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作为知青,在黑龙江军垦农场待了九年,赴大兴安岭林区伐木的经历,一九七七年高考, 在我一生中是留下深刻的印记之一。</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一. <b>忆大兴安岭林区伐木二、三事</b></h3><h3><br></h3><h3>近些年来,大兴安岭林区已经作为旅游景区,吸引众多游客在不同季节走访这批森林,冬季也格外引人注目。可在七十年代初,冬季在大兴安岭森林中伐木的经历与旅游的感受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当时那个年代那个年龄,人是那么地无奈,理应该在学校接受教育的城市青年却被抛在深山老林中接受"再教育",没有接受过多少初等教育,何来接受沒文化人的再教育…。</h3> <h3>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奉团部命令,连队男生进大兴安岭林区采伐木材。每年十一月至第二年的二月底,采伐三个月。从齐齐哈尔坐火车一路北上,经大杨树,加格达奇进入大兴安岭地区,再坐卡车进入伐木作业林区。</h3> <h3>到达营区也就一间木屋,是连队食堂和仓库,先遣队在大部队的到达前,要搭上二三间帐篷屋,里面二边搭统铺,一米以上高的床铺,全部用一样粗细的小松树的树干铺成,一根接一根,帐蓬中间 是取暖的火墙,也就是一个大汽油桶,连上铁皮管通到帐蓬外,有专人负责烧火取暖,松树木材有油脂,烧起来很旺,整个帐蓬里,顶层是夏天气温,可以光膀子,中间是春天的气候,床下是冬天的温度,放棒冰是不会化的。整个帐篷中有电灯,当停电时再会用上煤油灯。在大兴安岭伐木期间除了上山工作就是待在这个帐蓬里。</h3> <h3>在木屋的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或是小溪,在近岸边河面上寻找合适地带开挖一个小洞,直至水漫出,这就是我们的生活用水。</h3> <h3>气候回暖时,近河边的风景有时很吸人眼球,遇到有“雾松”时更美丽!</h3> <h3>山上伐木工作分工明确,伐木和运输。伐木工的作业方式很原始,手工作业(整个连队仅有一台油锯),伐木工每人佣有一把弯把子锯,一把长斧子,几根铁嵌(一种短型的,一头圆型,另一端是扁平稍簿)。伐倒后的原木运输到楞场(原木集中堆放场地)靠拖拉机从山上拉到楞场(由拖拉机司机和挂钩的人员负责,二人一组)。在楞场上,把分散的原木按树材长短粗细归成若干个垛叫归楞,归楞在连队里全部靠人力作业。一般由4人或6人一组抬一根原木,遇到特大原木时,需临时组合为8人抬。使用的工具有肩杠,把门,卡钩,板钩等。连队伐木队中伐木人数多些,我们班多年来一直是分在伐木作业。</h3> <h3>使用油锯伐木,记得是过xx负责使用。</h3> <h3>在山上伐木每人都会按排一片作业区,从山顶往下伐,一般平行间隔五六十米左右。相互还能呼应的到。每天早晨出工时,一行人弓着腰慢慢踏着厚厚的积雪(有时过膝盖)“爬行”在山坡上,越到山顶人也就越分散开来。来到自己作业区域,观察地型和树木的分佈,制订工作计划按排伐木顺序,第一次上山时,毫无经验,经历过一次,就知道该如何计划了。观察是非常重要的,计划要伐的树,它的“长相”,周围几棵树的情况都在考虑之中,哪棵先伐哪棵后伐都有讲究,伐木是一项很危险的工作,学会这些却是非常有用的!</h3> <h3>一棵三四十米高的落叶松,胸径在三十厘米上下就差不多有出一立方米的木材。高高的樹木在林中倒下时,说不上惊心动魄,但是也足以让我们这些知青-初见者,胆战心惊!正常情况下,从根部锯断之后,随着"顺山倒的呼唤声,先是慢慢地倾倒,速度越来越快,然后呼呼作响,势不可挡地砸掉所有阻档它倒下的物体,最后轰的一声砸在林间雪地上,雪花四溅,断枝横飞,地面震动,砸下的力量有多大!直径几十公分,冬天冻得发脆的落叶松,“顺山倒”时,有时可以摔断成几截。</h3> <h3>早晨出工到作业区,大约都要“爬行”一个多小时。来到目标树,观察完后,先打扫树周围的积雪,包括后撤路线上的积雪和小树枝。把大衣铺在树旁,以便单腿跪在大衣上或座在上面作业。