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往事(原创)

原野(王琦)

<h1><b> 莫斯科往事1<br /></b><b> <br /></b><b> 近日我无意中翻出二十八年前的日记.里面记录了我去前苏联,匈牙利旅行的种种逸闻趣事.看着当年写下的稚嫩的文字,一下打开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br /></b><b> 当时正是苏联解体前夜.因为政治,经济,体制,改革失误等诸多原因,社会主义阵营的庞然大物顷刻间土崩瓦解,香消玉殒......而今,物换星移 沧海桑田,喜欢折腾的历史老人又用他那温柔有力的股掌翻转着车轮.这不,普京大帝此刻正带领俄国励精图治,脱胎换骨,重返复兴之路.<br /></b><b> 我为时四个多月的东欧旅行, 是在苏联经济崩溃的边缘之时,我耳闻目睹亲历见证了一个辉煌时代彻底结束的痛苦,这个百足之虫的帝国衰亡之前的乱象.今天看来虽早已时过境迁,但还是希望苏联的往事对外邦有着借鉴和警示的意义吧.<br /></b><b> 可喜的是如今有了美篇制作的工具,我可以把日记分成数篇连载,而不必连篇累牍,让人费神费眼费时了.<br /></b><b> 前言<br /></b><b> 我的丈夫在美国作访问学者,本人也十分想受其荫泽,出去开开洋荤.于是有仙人之路,告知匈牙利乃咱社会主义大家庭的兄弟姐妹, 苏联--蒙古--匈牙利,不必签证即可一路绿灯,取道赴美极是容易.<br /></b><b> 于是调集各路神仙,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将那令国人垂涎的象征荣耀的护照拿到手.捧着那为之劳其筋骨,费尽心机的小本本,数着已见羞涩的囊中之物,心中颇有些感慨.<br /></b><b> 不过终是有几分窃喜.幸福够了,便满街乱跑,购置行装.一九九0年十月十六日,终于踏上了西行之路.<br /></b><b> 因闲赋时喜欢用秃笔乱划的恶习难改,遂将旅行生活的片断杂乱地记录下来.尽管素材极好,无奈本人不才,难于驾驭如椽大笔,只好秃子没毛将就材料.本人只有真实再现生活的热望,全无讥笑怒骂之歹意,倘对列位有不恭之处,尚讫海涵. </b><b><br /></b><b><br /></b></h1><h3><br /></h3> <h1><b>  十月十六日<br /></b><b> 早七时,拥挤的人流顺着国际列车候车室开启的大门,潮水般地涌向3次国际列车(北京-乌兰巴托-莫斯科).列车员面对扛着大包小裹的疯狂的人们,极有耐心地指挥着.先抢上车的人们忙着把自己的一个个大包,特大包,争着放进行李箱柜中.热情万丈的人们自顾自地忙着,喊着,哼着,没有了斯文,没有了自尊,不分男女,无论长幼.<br /></b><b> 月台上,站满了送别的人们,一位纤弱的少妇从看似丈夫的手中抱回孩子,别过脸去催他上车.<br /></b><b> 几位二十大几的小伙子冲着车上嚷嚷:"哥们,混好了来封信!"<br /></b><b> "别忘了接下趟车,咱莫斯科见!" <br /></b><b> "哥们挺住,出去了就别想着回来!"<br /></b><b> 靠近车门有一对男女旁若无人地哭着,因为大老爷们当众哭泣,实在很是悲壮,也很新鲜.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凝聚他们的身上.二人继续悲痛着,倒惹得人们陪他们酸楚之余,真有几分惊羡人家那份深深的爱.<br /></b><b> 七点四十分,列车正点出发.忙碌了一大气的人们,擦着满脸热汗,拢拢纷乱的头发,恢复了矜持,彬彬有礼地彼此攀谈起来.同包厢的人有我和弟弟,及一对中年夫妇,我们都是由小谢一同帮忙发邀请出来的.他们来自鸭绿江边的幽静小城,男的姓高,女的姓刘,都已年届不惑.夫妇二人都似彪形壮汉,谈吐也颇具东北人特有的热辣辣的粗豪与幽默.<br /></b><b> 他们因父亲开了个小工厂受益匪浅,此行即老父提供赞助.他们使命在身,为全家老小几十口子开留洋之先河.按他老父的话说,在早咱五十几块工资养活一大家子,穷了一辈子,谁拿咱当回事!这回咱有钱了,咱也得冲出亚洲一回,你们在外边呆好了,就快把咱接出去看看西洋景.<br /></b><b> 隔壁包厢的松松,方方是一对小恋人,他们一整天坐在我们这边,方方的父亲是一位画家,用尽了几十年积蓄的血汗钱,(光办手续就被担保人索去三千美金)为女儿办了赴匈自费留学手续,两个小朋友对初次迈出国门而兴奋不已,同时也透出对前途未卜的淡淡的恐惧与忧愁.<br /></b><b> 上海人老李也来我们这里闲聊,他今年三十六岁,原是上海一家大服装厂的裁剪技工,因不安于现状,辞职跑出去捞世界的.按他的话说,上海人既有匠心又具慧眼,哪样事不跑到别人前面,还不是阿啦领导出国新潮流?他说他花了三千五百美金,自愿让人贩出来的.透着一脸满腹出国经纶的沧桑,他越侃越来劲了.<br /></b><b> 几年前,他曾办过澳大利亚留学手续,因预交的学费被校方挪用,致使该校无力招生而拒收留学生,老李十分遗憾和愤慨,天天到澳洲使馆门前静坐,主张自己的权利,最终虽然得到了索赔,却从此未能迈出国门一步.而今破釜沉舟,此次出来,变卖些家产,只给老婆孩子留套旧家具.好男儿志在留洋嘛.<br /></b><b> 他大义凌然地说:"既然上了贼船就要走到底,对老婆孩子也好有个交待------,哎,咱现在到哪了?还在内蒙转悠哪,不过这也算是万里长征已经走上了第一步,咱得做好吃草根啃树皮的思想准备".上海人就是上海人,精明细致,什么问题都看得挺透.<br /></b><b> 闲谈之中人们都喜欢问问对方的职业,可把隔壁包厢的老朱问烦了,操着油腻腻的京腔嚷嚷道:<br /></b><b> "别他妈老问以前是干什么的,老子就是东单商场一练摊的怎么着!你戴眼镜的教授也好,坐小车当官的也好,哥们咱现在都一样了!到布达佩斯,还不都得练摊当倒爷!"<br /></b><b> 几句话说得人们面面相觑.包括记者.演员.处长.讲师.这个浅显的道理是那么震撼人心.简直有石破天惊之效.<br /></b><b> 晚上九点左右,列车告别祖国最后疆界---二连,人们还来不及抒发对母亲的依恋之情,就怀着负疚惶恐之心接受母亲的验关检查了.<br /></b><b> 车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随身带有皮夹克,准备换点生活费.而带皮夹克基本属于走私违法行为.是铁路内定的禁品,二连海关的人员十分认真地开包检查,无一幸免.一些带几十件,乃至上百件者此心惶惶.有些人开始动作起来.<br /></b><b> 只听得一位海关人员高声说道:<br /></b><b> "你少给我扯这个,我收了你的钱,你转过身一样骂我,你今天要想走,就痛快给我拿下去!"<br /></b><b> 原来一位中年男子想上点眼药(行贿),被"我党有自觉性的党员"言辞拒绝了.一会儿,整个车厢已有十几个行李被扔到车站上.