人进入迷宫似的内部，现在也封锁了入口。因为石头垒得太高，地面已不堪重负而下沉，形成一片洼地。在最底层一些尚未埋入地下的石头上，可以看到刻的不是藏文而是梵文，说眀是佛教传入藏区的早期所刻，可见它年代之久远。

这座承载了信仰的城，吸引了无数的信徒前来朝拜，我们也虔诚地加入了转经的人流中。这时候，很敬重这些独自行走在转经路上的人，他们也许衣袍陈旧，也许满脸尘土，但他们目标明确，步履沉稳，他们的目光仿如越过人类的头顶直视天边。

　　我随着转经的人们缓缓地走着，不觉间，看到一个中年喇嘛也在旁边缓缓地走着，见我看着他，他对我微微一笑，然后又遇上二次，每次都对我友好地微笑。转过三圈石经城，我来到旁边一处山坡上，看到二个藏族妇女跪在地上在挖着什么，我连忙走到她们身边一看，原来是在挖土，地面已挖出一个小洞，露出下面红色的土壤，她们把红土挖出来如得珍宝般的小心放入袋中，降措也向她们讨了一些红土，亦如得珍宝似的小心包好，我好奇地问他：这些土用来干什么？降措答：这土吃了可以治病的。我也向降措要了一小撮红土，正想用洁面纸包它，忽然，那个刚才遇到过的中年喇嘛在旁边制止了我这样做，他掏出一小张透明的塑料薄膜，细心地包好红土，然后才微笑着放在我的手上，我望着他被高原烈日晒得黑红的脸堂，望着他一身陈旧但还算洁净的僧袍，心中涌起一阵敬意和感动。我握着他的手，匆忙中掏出10元放在他手心，他又朝我微笑了一下，转身继续他朝圣之路。

（照片中迎面而来的就是那位中年喇嘛）

当过后回过神来，我十分悔恨自己，为何不多给他些？以助他在艰辛的朝圣路上，吃得好些，走得轻松些。

许多年后，无论生活发生怎样的变化，我始终都不会忘记这段时光，不会忘记这些个人和事，不会忘记在他（她）们身上所呈现的生命中最本质、最有价值的光亮。

　　我们和降措也请了几块玛尼石，垒放在这古老石经城的高处。这些来自荒原的石头，大多刻着六字箴言，用矿石粉颜料着色，它们所散发出的宗教气息，所折射出的神圣光芒，好像让我听到它“咒念”的声音在回响。

我望着降措和藏民虔诚地、费力地把玛尼石从简易的木梯慢慢往上拉，望着已被高高地置放在石经城上的玛尼石，觉得我的心好像也留在了那里，我似乎没有什么遗憾了，即使今生再也看不到它们，但它们将一直垒放在我心中的石经城上。

　　耀目的阳光下，我感到身边的石经城就像一艘千年沉舟，在寂静的古海下发出深深的叹息。在这条转经路上，已走过万千古今行人，而我只是它途中一个最普通的过客，明天以及将来，还会有更多人不断地来绕城而转，只是行者不再是我了。

一切都好远好远又好近好近，不知道是历史的石经城向今天的我走来，还是今天的我向历史的石经城走去……

（10，24）重返甘孜。

（10，25）前往色达，从甘孜到炉霍再往翁达，这是四川省内317国道最美的段落，如果说已被人过多称赞的新都桥秋色是绚丽的诗篇，那在这段川西北317大道上，上演的则是宏伟壮美的秋天交响乐！一路上长天浩渺，大地苍黄，远方连绵起伏的雪山伴随着道路两旁金色的白桦树，一直在车辆前方迎面扑来，高山湖泊，丛林草甸，寺庙村庄，其华丽的色彩与光影，有如戴维斯的油画世界，“它好得远远超过了能被理解的水平。”

天地大美无言！川西，越苍茫越磅礴，长空中恍然有一阕交响轻奏，无声而辉煌！

　　 色达：天葬

“天葬台，是生命的终点也是新生命的起点。生死轮迴的大圆从这里无休止地碾过，天界、人界、鬼界在这时融为一个大世界。这里是血腥的，又是神圣的：是恐怖的，又是真诚的：是阴冷的，又是热烈的。它简陋得也许只有几块石头，却豪华得象佛教坛城充满了理想的色彩。”