选择好锯面后,在它反面下二十公分,用斧子劈出一个下切面,以便树的重心偏向前方。正式下锯后,随着锯身慢慢地隐入树身,过了圆心后,有时树的重心会后延,锯拉不动,这时就需要嵌子帮助,打入嵌子,把树根部往上抬,把重心再移向前方。这时就不会夹锯。快锯到头时,不可一下锯过头,锯子要二边轮着锯。树尾抬起时,注意它的倒向是否是预测方向,一边喊顺山倒,一边后撒。</h3><h3>手工伐木是一项非常危险的工种,老伐木工形容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工作。作业过程中老战友们可曾记得“打半子”、"座后炮”、“回头棒”、“吊死鬼”、"摘挂”、“坐殿”等令人胆颤心跳的情景。</h3> <h3>所谓“打半子”,就是在伐木时把树的根部锯到直径的一半左右时,大树突然劈裂倾倒,一半猛然翘起。“座后炮”就是大树倒下的过程中被其它的树干档了一下,整棵树被挡得突然向后弹跳。“回头棒”,则是大树倒下后,被压弯的小树(大多是白桦树,很韧)突然又反弹回来,很容易打的冷不防。“吊死鬼”就凶险的多了,冬天的落叶松树枝很脆,大树倒下时树枝与没有倒的树相撞,有些树枝撞断后就挂在别的树上随风摇晃,像吊死鬼一样,让人防不胜防,一旦掉下来落在头上身上,一定非死即伤。<br></h3> <h3>有时候,被伐下的树挂在别的树上,落不了地,这就叫“搭挂”。树再被伐倒就叫“摘挂”,摘挂是伐木工最危险的活儿,特别是摘连环挂,一般我是会选择用附近其它树去砸挂,但有时会一棵棵都会挂上去,记得有一次周围的树都砸完了,而且都挂在一棵树干上,仅仅听见嵫嵫的声音,我看好退路,用斧子给了主树根一斧子,转身就飞奔,只听见身后一阵响声几棵树成功被摘挂。</h3> <h3>“坐殿”的原因大都是树干笔直,或树干粗大,碰到无风天气。遇到“坐殿”是很麻烦的,因为外力就可以破坏它的平衡,使树可随时倒向任何方向,使人防不胜防。 有一年,元旦前一天临收工,老同学锡豹等我一起回帐蓬,我说快倒了,再等我几分钟,结果锯得过快,透了树还不倒,打进嵌子,树干 一下子从树橙上下到雪地上更不倒,慢慢地转圈,我俩也随着树干而移动位置,直至它倒向一方再脱身,真是好危险⚠️</h3> <h3>那一年在伐木生涯中,这是我遇到最危险的事了。那天下午我正坐在皮衣上锯树,左边间隔四十来米左右的张长发,突然发出叫喊“朱道伟,树朝你方向倒了,神经一下子绷到最紧张状态,人一下子窜起来,拔腿朝后方,以跑百米速度“逃命”,只听到脑后呼的一声巨响且伴随着一阵风,躲过一劫!回头观望,树梢尖已压到我的大衣边,不逃的话,那天肯定是“挂了”。四十几年过去了,不知这位老兄身处何方?将来有机会遇上,肯定重温此事。</h3> <h3>在山上春节也放假,这张照片就是在那年大年初一留的影,可以说几次上山伐木,这是唯一的一张。值得珍惜!</h3><h3>假期休息日,大家有时会外出寻找特殊树种,柳木,椴木等,找一些硬木制作菜垛,洗衣板,烟斗等小工艺品,作为纪念品带回家。</h3> <h3>在芒芒的大兴安岭林区中除了落叶松,白桦是我们見过较多的树种。</h3> <h3>桦树的树皮,一层又一层,古代的人把薄薄一层树皮作为纸张使用。桦树皮特易燃,似有油脂在里面一样,生炉子放一些桦树皮很易点燃木材。</h3> <h3>伐倒的树都是被拖拉机从山上拖到山下的楞场。每台拖拉机都会再配备一名挂钩员,用钢絲钩钩住原木的大头,收紧再拖出树丛,这需要司机和挂钩员互相密切配合。在我们连队也发生过挂钩员因拖拉机机械故障而发生的事故,我的一位学长因此右腿右手臂残截(伸不直)。由于拖拉机倒退时踩车失灵,机身压到腿和右手臂,拖拉机手最后抬腿踢掉油门,才不止产生伤亡。但人己压伤。我们有八个人抬着他坐卡车把他送往山下的林区医院抢救,他失血一千多CC, 记得林场广播,号召大家献血,因我与他血型不符,带队指导员有点岁数也没献血,靠林场职工献了血挽救了他,渡过危险期。</h3> <h3>楞场上的归楞也是一件力气活,我们在最后阶段,也参予一些扫尾工作。</h3> <h3>装车,走跳板。</h3> <h3>四十几年前的往事,至今还是记忆犹新,近期八连老战友们从四面八方奔赴齐齐哈尔重温当年战友情,重赴当年青春芳华的老连队,寻找旧迹,感慨万千,不由也勾起在大兴安岭林区中渡过的点点滴滴,制作这篇美篇作为纪念即将来临的赴军垦农场五十周年。