人们悄声骂道:中国好不了!只会自己整自己,带出点货底子,换回点美元,对国内市场有什么不好!<br /></b><b> 一个北京小伙子,是个初次出门的大孩子,他的包裹被告之甩下一件,海关因忙着搜查别人,把他给忘了.有人向他兜售逃避检查的经验,有人劝他沉住气,等他来找你,可小伙子仍最终自投罗网,提着自己的行李主动送到站台上,边上车还口中念念有词:<br /></b><b> "这回心里踏实了,也甭老惦记了."<br /></b><b> 回到车厢,他发现了人们讥讽和不屑一顾的目光,小伙纯真的眼神流露的迷惘,让我不敢想象,经过这次不起眼的小事,,对他人生准则会不会有质的教化?还有那位没开携带证,而自己老老实实填报五千美元,却被海关扣款没收的女子,她是不是也会从中顿悟些什么呢?</b></h1><h3><br /></h3> <h1><b> 十月十八日<br /></b><b> 莫斯科时间晚八点左右,进入苏联边境.边防,海关,卫生检疫等人员相继上车检查.<br /></b><b> 填写海关申报单时,大家围在一个懂外语的大学生前照葫芦画瓢.苏联老大哥查得很细致,查到老朱的包厢时,顿时紧张起来,海关,边防,上来好几拨人,各个神色紧张严肃如临大敌,行李箱中,座席下面,仔细的搜寻着,足足折腾了半小时,才由那个大学生揭开了谜底,原来是老朱画虎类犬,将三件行李填到了枪支弹药那栏上,让大鼻子老大哥虚惊一场.也着实让老朱哥几个出了好几身的冷汗.不过也难为老朱,连汉语拼音都不认识,学画外国勾勾字,即便走眼笔误也不能算他造次吧?<br /></b><b>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麻烦找到我的头上,苏联边防军手拿护照验明证身.或许在他们眼里,中国人都一个摸样,他们煞是费神地审视端详,我的照片是刚办护照时拍的,还较丰盈年轻一些,耗费了半年的心血后,人也扒去了一层皮,可以说是判若两人,当然拿在自己人看就没问题了.<br /></b><b> 这位二十几岁的军官,一会儿看看护照,一会儿给我相相面,折腾得我满脸尴尬,足有半个小时了不做结论,我心中有些愤懑.不知是他太愚笨了,还是他太认真了.<br /></b><b> 稍顷,只见他做个手势,问我有没有打火机,我忽然明白了他刁难这半小时的内涵,我愤然答曰:<br /></b><b> " NET" (俄语没有).上中学时曾当过学校俄语广播员,学那点单词还没完全就干饭.另外我还随身带着武器,巴掌大的俄汉小辞典,说不明白的就翻到那页,让他们看.这个办法很灵,漫长的旅途基本没有妨碍我与他们的交流.<br /></b><b> 他听我用俄语作答,顿时大喜,又问我:"有圆珠笔吗?"<br /></b><b> 有"大大"吗?(泡泡糖)<br /></b><b> "有卢布吗?"<br /></b><b> "有美元吗?"<br /></b><b> 我早已是义愤填膺,恶声恶气答道:"没有!全没有!"<br /></b><b> 这位军官亦不客气,令我立即下车.走就走!反正我手续健全,不怕他鸡蛋里挑骨头.<br /></b><b> 我轻松坦然地跟着他走过一节又一节车厢,我不是没有钱和物可以贿赂他,我只是想不明白,真的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中国的乌鸦我从来懒得理睬,倒要看看你苏联乌鸦能有多黑!不过我也想明白了,在车上逗逗气还可以,如果让我下去,我也只好掏出美元自认倒霉了.<br /></b><b> 正想着,一位长官摸样的人叫住他问明情况,小伙将护照交给他,这位长官倒是一名老辣的生姜,只看了我两眼就放走了我.直叫小伙摊手耸肩.满脸的不甘心.<br /></b><b> 我身边走过两个男同胞,满脸悲愤的样子,我不禁留心听着他们的谈话.原来其中一个被责令脱光衣服检查!小伙子似乎闪着泪眼:我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要不是在他们一亩三分地上,我非揣扁他不可!小伙子声音打着颤,一股酸楚由鼻子冲过我的脑门.我简直有些怀疑自己此次出行的必要性了.<br /></b><b> 列车在连绵苍翠中行进,与蒙古共和国的孤烟大漠形成鲜明对比.白皑皑的雪遮掩不住青峰翠峦,茂密的森林,格林童话中的红房子,给人无限的遐想.<br /></b><b> 进入西伯利亚,在群山环抱中有一片平静的湖水,望眼无际.这就是曾在我国版图上被称为"北海"的贝加尔湖.放眼看去,湖水清澈晶莹,在阳光照耀之下,褶褶发亮,犹如一块硕大无比的蓝宝石.当我真正面对这曾被俄罗斯艺术家热情讴歌的,如此秀美的湖光山色时,我竟无动于衷的近似麻木,我的激情与兴致全被破坏饴尽了.</b><b><br /></b></h1><h3><br /></h3> <h1><b> 十月十九日<br /></b><b> 进入西伯利亚后, 不断有苏联人上车来买皮夹克,羽绒服,旅游鞋,牛仔裤等物,他们也有人用手表,军用大衣,望远镜,甚至是苏维埃党旗,国旗来交换.那时正是苏联解体前夕,政局混乱,物资匮乏,他们对改革开放已呈繁荣景象的中国,以及他们认为最实惠的中国货充满了向往.<br /></b><b> 列车每到一站台,都站满了早已守候在那里的苏联人.在一些大站,全副武装的军人荷枪实弹站在那里,禁止他们的公民买我们的货物.当然也由一些胆子大些的年轻人,拿出卫国战争的献身精神,挤上前来买东西,结果被枪托子狠狠地砸在头上.那些没有被砸到的人会接着挤上来,活像电影&lt;&lt;列宁在一九一八&gt;&gt;里的镜头,精彩极了!<br /></b><b> 在很多当兵的去不到的小站上,两方面贸易繁荣昌盛,但也时有战事发生.五车厢有两个女孩连人带货,被人死死抱住,这边火车已经鸣笛.几个男人和列车员跳下车去一通混战,将她们抢了回来.三车厢一个文弱书生卖掉皮捷克后,到手的钱又被人抢了回去,眼看着缓缓开动的列车和那家伙飞跑的背影,只好自认倒霉,跳上车来.面对惊魂未定的女孩那惶恐的神色,有人高声咒骂,有人低声安慰.到底是年轻,一会儿,她们就为劫后重生而开心起来.<br /></b><b> 列车继续前行,由于上车的苏联人越来越多,交易如火如荼,在这已被改成大型外贸市场的长龙上,到处是光怪陆离的奇人奇事.<br /></b><b> 买卖成交时,双方都有"切汇"高手(借数钱之机将对方部分钱神速转移)在玩把戏.于是常有拳脚相加的场面发生.纷乱的人群中,人们操着生硬的汉语,俄语,及蹩脚的英语,偶尔还夹着"八格牙路"的叫骂.<br /></b><b> 到了晚上,列车员提醒大家西伯利亚一代是犯人被流放的地区,常有流氓团伙出没,他们时常会一路跟到莫斯科,要大家注意看管好自己的东西.<br /></b><b> 我发现今天下午就不断有不速之客,进包厢买或换东西.真不知盛传的西方文明是指的什么,他们进包厢很少有人敲门.人们自然提高了警惕,然而仍不断有报失消息传来.四车厢有人丢失一只皮包,两个德国人的录像机,美元,护照不翼而飞.