但如今色达的天葬台经已打造成旅游景点，建有宽大的广场，很新很精细的佛塔、雕塑、石刻画，而真正的天葬台却在广场外面，感觉商业化了，没有了传统中庄严神圣。

我没有登上色达的天葬台，没有随人群去观看天葬仪式，我不敢直面表示死亡的场景，我留在车内，远眺着天葬台的上空，黑色的秃鹫和死亡发生着错综复杂的联系，天空好像有无数神灵在飞舞，它们俯视着众生，犹如一场生与死的对视。

天葬是雪山草原人们终其一生等待的地方，倾注了高原人对精神、对大地最虔诚深切的情感。这是一个民族存在哲思的精神高地，而好奇，是一种可怕的掠夺，它对原生文化是一种慢性损毁。

我只能满怀敬畏，默然离去……

　　（10，26）色达五明佛学院：一直觉得色达是潜伏在心灵深处的一个地方，每每提醒自己：你应该去看看。这里有黄金马的传说，也是雪域神孤部落生息之所。湛蓝高远的天空，经幡涌动的荒原，遍布山峦的僧舍，庄严肃穆的殿堂，神圣辉煌的坛城，终年苦修的僧尼，淳朴虔诚的信徒。这里就是世界上最大的佛学院——喇荣五明佛学院。

一进入佛学院，漫山遍野的红房子如潮水般向我涌来，尽管眼前一切已不像书中描述那般超凡脱俗了，但仍然令我觉得如同进入一个不可思议的佛域禅界，看着身边来来往往、擦肩而过的喇嘛觉姆，恍若时空错失。不知这虔诚的脸孔下，会有怎样的想法？让他们选择了色达，选择了清苦的生活。而每一间红房子里，又会有多少沉寂的故事？在悠扬的诵经声中，慢慢地向记忆深处越走越远。

“漫山的僧舍，让我身心震撼！斑驳的红墙，容不得我驻足凝望，过往的僧人也仿若年岁里匆匆掠过的浮光梦影，即使近在咫尺，我们也无法读懂他们的苦难，他们的信仰，正如他们无法理解我们的浮躁与虚妄一般。”

　　降措领着我们先爬上学院最高而又鲜见游人的大殿堂朝拜，那里的殿堂神圣而精美至极。然后又来了大经堂的点灯房，买了酥油跟着师傅放灯、点灯。“点灯是一种祈福，灯是光明与智慧的象征，在佛前点灯，可借佛的智慧光明，照破我无明的烦恼和黑暗，成就我智慧的波罗密，而获无上功德。无量寿经说：为世之灯明，乃人间最胜之福田。”好在有降措，这行程内容几乎因为高原反应而忘记了。

来到大经堂门前，正往地坐下不久，忽见一阵人潮涌动，降措一打听原来是有一大活佛前来学院授课，我们赶紧随之而往，站在藏民中间，手捧着降措刚飞跑而去买的哈达，与他们一起焦急又喜悦地等待着活佛到来，不断有手捧巨厚红色经本、身材魁伟、气宇轩昂穿着综红袈裟的喇嘛，匆匆走过进入经堂，條然间，我看到一位藏族少女停在面前，那张秀美的脸庞上闪着一双清纯的眼睛，正对我露出好奇而友善的微笑，修长的身躯穿着精巧的藏袍，宛如天使，我惊喜地睁大眼睛，深深地看着她，我们对视片刻，她便随家人汇入人流之中。由于只有我们是汉人，而成为特别显眼的目标，引来不少奇异的目光，我不敢随意拍摄，也就没有留下她的倩影，没有留下在这里看到的许多珍贵场景的照片，只留下深深的遗憾！

活佛已端坐经堂前席，上千喇嘛已安坐堂内地上。我们把哈达抛入经堂，又簇拥着藏民回到大堂门口，但见人墙一般，几个藏民一见我们，忙让开身，叫我们坐到堂前的地上。

当活佛授课声音刚结束，喇嘛和藏民的诵经声瞬间响起，悠长、低沉、空灵，如歌如泣，强烈地撼动着我的心魄，我压制着内心好象要蹦发出来的跳动，呼吸着周围藏民身上强烈的独特气息，竟一时不知身在尘世凡间？还是佛国天堂？