</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 <h3><span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二. 难忘的一九七七年高考</span></h3><h3><br></h3><h3>团直属中学桦树林</h3> 一九七七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那年冬天更令许多人,难以忘怀,记忆犹新,真可谓是最特殊"冬天"。有人说,一九七七年,中国没有冬天。因为在那一年的冬天,中断了十一年的高考又重回祖国大地。对于我下乡已近九年,和大多数知青一样,上学无门,返城无望之际,中央决定要恢复高考,这一重大消息真是牵动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心,在人生迷雾之中看到了一缕曙光,春天提前来临,希望和梦想又重新写在我们的脸上。<br><br> 但通往高考之路並不平坦呀,看過電影巜高考1977》嗎? 裡面各種情景真是很熟悉,非常有共鳴!記得團部(我在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五師五十六團團直屬中學當老師)初次發出的高考通知之中,68屆知青是被阻擋在1977高考之外,我們這些68屆知青老師被委派成高考體檢工作人員,後經大家據理力爭,在職教師的68屆知青允許參加高考 ,但僅僅只能報考師範大學。反正土政策不少,各地方也不一樣,有些師最後都能報名。1977年10月12日國務院批轉教育部巜關於1977高等學校招生工作的意見》,正式恢復高等學校招生統一考試的制度。這是新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冬季高考,也是規模最大、競爭最激烈、學生準備時間最少的一次高考。這年的高考是從66屆到77屆共12個年級的中學生一起競爭,一同走入考場。那年十月底收到參加高考通知,報名和填志願,十一月十九至二十日是初試(一星期左右的準備),初試通過者在十二月二十四至二十六日參加正式考試 (大約有二十多天左右吧)。那時在學校我擔任小初一的班主任,白天照常要上班,教數學,正值期末,有一定的工作量。那時年輕,趕上那麼好機會,衝勁很足,雖然是68屆高中,但真正在學校也就上了一年不到的高中课程,高二,高三的課程是空白,所以許多知識不僅是需要復習,還需要在短時期內自學,因此 每天睡的很少,一般有五個小時的時間算是不錯的了。<br>黑龍江省報考高校的考生195000多人,經過第一輪初試,62354人獲得復試資格, 包括4020名在校高中生。我們團9000多知青,3000多人報考,140多人通過初試。記得在團部公示欄中,我排名第十一。黑龍江省初試僅考語文、數學和政治, 題目也不難。但許多人因長期脫離校園,又沒時間復習,不能通過初試,也是很正常。后来在78年的第二次高考中就又顯露出實力來了。在校居住的四位上海知青老師全部榜上有名。我們四人全是68屆高中畢業生,一位教初中語文,一位㪍高中數學,一位教高中化學。除教語文的老師報考文科,我和其他二位都報了理科.<br> 团直属中学同事 初试准考证 初试后,备考真正开始,短短二十几天的时间里,我们互相鼓励、互相商讨、互相帮助、取长补短,有了长足的进步。在这段难以忘怀的日子里,我们也得到了各教研组老教师的帮助和指导,在这么紧张的日子里,哈尔滨老高三郭老师利用周日专门为我们报考老师辅导高中有机化学,周日早晨开讲,下午结束,整个高中有机化学的课程,高度浓缩,注重重点难点关键点,以及可能的考点,印象极深,至今还感谢这位老同事。高考前一天,我们几人来到语文教研组,请矫老师辅导作文,我提了一个问题,请矫老师分析一下,明天的作文题目可能会是怎样一道题?应该怎么来写? 他说记得60年代一次高考作文题是"每当我唱起《国际歌》",根据当前形势,很有可能是"每当我唱起《东方红》",并详细告诉我们应如何构思和下笔。很有启发!听完时间已过下午四点多,大家急于寻找有关素材,赶到学校图书收藏室,管理乔老师己下班,没人有此门的钥匙。急忙寻找中发现临路有一小窗口没关死,几人商量一下由我脱了棉衣棉裤,从小窗口钻进去,寻找五六本有关歌颂毛主席的资料,重新钻了出来,大家兴奋的很。 