<br /></b><b> 替他人痛惜的叹息刚咳出一半儿,忽然发现自己和弟弟随身穿的皮夹克不知何时都失踪了,天上地下找遍了也没有,结果又发现我的旅游鞋也飞走了一只.(偷鞋者如果不是留给他家的瘸子穿,就应该是为了泄愤!也许是仇视我们远胜过他们的生活吧.)<br /></b><b> 认真回想一下,我们睡觉时门锁得好好的,几个人也睡得格外沉.或许是小偷给我们下了蒙汗药也说不定.想得我毛骨悚然.好像眼前真的闪现一人高马大,碧眼长鼻红头发的家伙,夜深人静摸进来的样子,让我不禁打了个冷战.<br /></b><b> 我忽然想起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历史真有惊人的巧合.二十五年前的那场革命大串联,毛主席在天安门上挥手指航程,我在金水桥边振臂三呼万岁,疯狂激动的同学们,挤掉了我一只鞋,为了留作纪念,我在下一次主席接见时,在诺大的鞋山中找到了另一只.(每个鞋山前插个牌子标明第几次接见的战果)如今,我又豪情满怀地参加了世界大串联,追赶出国潮.巧的是又丢了一只鞋,不过,这次却永远找不回纪念物了.<br /></b><b> 我们尚属一介俗人,难免长了几块媚骨,一向对深眼高鼻的老外怀有尊崇敬重之情,对俄国人也不例外.然而,无耻的贪欲象刽子手,扼杀着两个民族正在弥合的感情创伤,我们将以盲从的代价与痛苦的思索来呼唤我们可贵的民族自豪感.</b><b><br /></b></h1><h3><br /></h3> <h1><b> 十月二十一日<br /></b><b> 下午五点三十分,列车终于到达终点站---莫斯科的亚拉夫斯基车站.站台上,长城旅馆的人来接站.这是一个在莫斯科生活了三年的一个沈阳人开的, 同车厢的大多数人决定去投宿, 那里会找到让人回家的感觉.<br /></b><b> 站台上跑来几个推板车拉行李的苏联男子,讲好价钱一百卢布,拉出站台不过一二百米,卸车时又强行多加二十卢布,给就给吧, 二十卢布算什么?在北京买根雪糕都不够.<br /></b><b> 长城旅馆的人雇来一辆出租车,张口开价七百卢布.旅馆的人小声告诉我们:"该我们倒霉,碰上蛇头了!"(当地黑社会中垄断出租车市场的人)我们又接连叫了几辆的士,司机们一见蛇头双手抱肩,叉着腿儿,俨然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看着自己,早吓跑了,谁还敢拉我们呢?<br /></b><b> 没办法,我们又拖着大包小裹走了很远的路,叫辆的士,讲好二百卢布,装好了行李坐在车上,我们刚刚松了口气,就见蛇头后边跟着几个金发小伙,手里拿着匕首,直奔过来要扎车轮子.司机吓蒙了,不敢踩油门开跑,却让我们下车.<br /></b><b> 我们一行中老高,弟弟,松松等几位男性挺身而出,老高晃着肉乎乎的膀子,举着松软的拳头,前蹦后跳地比划着,口中高喊:"中国功夫!嘿!嘿!"看着他那肥厚苯拙的身影,嘶哑的颤音,我们几个女同胞忘记了恐惧笑成一团,倒把几个家伙吓跑了.</b><b><br /></b></h1><h3><br /></h3> <h1><b>  十月二十二日<br /></b><b> 吃过早饭,我们一行人拿着地图,坐地铁去莫斯科红场.莫斯科地铁的确壮观华丽. 上下十六条线路,堪称庞大的枢纽.每个站的建筑设计都具不同风格,独特的灯具,生动的雕塑,精细的浮雕,彩绘,把莫斯科地铁装扮成世界上最最富丽堂皇的地铁.我们赞叹这华美宫殿般的建筑, 惊羡这伟大的世纪文明.只是地铁口的乞丐们,那些幼稚可爱的小脸,板着专业乞丐特有的面孔,以及那残废的身体伴着苍老的呻吟,破坏了莫斯科地铁那如诗如画的和谐.<br /></b><b> 走出站台,我们打听红场的方位,两个留着过肩长发的男青年听说我们要去瞻仰列宁遗容,怪声大笑起来.我问他:<br /></b><b> "难道你们不喜欢列宁吗?"<br /></b><b> 他说:"我爷爷喜欢他!"我又问他:<br /></b><b> "那你喜欢谁?"<br /></b><b> "我喜欢我自己,我喜欢卢布!" 他干脆地答道. <br /></b><b> 红场由赭石色的石子铺成.红场中心观礼台正中有一座黑色与深红色相间的大理石砌成的宏伟建筑,这就是世界瞩目的列宁陵墓. 瞻仰遗容的人在红场自觉地排成长队,没有人讲话,没有人说笑,庄严肃穆的气氛笼罩着广场.人们拾阶而下走进墓中. 这位共产主义先驱就长眠于此,作为我这个年龄,受传统教育长大的一代人,心中最景仰的伟人就躺在眼前,尽管他没有了呼吸,没有了思维,还是让我激动不已.<br /></b><b> 列宁遗体仰卧与水晶棺中,在淡红色的灯光下,他慈祥端庄的面容清晰可见.他安详地闭着熟睡的双眼,对他周围的世界全然无知.( 仅仅过了两个月,我就在布达佩斯的住所的电视上,看到莫斯科红场上静坐示威的人们,喊着口号要求把列宁遗体从红场上移走,还看到一辆大型货车上,拉着列宁的塑像,脖子上还套着绳子游街,那情景着实让我惊愕不已,我为这么容易变心的人类而难过了好一阵子.)<br /></b><b> 列宁墓后面,立着墓碑群,有捷尔任斯基,加里宁,斯大林,斯维尔德洛夫等人的半身塑像,宫墙上安放着高尔基,基洛夫等人的骨灰罐.<br /></b><b> 走出列宁墓地,来到了曾经繁华的大型超级商场.那是在抒发着俄罗斯悠久历史的建筑群的对面,是传统的商业区.尽管当时苏维埃政权面临解体,经济濒临崩溃的边缘,这里仍人流如注.我们随着熙攘的人群,拥到几乎是空空如也的货架前,那寥若星辰的商品与前赴后继的人群,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人们经常为柜台上的几双童鞋,几顶帽子或几条浴巾,排起令人望而却步的长蛇阵.写到此处心情仍难以轻松,眼前又浮现那攒动的人头,及永远是长长的队伍.<br /></b><b> 苏联人民有着自己的民族特点,遵守公共秩序及坚忍不拔的忍耐力,充分表现出他们的高度文明.他们能为一只牙刷,一卷手纸甚至一只冰淇淋,站上个把钟头,而且无论是买东西的,还是卖东西的永远是呆滞漠然,慢条斯理,没有谁会着急.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节奏,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或许是莫斯科不相信眼泪能代替排队吧.<br /></b><b> 我们几人前呼后拥的挤出人群,还没等会齐,只见前边四位被"玻璃菜"(苏联警察)抓上警车带走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奋力挣扎的身影,我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老高小松以前搞过体育,是我们当中的武林中人,估计不会吃亏,芳芳和小宋可都是柔弱小女子,怕是禁不起棍棒的了.我们围在一起,没等想出营救办法,车子已经从后边开过来了.四个人笑嘻嘻地跳下车,又让我们坠入了云雾山中.