　　忽然旁边有人拉了拉我的衣裳，我转头一看，是那位满脸沧桑的老阿妈，先前见我在人群中找位置，即示意我坐在她身边，当我赶去看活佛，她又帮我看着留下的背包，现在手中拿着几小块食物递给我，我拿过来看不知是什么？转头看看降措，他示意我吃，我放了一小块进嘴细尝，原来是削了皮的苹果肉，老阿妈慈祥地对我微笑着，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看着她那被岁月痕迹刻划的沧桑脸容，现在是如此真诚地对着我，内心涌动着如同面对母亲的感觉。我无以为报，唯有和她道别时趁握手之间放了50元在她的手心，我后悔没有和她留照，降措说她是喜欢你了。

是啊！在人生中会遇到一些只是出现在片刻时光的人，分别后便永远都不会再见，但她（他）们却在我内心留下深刻的烙印，想起就会感到心痛。

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神，而我的神是无穷无尽的高山江河，是无穷无尽的庙宇和辉煌的艺术，是一座座佇立在山之顶，原之中经幡飞扬的古堡村庄，是这些生活在高原、打上太阳烙印的正在虔诚地艰苦地行走在朝圣路上的人，我是来朝拜他们的……

　　色达坛城：诸神聚集的宫殿，象征着夲尊的智慧与威德，耸立在佛学院最高的山顶，带着一丝憐悯加持众生。法王如意宝修建了这座世界上唯一可以摸着，可以转绕的坛城。

我不远千里来到它的山下，又一步一喘地爬上几百级台阶终于拜倒在它的面前。澄净的阳光照耀着坛城那些精雕镏金的经幢、宝轮、套獸，以及鳞次栉比的佛格上，金碧辉煌，不同凡响，在烈日下如火炬般炽热，就像一盏永不熄灭的长明灯，指引尘世民生走向神示的方向，并付予精神的皈依和心灵的慰藉。

我随着藏民伏身跪拜在它的面前，随着僧侣缓缓地绕行在它的身边。听着仿如天籁般的诵经声，安享着心灵的震动。高原阳光下摇着转经轮的老人，安祥地从我面前走过，脸上的皱纹诉说着岁月沉淀之美。

转经路是一条沟通梦想中天堂之路，而天堂，是心灵的弥撒，是雪山草原灵魂的高地，是信仰里坚信不疑的某个远方。

我顺时针绕着坛城转，绕着寺庙转，绕着经轮转，这并不表明我对宗教信仰的虔诚，只是敬畏，一种对高原人生永怀的崇敬。

　　身处此地又觉此地无比遥远，看天际层峦叠嶂，听耳边凌烈的山风与经幡猎猎作响，想在这千百年来，藏地佛教走过的崎岖道路上，这些把自己献给了精神，将在青灯古佛旁边渡过一生的僧尼，以及那些以血肉之躯丈量着朝圣之路的生命，我问自己究竟什么为信仰？信仰是否可以给我们足够的力量，直面悲伤与离别？直面生命的无常？

　　（10，27）壤塘：当棒托寺那巨大的石刻大藏经，壮观的佛塔古刹忽然展现在我眼前，它们犹如一座遗世独立的古老碑群，犹如一座静穆神秘的历史圣城，给予我强烈的视觉和心灵的震撼！

阳光照射在它们沉甸甸的身躯上，那些凝视着尘世的神秘莫测的佛眼，那些深远寂寞的目光，那些垒堆成山浸透着沧桑岁月痕迹的经板塔砖，无不展现着流逝的千年历史。

这些寺塔始建元代，那一座高约10米，宽约13米，长46米的巨大石刻大藏经，由50多万块石板堆积而成，这些石板上刻有丹珠尔和甘珠尔多部经文，当年由60多名工匠，花了九年时间才刻成，刻好后一层一层地垒起来。

由于偏离了著名的317国道，这些古老而独特的觉囊派古刹佛塔，石刻大藏经，默默佇立在这方远离尘世而又充满灵性的净土上，成为阿坝州埋藏最深的一个秘密。

　　当高原的秋风穿越古塔袭来，我隐约听到一阵平和宁静的梵音，从一座古刹传出，随即而往，只见一幽暗的转经廊里，坐着一众当地藏妇在诵经，悠长的声音，伴随着她们脚下的溪水穿越经廊不断地流淌，伴随着古老斑驳的经筒缓慢地不断地流传，也流转着漫长的岁月与历史，流转着世代的精神与情感。