考场 77年高考,黑龙江省共设考点252个,考场2497个。我们团直中学也是一个考点,我们是占了有利位置,且我在整个名单中又排在最后一名,考场中我已排不进去,所以他们就直接用我的办公室当作一个考场,二个工作人员监考我,一个考生,在中国高考史上也算的上是非常奇特的现象了,难忘这情景!二十四日至二十六日三天高考,每天我早早把办公室的炉子烧的暖暖。12月24日早晨,记得似还下点小雪,考生们怀揣各自不同的梦想,进入考场,去争夺6540个大学本科名额。第一场考数学,打开试卷,扫了一下所有题目感到都已准备过,仅需要细心些,仔细些,应没什么大问题,在规定时间内做完所有题目,又仔细复查,最后把附加题也做了。数学是几门课中考的最好的。下午考语文,打开试卷,天哪!作文题居然,是"每当我唱起《东方红》",一字不差!心中暗喜,也暗暗在感激矫老师,昨夜图书馆没白爬!语文的功底本不厚,有所准备总过的去。第三场考政治,对于我们这些知青,近十年接触最多就是这些了,基本上都复习到了。最后一门理化,许多都没有学过,临场磨枪,总有那么多的问题,好在学过的没什么问题,基本分都在。三天考下来自我感觉还可以,但毕竟是77年高考,知道竞争激烈,听天由命,好在自己努力过了,心安!<br>高考结束,学期工作也告一个段落。学校放寒假,我也就回上海度假。<br> 上海家附近展览馆 静安寺 上海家弄堂口 黑龙江省高考阅卷评卷工作,录取工作进行了一个多月。共录取了6540名考生。从全国来分析,1977年的高考录取比例是29:1,后来,国家计委,教育部决定扩大招生,最后录取了27.8万人,录取率为4.9%。这是中国高考史上最低的录取率。当时,由于土政策,我们几位68届高中老师,只能报考师范院校,记得第一志愿报考上海师范大学(数学系,生物系)第二志愿是哈尔滨师范大学数学系,第三志愿是齐齐哈尔师范学院。究竟最后结果如何?也不敢多想,顺其自然吧!<br>由于前一个多月紧张备考,人确实很累,回上海休整很有必要。那年春节前夕,记得小年夜(二月五日),黄老师(那位报文科的同校老师)匆匆来到我家,问我录取消息,并告知我:他女朋友从黑龙江来电告知,他被上海师范大学政教系录取了。我内心一振动,给他道喜后,心里不是滋味。这个年,自那刻起心里就高兴不起来了,闷闷不乐。一直到二月十五日,突然收到团直中学校长的来电,告知被大学录取了,至于什么学校也不告知,那时心里真是七上八下,心想反正不是上海,去报到还是不去,拿不定主意?家中意见是了解了具体情况再定。就这样买了火车票准备行装准备提前返回黑龙江(记得还买了十斤酱菜呢)。临走前一天去了同事戴老师家(她在上海生孩子)询问有什么事要办?刚进她家门一见面她就说,这下你可高兴了,回上海了,我一愣,什么回上海呀!她接着说,你不是考进上师大嘛。你怎么知道?她告诉我是她先生来信告知的。这时的我真是很激动,心里特别乱,就是想赶快要核实这突然其来的天大消息,匆匆告别戴老师,直奔她家弄堂口的杂货店,打电话去上海师范大学招生办公室,核实消息的正确性。待到招生办老师肯定地说,你被我们学校录取在生物系,此时此刻心里真不知,是如何的高兴!匆匆回到家,告知大家,老母亲高兴地淌下幸福的泪水,几位哥哥连连说这下可好!远在北京的姐姐也高兴的不得了。圆了我自己的一个梦想,也同时圆了全家的一个梦想!期盼的幸运之神终于降临,终于又回到魂牵梦萦的上海,终于跨入那神圣的大学知识殿堂。<br> 上海师范大学(后恢复为华东师范大学) 四十年前的一幕幕往事,历历在目,将伴随人生的一辈子,忘不了那日日夜夜,也忘不了那时帮助过自己战友,学校同事,忘不了替我们补课的老郭,忘不了那神机妙算的老矫,忘不了那晚钻进图书收藏室情景,也忘不了食堂白师傅(白姨),在周未特为我们几位参加高考的老师改善伙食。谢谢你们。<br>四十年了,每当回想一九七七年的高考,还是那么激动,那么难以忘怀,只有自己知道,那是多么不易,我真是那个群体中的幸运儿,也就是这么一次机遇,使自己在一九九一年初有机会跨出国门,来到加拿大进一步读博深造,在科研工作中略有建树,直至今日奔向七十。这些往事,难忘,难忘,难忘!我想, 每一位参加过这次高考的人,都有一个令人感动的好故事。<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