芳芳松松抢着说:<br /></b><b> "都是小宋手里拿的大大泡泡糖惹的祸,克格勃把我们推上车,只见地下一摊血,吓得我们直发抖,以为今天这把骨头要扔给老毛子了.没想到几个警察嬉皮笑脸地打着手势,嘴里叫着大大.小宋一下聪明了,因为只带一盒不够分,赶忙一把一把地抓给他们三个,一个玻璃菜忙着拣起掉在地下的泡泡糖,手中报话机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拣.糖盒见底了就把我们放回来了,人家还送我一只匕首留作纪念呢!"<br /></b><b> "还说不定没收谁的赃物呢!"<br /></b><b>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就干饭吃了!"大家七嘴八舌嚷着.<br /></b><b> 望着远去的警车,望着咧着大嘴挥着手,几位表示友好的克格勃,我的心中浮现"穷且意坚,不坠青云之志"的古训,恐怕只能是我们的老祖宗的专利了.</b><b><br /></b></h1><h3><br /></h3> <h1><b> 十月二十三日<br /></b><b> 莫斯科该去的地方都去到了,吃西餐,逛洋景,买洋货.说到底,其实只是新奇而已,这里给人一种穷困没落的感觉.与国内到处充满生机活力,欣欣向荣的景象形成鲜明对照,我们一点也不为自己的黄皮肤而自卑,相反我们为自己是中国人,凭添了许多自豪感.我们在人们羡慕的眼光下,时而询问罕见的高价商品.时而毫不犹豫地掏着大把大把的卢布和花花绿绿的美元,炫耀着我们虚荣的欲壑及肤浅的民族自豪感.其实我们心里十分清醒, 因他们毕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个民族是伟大的民族,一旦复甦仍是世界的霸主.<br /></b><b> 因为我们的目的地是匈牙利,不想在此耽搁太久,只好挑了久负盛名的列宁格勒(彼得堡)去走马观花.我们晚上坐车,白天游玩,既省时又省钱.结果买票又上了当,我们在站台上,还没等去售票处买票,一名包厢列车员让我们上了他们的车,他们收了我们票价的十倍左右,让我们提前进了包厢,钱当着我们的面与另外的列车员当场分掉.因为另节车厢也想分钱,就把老高两口子和我们分开了.后来听说老高他们的裘皮大衣被偷,他们怀疑是列车员干的,便去找乘警报案,结果被乘警用瓦斯枪喷倒了,老高体力好,一会就醒了,他爱人老刘就没那么幸运了,昏了几小时人事不知,在中国大使馆躺了几小时才醒过来,差点没酿成外交事件.这些是事后才听说的,不然,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就无法去瞻仰著名的革命圣地--冬宫以及历史的见证--俄国沙皇金碧辉煌的宫殿了.</b><b><br /></b></h1><h3><br /></h3> <h1><b> 十月二十四日<br /></b><b> 莫斯科-布达佩斯的国际列车是苏联的车,条件十分恶劣.那股狐臭和香水的混合气味,实在令人作呕.偶尔还飘过来一缕缕蒸土豆的味道.(他们很多人带的食品只是几个土豆而已)结果薰得我几年吃不下蒸土豆.卧铺上的铺盖,破烂不堪且脏兮兮的,只有干净些的床单遮盖其上.<br /></b><b> 同车厢另外三人都是苏联人,其中有母子俩和一女倒爷.每人一件小提包.母子俩去布达佩斯走亲戚,女倒爷经常坐这趟车,她带去苏联劣质廉价的衬衣,衬裤,睡服,浴巾,香烟拿到匈牙利卖掉,回来带些食品卖,一次去三四天可赚回八千多卢布,在苏联也可以称为大款了.<br /></b><b> 一路上,我们相处友好融洽,我将一些人民币硬币,钥匙链,小工艺品,风油精等分给他们作纪念,他们十分高兴,还请我喝啤酒,老太太兴致很高,不断和我聊天.<br /></b><b> 她问我,带这么大旅行包的东西肯定是卖的吧?我告诉她是自己的生活用品,她羡慕极了,老太太说:中国的生活太好了!不向我们很穷很苦,商店里没有东西卖,肉罐头,好酒甚至有些学生用品都要供应.你看看我穿的旧衣服破鞋子就知道了.<br /></b><b> 的确,即便是出国,老太太仍穿一件质地粗糙的软塌塌的土布衣服,色泽样式都十分陈旧,脚上穿的黑布面大边鞋早已穿的飞了边.我问他:你家有汽车洋房吗?老太太摇摇头,她儿子告诉我,他是汽车修理工人,妈妈是旅馆服务员,每月工资是八十多卢布(按现价不过一美元)他们住在公寓,从来没有自己的汽车洋房.他们问我的工作,当我告诉他们我是法官时,他们齐声惊呼起来,老太太立即让我给他儿子发邀请函去北京旅游,带些东西回来卖,可以发一笔横财.我表示无能为力,母子俩十分遗憾地叹息起来.<br /></b><b> 我又问他们的信仰,老太太站起来,四外看了一下,把门关严告诉我,我们都怀念过去,怀念列宁,怀念红色苏维埃,现在的领导人都不好.一席谈话令我很是惬意,舒坦,全然忘记了这几天的不快,总算在老太太他们这重拾回了自尊.说具漂亮话就是一股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br /></b><b> 到了晚上,苏联海关出境检查,女倒爷开始坚壁清野,将她带的为数不多的几条浴巾挂在衣架上,外面罩了一件长衣服,香烟分散摆在铺位里边用床单盖好.<br /></b><b> 当海关检查到我时,又是一阵犯糊涂,最后告诉我不要动,等会他再来.女倒爷唯恐对她有所牵连,塞给我五十卢布,让我贿赂海关人员,我犹豫了一下,女倒爷竟急得要哭了.当时因和同伴隔离审查,很担心发生意外走不了,我依毅然接过卢布,赶上几步交给海关,海关小伙大喊OK,兴奋之余还没有忘记在昏暗的灯光下,照照有没有列宁头像的流水线.<br /></b><b> 回到包厢,我谢过芙拉德娃(女倒爷),正思忖送她什么纪念品,未等我打开旅行袋,她就让我还钱,而且只收美元.并说明要两美元,(五十卢布不到半美元)我一下憨态可拘地愣在那里,心里好生难过,不是为钱,而为这份不需要我为之偿还的感情,都说欧洲人直率的可爱.的确如此,就连敲起竹杠来都那么认真执着,不折不扣.想想人家不管出于什么动机,终是救我于危难之中,再说了济弱扶贫一向是我们的美德,我赶忙拿出两美元交给她,她小心翼翼地藏到内衣口袋里,满意地笑了</b><b><br /></b></h1><h3><br /></h3> <h1><b> 十月二十四日<br /></b><b> 早七时,我们到达布达佩斯.由小谢带队,来到他的一位朋友家中.都说在国外人情薄如纸,这里的纸大概是最薄的一种了.<br /></b><b> 我们一行人十多天的旅途劳顿,加之餐车的荞麦米,黑面包,实在难以下咽.我们个顶个的灰头土脸,似那久旱的禾苗,放下行李,早已是楫腹难捱了.<br /></b><b> 女主人见这阵势,拔腿走掉了.我们也顾不上斯文,势如破竹地涌向厨房找吃的,结果只发现半斤左右的大米和一盘满是晶莹剔透,闪闪发光的玻璃碴子掺芋头咸菜,估计是打碎了瓶子又舍不得扔咸菜.<br /></b><b> 不管那许多,家乡的饭菜光看着就让我们很激动了.我们煮了满满一大锅稀饭,一阵欢呼雀跃之后一扫而光.满口余香还在萦绕之时,老刘抹抹嘴头,忽然想起什么,咦!