　　我徘徊在转经廊里，仔细地端详着，轻轻地触摸着这些因年代久远而古老斑驳、描绘着佛教、好像亦有雍仲苯教的符号、又因已模糊不清而更显神秘的经轮，呼吸着神圣宗教那庄严、肃穆、凝重、深邃的气息，就好像一久远的历史陈现眼前，行走在这长长的经廊里，如同行走在时光倒流的隧道中。

最为难得的是，这些古老的牛皮经轮，在如今整个藏区已非常少见，它们是藏在峡谷深处罕见的宗教遗物，却可能会因没有得到妥善的维护，而将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消失。

今天我能尽情地细看，能尽情地轻抚，能尽情地触及它们那寥落而邃远的灵魂，是多么的幸运！而这一切都将幻化成庄严辉煌的神殿，巍峨着耸立在我的心头。

　　那苍凉的高山河流，那寂静超然的佛塔圣眼，那历尽沧桑充满灵气的经墙石刻，那些在人们的手推转下、古老经轮发出的吱吱声响，犹如人的灵魂对宗教的吟唱，那长长的幽暗的经廊，好像要让人走向某个历史深处，还有在蓝得让人窒息的天空上那片像凝固了的白云，只是经历了这一次，就足够让我终生难忘。

　　感谢降措，他每到一处寺庙，都设法找到当寺主持，尽力让我们能够进入一些不对外开放的殿堂内参观，为此我们得以游览了川西北高原上众多著名的寺庙殿堂，

站在那些栩栩如生、庄严静穆的神像面前，站在那些精美得无与伦比的壁画唐卡面前，站在那些散发出灵光异彩的古老法器面前，焦虑与不安便悄然退却，神灵让我安静下来，屏息静声，犹如听到它们由远及近的均匀呼吸，它们所具有的灵性和神性，完全改变了它原来的物质属性，既能审度你的行为，也能透视你的灵魂。

我久久地徘徊着不忍离去，藏地佛教那愽大精深的气息与内涵，从巍峨雄伟的庙宇，从神圣超凡的佛像，从热烈典雅的色彩，从华丽精美的线条，从神秘奇幻的物件中幽幽飘出，令我深深感受到宗教所展现在历史深处那坚韧、深远和丰富性，亲历了一场视觉盛宴、心灵涤洗和另样的艺术享受！

　　不管我行旅何方，总会拾几块石头带回家来。今天我在川藏高原的大地上，又一次次与石头相遇，它们层迭在大渡河边，在雅砻江边，在金沙江边，在从众神山流淌下来的湖泊边。

在众神云集的高原，石头还具有另一种身份：玛尼石，以图腾的方式，在高原统领人心千百年。我把我的心留在了那片高原，就带回这几块小小的石头，代表着我心中的玛尼石吧！

我一路走来一路发现，川西北那古拙、宏大、厚重而神奇的自然是一道道层出不穷的风景线，穿越一层还会有一层，每一层风景都有不同的内容和意境，越走越深越远，就越被它的深邃和神秘所诱惑。只要在这片土地上追踪探寻，就能获得史诗般的感受，就能进入一个神圣的世界，从而进入川藏高原所引领的遥远的地平线！

川西北，如同故乡一样无法携带，但它的气息已随我而来，我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闻着它的气息而生活，当待它的气息渐弱时，或许我会再次登上与它邂逅的旅程。

还未离去，就已经开始思念！

 

那一刻

我念诵真言

不为修行

只为幻想你的双眼

那一天

我摇动经筒

不为祈愿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长跪圣殿

不为超度

只为体贴你的温暖

那一世

我转遍神山

不为轮迴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说明：1，上图就是我四川之行的伙伴们，站在中间的就是降措师傅，至今我们已经成了朋友。

2，本文有录取有关书籍和网络游记内容，并有图片也为网上下载，在此对原作者致意致谢！

3，本文有同行朋友阿肖拍摄的照片，旅途中能美图共享，在此向她致意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