怎么说我们还算是客人吧,这在国内就是农村串门,也不能给玻璃碴子就咸菜呀!老高连连提醒,知足吧!同志,别忘了这里是布达佩斯!<br /></b><b> 我们拿着旅馆介绍中心地址到处找房子.最后在GYONGSI地铁站找到欧亚俱乐部,这是中国人合办的综合性联谊组织.有旅馆,餐厅,舞厅,欧式按摩,武术中心等.<br /></b><b> 这里宿费高的令人咋舌.每人每天六百福林,两口子一个月下来就四五百美元,如换成人民币就成天文数字了.我们中间两对夫妇都不敢问津.<br /></b><b> 一整天走的筋疲力尽,终于在居民住宅区找到一套两居室的住房,决定按性别分住,先对付几天再说.安顿好行装,我和老刘去买东西做饭.买二斤大米,三斤挂面,二斤食油,两个大菜头,一斤肉,一块猪肝,就花掉一千八百福林,合人民币一百五十多元.</b><b><br /></b></h1><h3><br /></h3> <h1><b> 十月二十三日<br /></b><b> 布达佩斯的确是个古老而美丽的城市,我们来不及恢复疲倦劳顿,便兴致勃勃地到处游览.<br /></b><b>  在布达山上,我们看到山峦起伏古色古香的布达和繁华的商业新城佩斯隔岸相望,美不胜收.恢弘壮美的自由大桥等八座大桥,横跨在蓝色多瑙河上,让布达与佩斯浑然连成一体.<br /></b><b>  我们又参观了记载匈牙利历史的布达古建筑---王宫,古堡,教堂.那些倾注着这个古老民族智慧的神圣殿堂,金碧辉煌, 美奂绝伦,站在诺大的宫殿中,仰望那精美的雕琢,你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那是一种美的震撼!,同样是乞求神灵护佑的地方,相比之下青砖灰瓦的中式建筑,庄严肃穆的同时,让人觉得黯然箫肃,满眼苍凉.<br /></b><b>  我们在佩斯民族广场的青铜雕像前伫立良久.(尽管我们不知他们是谁,但他们肯定是匈牙利的民族精神的象征)听说外国元首来访,外国大使上任,都来此瞻仰.那高举巨型棕榈叶的女神与伊丽莎白桥边的裴多菲铜像,都给人以怀古幽思与无限遐想.<br /></b><b> 望着如此秀美的山川与蓝色的多瑙河,突然记起咱们的老祖宗匈奴,还曾经侵犯过人家的国土哪!烧杀抢掠,无所不做.铁骑过处血流成河.不禁令人汗颜.如果真的有佛家所说的轮回,说不定当年我也曾是一入侵的骠悍男匪什么的呢!别想了,自己快吓着自己了.</b><b><br /></b></h1><h3><br /></h3> <h1><b> 十月二十六日 <br /></b><b> 今天一大早,我们就来到三维市场,进得大门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回到了国内市场.这里到处是中国人,中国货,中国话.来匈的中国人的生存手段大都是摆地摊.他们从国内带货,或从当地批发上货.他们举着吃的,穿的,用的,学着吉普赛人,越南人,罗马尼亚人的样子,羞人答答地喊着:达赛(请).<br /></b><b> 从现在起,我们也以国际倒爷为伍,摆起了地摊.老高他们将带来的一些童衣童裤摆在地上卖了起来.<br /></b><b> 我因自己的日用品带了不少,一路吃够辛苦,不想再受其奴役,也借别人的摊位摆在那里.最重要的是,我不能放弃这种尝试和体验.<br /></b><b> 在此之前,从未做过一分钱买卖,经商之道一窍不通.只想把东西甩掉为快,床单,毛衣,睡衣只要有人问, 价格不是问题,保证不放走他,买到的人高高兴兴走了,我也像打了胜仗一样十分痛快!   弟弟比我强不到哪里,我去上厕所的功夫,他替我看了会儿东西,我回来时,他的两眼正望着天空,几样东西早已经过吉普赛女郎的大裙子底下又被转移了.挨着的同伴告诉我们后,因没能当场捉赃,她矢口否认立即逃走了.<br /></b><b> 依稀记得买来的价格,一算有的略有盈余,大都赔了钱.不过包袱很快卸掉了,悠然自得到处走走看看,结识了不少新朋友.<br /></b><b> 小张是福建莆田来的,花五万元人民币按探亲办的,那些已经持有兰卡的人专靠给人发邀请函生财,他们倒也体恤民情,瞄着南方人那丰盈的腰包,要价总在五万元以上,对北方人的政策仁慈宽厚为怀,大约一万元左右.大凡做成几宗,就战绩辉煌了.大家称他们为"人贩子".<br /></b><b> 小张出来的目的十分明了,只为把儿子生在那里.(匈牙利为属地法,在此地出生的婴儿可获该国国籍).小张的境遇令那些为生子女获得监护权而滞留的母亲们钦羡不已.因他们分娩后仍要为生计而呕心沥血,而她则可堂而皇之的抱回一个洋佬,不慌不忙地在家乡哺育他,教导他.小张还可随时重返儿子的国家,监护他茁壮成长.<br /></b><b> 如果福建小张远渡重洋,生出那许多的离愁别恨,为给丈夫生洋仔壮志可嘉的话,那么北京小魏抛夫弃子,历尽艰辛与心上人同享春光,可就惨了些.他俩白天玩命挣钱忘了一切,"到夜晚,他想女儿我想儿."小魏泪光闪烁,其情凄美哀婉,可悲可叹!用她的话说,哪一本护照的后面没有一个美丽或辛酸的故事?<br /></b><b> 在匈牙利的华人中逃婚者为数不少,他们挣脱了婚姻的锁链来到陌生的世界,过着"傍肩儿"(婚外同居)的生活.当然也包括即节省房租又节省自己配偶,又能相互关照的临时组合.<br /></b><b> 大多数"傍肩儿"们经济利益泾渭分明,同吃,同住,同劳动,各拿各的生活费,自己挣钱自己花.回国探亲时,他帮丈夫买礼物,她替妻子选衣衫,别时道声珍重,扛着满载亲情的行囊,各自扑向亲人的怀抱.<br /></b><b> 两位公费考察的经理与我们结下深厚友谊.他们来自东北的鞍山,正巧又是熟人(关毅)的同学,他们脱俗的气质,清新的谈吐及精辟的见地,都令人耳目一新.<br /></b><b> 他们分析来布达佩斯的几种人:大多是不安于现状,雄心勃勃想来海外闯天下者;谁能保证人家不会名利双收呢.也有的是事业不顺心,苦于经营人际关系,境遇尬,被迫出走者;(如我们结识的大学教授,编辑,记者,诗人,导演等等)也许打起交道来,西方人的思维方式与行为习惯不会让人太疲惫.还有一些人昧心钱挣多了,听见警车叫就心惊肉跳,索性落荒而逃者;这些人经济优裕不必吃苦,赚到身份就可以回去,还可以混个外商当当.还有的整天嘴上挂着"没劲",寻求国外刺激者;也有逃避婚姻的义务,与情人私奔者;当然也有逃避计划生育制裁,让外国人口爆炸去!如此等等,不一而足.<br /></b><b> 此外绝大多数属于盲目出国者(以腰缠万贯的个体户居多)他们认为走出去就比国内强,不惜重金,不惜辞去公职,不惜抛妻别子,毅然投身到出国大潮的惊涛骇浪中,那种豪情和气概令人感动,涌入大潮抑或是盲从冲动,也是美妙诱人的,然而中流击水,主宰沉浮的弄潮儿毕竟为少数.有多少人在汹涌的波涛中操着断辑残浆,任生命之舟,在茫茫无际的海上挣扎,飘荡,沉浮.不过在多瑙河中飘浮的偶尔也有人贩子的尸体,往往是被骗者的复仇之作. <br /></b><b> </b><b><br /></b></h1><h3><br /></h3> <h1><b> 十月二十九日<br /></b><b> 听说所有的兰卡,黄卡,工作纸都统统停办了,延期的事也绝对停止了.这消息无疑给我们同行的人们以当头棒喝!<br /></b><b> 历经折磨,我已对此行及赴美已完全没了兴致. 弟弟纯属旅游观光,我俩随时准备打道回府.这下可就苦了老刘,松松他们.大家团团围坐,粗重的叹息仿佛把空气劈成碎片,松松沮丧起来:在国内呆的好好的,干吗要跑出来?父母给我们的五万元血汗钱就这样打水漂了,这下好,工作也没了,老头子的钱也给花光了,让我回去怎么交待呀!芳芳在一旁已放开悲声.<br /></b><b> 一直在这边和妻子小声嘀咕的老高,突然提高嗓门嚷嚷道:"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好了!你忘了咱出来时,百十来号送咱的人站满了一条街,就这么回去了,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放?"<br /></b><b> 老刘倒有点智商:"咱回去就说匈牙利不搞社会主义,了,当然没有中国好,再说,人哪能没有根啊,外边再好也比不上家嘛,我们当然得回来了!"<br /></b><b> 已经有兰卡在手的小谢不停地献策,说一是去罗马尼亚,花四百美金办三年灰卡,二是办假结婚手续取得居留证后再办离婚手续.三是花钱偷渡到西班牙,奥地利,维也纳。那些地方,有蛇头负责运到,货到付款.实在不然就撕掉护照,最好把它卖了更好(听说一本护照能卖二千美元)然后黑到这.芳芳擦擦泪眼问:找谁去办哪?小谢说当然是中国人了,来这挣到大钱的都是挣中国人兜里的钱!<br /></b><b> 老刘一脸正经地动员老高:"要不你找个奥地利洋妞办假结婚吧,有了身份再把我当你姑姑办过去,你要和人家弄假成真了,我也乐得甩掉个大包袱!多少给我点损失费,就算减价处理吧!"<br /></b><b> 小谢认真安慰道:" 弄假成真是不可能的,办这种手续两个当事人根本见不到面,要不中间对缝的挣什么呀?"<br /></b><b> 大家乱哄哄的闹成一团,大多没有结果,只有芳芳松松两个人商定用花钱较少的相对稳妥办法,----去罗马尼亚办灰卡.<br /></b><b> </b><b><br /></b></h1><h3><br /></h3> <h1><b> 十一月二日<br /></b><b> 来匈的中国人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中国人最坏了,千万不要交中国人!几乎每一个中国人都这样慷慨陈辞,每一个最坏的中国人也这样慷慨陈辞!不相信吗?他随口就给你举几个例子.  先不说那些在地铁站验票上车时,投币一次跑进两人的恶作剧,那算是中国人坑外人(站台上只有投币铁扶手才自动打开,通过后又自动关闭,经常看到一个人投完币后,两个人快速跑过, 看得人家老外直摇头,真是丢进了国人的脸.)<br /></b><b> 再给你讲讲中国人怎样演绎窝里斗的拿手戏吧!一个懂匈语的中国人被汽车监理部门雇去做监考,他将中国人的试卷中答对的题全部改成错的.然后这些需要补考的人就会拿钱去求他通融,价格五百美元,决不还价!<br /></b><b> 一位不懂语言又找不到住址的中国人,喜出望外地问到不期而遇的同胞时,那人很可能会伸出手来:给我五十美元,我指给你,如果是一百美元,我送你到地方.<br /></b><b> 在这里很少有人愿意把钱借给别人,于是就曾发生过一中国人因货物与发票不符,致使价值四万美元的货物被匈牙利海关扣押,而同胞债主接连上门,苦苦相逼,迫使他抛下妻儿老小,一根绳子结束了生命.当他命丧异邦之时,一定会对这冷漠的世界哀鸣悲泣的!<br /></b><b> 一位匈牙利老太太整天在自由市场转悠,见到低头卖货的黑发小伙就走上前去,揪住头发,搬起脑袋然后沮丧地摇摇头.她至今也没找到那个花了二十五万福林电话费后,溜之大吉的中国房客. 二十五万福林的债务,仅靠她的退休金,就是倾毕生精力也永难偿还.<br /></b><b> 说起打电话来,中国人也是绝顶聪明的.在当地,电话挂通后,需要不断往里投币才能连续讲话,有些同胞会同时扔进一大把硬币,将里面的机关卡住,然后就想怎样煲就怎样煲.最后话筒挂上后,所投之物又稀哩哗啦滚出来完璧归赵.<br /></b><b> 还有出更低级洋相的就是往匈牙利的电话里投卢布(当时的卢布远比不上福林值钱)或其他硬币.小谢的一位在邮局工作的匈牙利朋友说,自从你们来了以后,仅是在街头电话中安装识别器一项,就花掉政府五千万美元.<br /></b><b> 都说在海外,能威震华侨雄风靠的是三把刀:剪刀,菜刀,剃须刀.在这里如今又加了一把刻章刀.他们充分体现了中国人的聪明才智.<br /></b><b> 你看那边一个江浙人正在兜售:你要黄卡吗?你要大使馆公证吗?你要办延期吗?他打开书包,在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公章中翻弄着,拍拍胸脯言道:我就是警察局!我就是大使馆!我就是公证处!在国内,我就给一个蹲过七年大牢的人,做过无犯罪证明,把他弄了出来.咱讲信誉保质量,从没失过手呦!不怪人说,靠这手绝活,刻章刀就成了印钞机.<br /></b><b> 听朋友们讲匈牙利警察原来见到中国人就举手敬礼,,逢年过节警察局还请中国人会餐.历经这许多尴尬后,尤其是当八个中国人将一匈牙利警察捆绑鞭打后,人家还会举手敬礼吗?当然不是!警察们举在头上的变成了电警棍!<br /></b><b> 也许中国太大了,也许中国人太多了,几乎世界上每个角落都有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有人说得好,只要有太阳照到的地方就有咱的同胞.如今波涛翻滚的出国大潮顺理成章地席卷到了东欧.仅仅两年时间,涌到匈牙利的就由三千万暴涨到三万人.这股浪潮可谓澎湃的了,但浊浪之中难免泥沙俱下鱼龙混杂.<br /></b><b> 一些腰包滚圆的新贵虽也想附庸风雅,终因先天免疫力缺陷,而染上西方文明的霉菌.(写到此处不禁发现,当年的认识水平具有多么幼稚的局限性,国人的劣根性一点都不比西方人少,何必一拉不出屎就怨茅厕没有吸引力哪?)<br /></b><b> 不管怎样,这些人的不洁行为,令人掩鼻而过,他们为此留下了与成吉思汗东征被谓之"黄祸"而齐名的毁誉.</b><b><br /></b></h1><h3><br /></h3> <h1><b> 十一月五日<br /></b><b> 今天从市场一回来,老刘就热辣辣地嚷开了:<br /></b><b> "这遭洋罪,出洋相的日子我可受够了,老高头你要愿留这,就找个澳地利花姑娘过日子,我可是不陪你了!"<br /></b><b> 这几天匈牙利人没开工资,影响了购买力指数.老刘他们的货一件也没甩出去,急得他们直蹦.这两口子一个是会计,一个是摄影师,谁也不会做买卖,又缺少耐性.<br /></b><b> 大多匈牙利人买东西有个特点,不论质量,只贪便宜.夫妻俩人只要有人问价,就拦住人家绝不放过,一百一百往下降,一直到人家买下为止.<br /></b><b> 今天因挨着两个吉普赛人摆地摊,这吉普赛人说什么也不同意.故意往他们的货上洒水,扫灰.两人气得不行,在人家地盘上就得忍气吞声.老刘伤感地说:<br /></b><b> "咱中国人在这就是让人瞧不起,你一进市场中国人一站一排,手里拿着东西在吆喝,这身价就已经贬值了!在国内,你什么时候看见老外在中国自由市场摆地摊了?人家是五星级宾馆住着,大把美元花着,游山逛景买东西.咱可倒好蹲在这里大甩卖,连人格都一起甩卖了!"<br /></b><b> 听他们闲聊,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今天在市场,看到一个女律师(她说是花两千美元办来的),头戴着宽边大草帽,举着内裤胸罩羞怯地叫卖着,正巧碰上一个熟人,非要为她拍照,急得她差点哭了!样子实在可怜!<br /></b><b> 的确,已留在这里和准备留在这里的中国人处境都很难,用举步维艰来形容应该很贴切。就说老刘两口子吧,他们带的钱不敢轻易动用,担心寅吃卯粮,靠摆摊维持生计显然困难。  他们最大的麻烦还是语言障碍。好在老高有表演天赋,手势打得也很专业,只要对方不会太笨,总会心领神会的。上次他打听地铁站,先用脚用力踏一下地,然后向前方有力地推出手臂,(做前进状)口中同时辅助发音:"呜!"对方捧腹大笑后,耐着性子指给他,见他怎么也听不懂,只好索性送他到地方了。<br /></b><b> 晚饭后,大家又讨论永恒的主题:哪好也不如家好!老刘掏出老娘来信,让大家传阅。一段歪歪扭扭的文字浸透着激愤∶"共产党哪点对不起你们,两水两气的房子住着,大鱼大肉的吃着,共产党的钱白拣着,把你们烧得借两条腿往外跑,外国再好那是人家的!玩够了痛快给我回来!"老太太一开始就反对女儿出去,怎奈全家上下异口同声。<br /></b><b> 老刘啧啧着嘴:还是我妈水平高!<br /></b><b> 小谢接着说:"我要是邓小平,就打开国门,谁愿意走谁走,出去转一圈保证又都奔回来了,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这叫爱国主义教育嘛!"<br /></b><b> 弟弟也大发感慨:"其实人就是那么回事,得不到的东西总被人认为是最宝贵的,一旦拥有了又被人所贱视,用钱老先生的围城观点,婚姻如此,事业如此,人生大概如此,我看咱们几位也如此。"<br /></b><b> 今晚出去打电话,碰上一个偷渡到意大利后又无法生存跑回布达佩斯的人,他感慨万分的发表高论,:"我告诉你们,除了要挨枪崩的通缉犯以外,谁也别出来活受罪!"</b><b><br /></b></h1><h3><br /></h3> <h1><b> 十一月十日<br /></b><b> 卡西诺(赌场)是人们常常光顾的地方。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通宵达旦地闪烁不停。两个身穿雪白衬衣,领口打着蝴蝶结,高高壮壮的打手,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迎接客人。这是一家德国人开的赌场。<br /></b><b> 每个进去的人必须持护照,着西装系领带。谢绝衣冠不整者进入,(也包括穿牛仔裤旅游鞋的)不知他们国会议员开会是不是也这么要求。赌场里面装潢精美,格调幽雅,人们安静悠闲地下注,没有人嘈杂喧哗,俨然是高洁文明的圣地。哪里像我们电影里,把赌场演得那样闹哄哄的一团乌烟瘴气。<br /></b><b> 因为中国人占赌客的百分之七,八十。美丽迷人的小姐笑容可掬地用汉语道声,你好!墙上贴着汉语广告:楼上设有传统的中国赌具,欢迎光临。<br /></b><b> 卡西诺对于去匈的中国人有着无限深情的情结。白天任你踏破铁鞋也难寻之人,来到卡西诺一准找到。大凡两人相约也是那句:晚上七点,卡西诺见!<br /></b><b> 德国老板对来这里的中国人具有特殊感情,因为他们的口袋塞满中国人送他的钱。那些随着赌盘转动而捉襟见肘,却又痴心不改的痴男怨女们,那份生死相许的执着真叫人惊叹!<br /></b><b> 一位近五十岁的男子,每晚泡在赌场,白天睡觉晚上开工,有空就捧着赌盘草图认真演习修炼,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衣袋渐空终不悔。他天天输,天天赌,直赌的昏天黑地。同住的小徐夫妻俩很多天见不到他的面。刚刚小徐回家取货,一进门就听他躺在床上痛声疾呼:我的一百美子又完了!原来他梦里开赌也照输不误,真是可悲可叹。直到最近他输得口袋朝上才罢手回国。<br /></b><b> 据说北京秀水街炒汇的一女大款,已扔进三万美元,仍不失优雅风韵,烟云缭绕之中,从容不迫地继续下注。<br /></b><b> 一位温州大亨在输去几万美元后,连回家的路费也没了,当场撸下价值昂贵的雷达表,朗声问道:七百美元了!谁要!不用说那七百美元很快又进了别人腰包.赌场老板慷慨解囊,为他买了两张机票,一张回去的,一张回来的,此心昭昭.<br /></b><b> 一对卖砂洗衣服的夫妻俩,双双恋上赌场.白天为它挣,晚上为它花.白白干了大半年,好在夫妻幡然醒悟,退步抽身.临行前,他们在卡西喏门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声再见后毅然绝决. <br /></b><b> 当然赌场上也不乏常胜将军.他们用中国人的绝顶智慧,令老板纵然头疼心痛也无计可施.大赌盘上有两个角落,每次输赢各占其一.只要两人联手,每角上放一个子,就会稳操胜券.赢得一个角十马克.尽管是雕虫小技,但日久天长收益也颇为壮观,大家管这叫拣"副食补贴".<br /></b><b> 不过这种游戏也有风险,茫茫赌海之中,朝夕经受着十马克的诱饵,而不溺水者毕竟是少数.<br /></b><b> <br /></b><b><br /></b></h1><h3><br /></h3> <h1><b><br /></b><b><br /></b><b> 十一月十三日<br /></b><b> 下午,我们刚要出门,芳芳松松就闯了进来,他们有很久没来了.没等我们开口,芳芳神秘地问道:你们知道我们俩从哪来?我们注意到芳芳蓬乱的头发,黑黑的眼窝及松松无可奈何的苦笑.<br /></b><b> "快快说吧!别让我们着急了!"好几人同时发问.<br /></b><b> 芳芳说:"我们去偷渡了!"一句话惊骇了每一个人.芳芳向我们讲了经过.<br /></b><b> 办身份的事让他们整日发愁,俩人数着兜里的钱,盘算着最省钱的捷径.芳芳眼睛一亮:"有了,房东太太那么喜欢松松,何不认个干亲,办个收养关系,不就解决问题了!俩人一合计,当即找到房东老太太去比划.(二十年后我还在后悔,当时怎么忘了问芳芳,这种难以表达的手势是怎么处理的).<br /></b><b> 没想到这孤寡老人竟满口答应,扯着松松就往警察局跑,讲明情况后,警察二话没说,往松松的护照上咔的盖了个大黑章,又提笔写了几行字就让他们走了.匈文他们一个也不认识,老太太基本是文盲,看半天不知何意,但盖的黑章他们是听说的,就是限二十四小时离境.二人顿时傻了眼.<br /></b><b> 还是芳芳有主意,说:"我们干脆自己去偷渡吧,省得钱让人家挣."说走就走,二人把贵重的衣服统统穿在身上,空着手打个的直奔奥匈边境下了车.天黑后,俩人惶恐不安地摸进树林朝着出租车司机指点的奥地利方向走去.<br /></b><b> 他们借着月色跌跌撞撞地走了很久,很久,前面出现了一片沼泽地,他们互相搀扶,在没膝的沼泽地里艰难地跋涉着.又饿又累又害怕.望着茫然无际的昏天黑地,俩人都以为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芳芳更是哭个不停.<br /></b><b> 天亮以后,他们终于走出了沼泽地.爬上了公路,俩人已经累得没有一丝力气,趴在地上静静地躺着,谁也不说一句话.忽然,松松惊叫一声蹦了起来:"狗日的!咱们还是没有走出匈牙利!"芳芳大惊失色,坐起来一看,周围景致和昨晚下车地方没有两样,他们俩像泄气的皮球一下摊倒在地上.<br /></b><b> 忽然前面开来一辆边防巡逻车,几名边防军士兵坐在里面.停车后,他们将松松芳芳连拉带拖整到车里,带到警察局.分别押到拘留所里.他们想既然没有走出国境,匈牙利当局总不会判我们什么罪吧.<br /></b><b> 到了下午,警察分别把他们叫了去,并找了一名中文翻译.审讯中,方才知道他们已经关在了奥地利的警察局!检查了护照后,又由翻译通知他们,过一会儿,将被匈牙利警察局带回布达佩斯<br /></b><b> 翻译善意地笑着说,小伙子,护照什么时候让人下了注脚了?松松愕然.翻译写出匈牙利警察,写在他护照上的匈文:"戏已演完,可以收场了,请走太平门."好个聪明厉害的警察,一眼识破申办收养的谜底.东欧人的幽默简直廉价的可以,在什么地方都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br /></b><b> 芳芳讲得绘声绘色,我们也听得为之动容.大家七嘴八舌数落俩人的莽撞,险些闯出乱子.他们打着哈哈:"算莫斯科那次,我们也算二进宫了,这也是我们的人生经历么!我俩觉得挺刺激,挺好玩的,至少我们知道偷渡路线了,等我们身体恢复好了,迟早还要走一次,我们成功了,会给你们写信的."我们千叮咛,万嘱咐仍不见奏效.<br /></b><b> 路是靠自己走出来的,别人是无法替代的,更何况浪迹天涯的游子!人们悲怆地告别纯真与质朴,在泥泞而坎坷的路上艰难前行.</b><b><br /></b></h1><h3><br /></h3> <h1><b> 十一月十九日<br /></b><b> 我们决定离开布达佩斯经莫斯科回国.屈指算算.我们在这整整住了二十五天.这些天,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难忘的.曾经和老高老刘反复探讨的问题,也在这匆匆决定中明朗起来,他们在国内工作条件十分优越,但因出国,工作早已移交他人,好在算是请病假留了一手,回去干什么都不会挑三拣四了.<br /></b><b> 我们这茬人在那场史无前例之中,已经付出了十几年的青春 代价.在挣扎与沉浮之中,生命的部分时日已不辞而别,尽管我们已熬尽了青春的灯盏,但我们毕竟在国内---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上扎下了根基.那里有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情感,以及值得我们为之付出的一切.<br /></b><b> 老刘念叨着:这些天可把我憋闷坏啦,不敢剁肉馅,不敢炒菜爆锅,怕熏了人家的厨房,又怕吵烦了邻居.就连放声大笑都得憋回去一半,生怕人家嫌我们粗野,没教养,比作小媳妇还难受,真恨不得一步飞回咱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去!不过这说走就走了,心里还真有点留恋."<br /></b><b> 老高接道:"想明白再说,你要恋就好好在这恋,我可是要走了."<br /></b><b> 弟弟解围道:中国人嘛就是讲个情嘛!老刘抒情的本事见涨,把咱大家的想说的都说了."<br /></b><b> 熬了这多天,人人面如菜色,尤其我们姐弟从来不亏待自己的嘴巴,如今更觉倍受煎熬.老高夫妇生活拮据几十年,现在生活好了,仍保持着持家节俭的风范,从不舍得大吃二喝,我们合吃合住,当然不好奢侈,每天吃那最便宜的包心菜.<br /></b><b> 我们一路谈笑风生,当然也包括到家第一顿吃什么的话题,老刘抢着说先煮一锅苞米茬子粥,稀溜溜,香喷喷的美死了,第二顿吃烤地瓜.茄子拌土豆.<br /></b><b> 老高反驳道:我可不吃你那玩艺!我到家先吃几盘子苹果,香蕉甜桔子,酸甜酸酸甜的,咬一口顺着嘴丫子流甜水,那才过瘾哪!<br /></b><b>夜幕降临,车厢里静悄悄的,人们都已安然入睡.车窗外,布达佩斯渐渐模糊起来,`她伴着我们的心香化作一个美丽的梦.飘落在多瑙河上.失却她,将失却很多,但我们将赢得更多.</b><b><br /></b></h1><h3><br /></h3> <h1><b> 后记<br /></b><b> 多年前的日记今天重新看过,竟发现很多感慨是无端的,经过岁月的洗礼,社会在进步,人类在进化,我们每个人也都在随之变化.<br /></b><b> "健忘"是人类的通病,重蹈覆辙更是在所难免,尤其是对喜忧参半的事情而言.就像那些分娩前,咬着被单,捶打着床铺,撕心裂肺般忍受巨大疼痛折磨的女人们,痛心疾首地发誓决不再遭二茬罪!然而每每好了伤疤后,又有多少勇敢的女同胞,被做母亲的神圣与喜悦所替代.憧憬要补足缺憾再生一个儿子或女儿.<br /></b><b>当年我那些信誓旦旦的爱国者朋友,听说后来也并没有再为祖国贡献力量,他们早已忘记了"阵痛",相继又走出国门.听说老刘和老高去了温哥华,为一个远方亲戚做管家.松松,芳芳下落不明,小谢也失去了联系.不过,根据他走前卖掉了公司与房子,大有破釜沉舟,壮士一去不复还之壮烈.估计一定会重返战场.但愿他们在异乡生活得更好.<br /></b><b>在以后的日子里,随着改革开放的步子越来越大,人们的腰包越来越鼓,国富民强,国门大开.官二代,富二代拿着大把的黄金白银跑去拉动外需,寻常百姓家,也加入了出国淘金和移民的大潮,把有限的银两砸到了异国他乡.至于出国旅游更是稀松平常小菜一碟了,你看哪个世界著名的景点不是乌泱乌泱的中国大妈,在举手投足欢声笑语中抢救远去的青春浪漫.人都说,有空气的地方就有中国人,黄皮肤黑眼睛的同胞已然占领了全世界.多年前出国的先驱已经陆续回归祖国,而乐此不彼前赴后继的人们正在冲出围城和走在回归的路上,以至于出国精英的含金量越来越低,一不小心海归都变成了海带.....<br /></b><b> </b><b><br /></b><b><br /></b></h1><h3><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