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老白,是我下乡在农场时,让我一生难以忘怀的朋友。老白叫白合民,憨厚、朴实、善良、不善言语的山东汉子。老白虽然比我年长了许多,但性格的对撇使我们成了朋友。那年,我因父母落实政策返城时,老白竟像孩子似的抱着我哭起来,那种难舍难分的留恋的眼神,己深深印记在我的脑海中……</b></h3><h3><b>我十七岁那年(1966年8月)以满腔的激情,在毛泽东主席他老人家号召的鼓舞下,来到了当年全国机械化20面红旗之一的国营红五月农场,当上了一名农场职工。初到农场,黄皮腊瘦一米五多一点儿个头的我,什么农活都不会干,没几天手就磨出了血泡。在农工队当组长的老白格外关照我,告诉我怎样操作才能既省力气又出活儿。有一股犟劲的我,在老白的言传身教下,很快成了做农活的好手,铲地、割大豆、放趟子、扬场、灌袋、扛麻袋上三节跷……每一项农活成了一个"打头的",第二年我与老白成了搭档,成立兵团后,我当了作业一排排长。</b></h3><h3><b>老白不愧为是一个老庄稼人,长满厚厚茧子的手和满是风霜的脸就是见证。老白那双手很有力气,一下子能把胳膊粗的柞木棒折断。这是生长在农场四周山林里随处可见的一种很硬很结实的树木。老白文化墨水不多,可会看天,看见蓝蓝的天飘来一朵瓦块云啊,老白就告诉我:"这是前导云啊,后面大片乌云马上就要过来了,快下雨了!"说完,老白就让大家赶紧收拾场院晾晒的麦子,把粮食苫盖好。大伙儿不信,但也不情愿地收拾起来,小麦垛刚苫好,一阵急风刮来,抬头一看,果然黑呼呼的乌云铺天盖地而来,豆大的雨点下来了,打的脸儿疼疼的,大伙儿捂着脑袋一溜烟似的跑回宿舍,真是一场好大的雨,打的地面直冒白烟!老白看粮食的水份也是一绝,只要把小麦或黄豆粒放到嘴里那么一咬,就能说出是多少水份,准确的与仪器检测结果分毫不差。就这样,我跟老白学会了看天,学会了看粮食水份等"看家"本事。又过了一年,老白退居二线,把我推上了场院“一把手“的位置,让我挑起了担子。我敬佩老白,因为有了老白的传帮带,使我做为一排排长管理下的场院,在全农场可以说是一流的。从我们这里运缴到国库的大豆、小麦的质量可以自豪的说是最好的。</b></h3><h3><b>场院的活儿,在农场是最苦最累的。我所在的生产队(后改为生产建设兵团,我们为53团4连),每年要有数以百万公斤的小麦、大豆,要在我们这三十多人手中晾晒、扬场、精选、灌袋、装车发送、入库储存。大雪纷飞的冬季,我们为了来年的播种,连轴转地在冰冷的大库里面选种,日复一日在单调的选种机旁操作,一袋一袋地搬运大豆小麦,再把选好的种子一袋一袋灌装好垛好。初春的积雪还未融化,我们又在干冷的春风中制作粒粒肥。这是把沤好了的农家肥,用筛子筛出粉末状,再与化肥搅拌一起后,用锹投入汽油筒焊接成的滚筒,用一匹马拉着转动,形成一个个均匀的小颗粒,最后再用筛子筛出黄豆粒和小麦粒大小的两种颗粒肥。机车播种前,我们夜以继日地把种子、颗粒肥与农药一起搅拌。这活儿很苦,完全是用木制的锹人工搅拌,戴上两层口罩也难挡农药粉尘的入侵,每天干完搅拌活儿,满嘴满鼻子都是很刺激的农药味儿,挤出的鼻涕,吐出的吐沫儿都是发红的农药。</b></h3><h3><b>记得我到农场的第四个春天,在一个做颗粒肥的日子,只听见远处有人呼喊,耳朵挺背的我以为着火了,习惯地随手拿起铁锹就跑。见我拿锹的样子,外号叫"大油门"的工友大声告诉我"小孩掉井了!“我心一惊,扔下铁锹飞一样向家属区出事地点奔去。农场处于丘陵地区,职工家属区又建在岗子顶上,水井很深,一般都在三四十米深。经过一个冬天的打水,井沿及水井的内壁都积了厚厚的一层冰,几个小孩在井边玩耍,兽医朱乃久的孩子不慎滑入井中。我拨开围观的人群,冲到井前说:"我下!"老白和车把式老郑用绳子栓住我的腰,一轱辘一轱辘接绳子,众人拽着绳子一点一点把我往井下放,很快就到了井底。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井底世界,六角形的井壁挂满了厚厚的冰,光滑的冰柱就像童话中的冰川。我用肩膀和脚顶着两头的冰,整个身子横悬在水面,我用两手摸索着,一把抓住失去了知觉的孩子,提着孩子的双脚倒空着,向井口大喊一声"放绳子"!这时我感觉一股彻心的冰冷迅速传遍全身,手也麻木起来,我倒举着孩子坚持到等绳子下来,笨拙地、吃力地绑好孩子的双脚,又大喊一声"拽孩子!"………等把我拽上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己躺在炕上,老白和朱乃久的媳妇告诉我,孩子救过来了。说着说着朱乃久的媳妇眼泪就流出来了。"大兄弟,你那棉裤我们给扔了,烂得裤裆没有一点棉花,只剩下一层烂布,这一冬天你是咋过的呀!“,朱乃久媳妇把一条新棉裤放到我面前:"这是给你新做的,好些时穿上吧。"说的我心里热乎乎的。</b></h3><h3><b>初夏的农场是美丽的,大片大片的小麦田就像一块一块的巨大地毯,绿油油铺展在大地上。在百合花开放的时候,我们开始了铲地的农活。农场的地形是一道道坡岗,当地人叫gang(音杠)。每道岗很长,最长的垄达数里,一望无际。农场铲地主要是铲大豆,一般是三铲三趟,最后是拔大草,再后就收割了。起初,我们不会铲地,撅着屁股倒拉锯,又慢又累,一会儿被老职工落得没了影儿,就这样干着急追不上,望着着不到头的垄沟,心里就没了底气,越铲越累,一天下来,浑身没一块好肉,摸哪里哪疼!老白就教我们半侧身正步边铲边向前迈步,告诉我们开始不习惯,慢慢熟练就又快省力气了。老白地铲的好,板板到位而且不伤苗,一路如飞很快就把我们落得老远老远。老白一气铲到头也不歇,转身又帮助铲在后面的人。在老白的影响下,我们发扬了团队精神,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很快都成了铲地好手。尽管我们起早贪晚顶着炎炎烈日,但习惯了的我们却也其乐融融。大豆熟了的季节,我们学会了用镰刀割豆秧放趟子,为联合收割机打通道路,冬季我们又上山间伐树木……经历了种种艰苦的磨炼,我也在磨炼中从一米五的个头儿,一下了窜成了一点七五米的汉子了,真正成为干农活的好手。</b></h3><h3><b>经历了秋天的收获,完成了繁忙的场院也就是麦场的活儿,转眼到了寒冷的冬季。</b></h3><h3><b>农场的雪是多情的,雪花吻在脸上是温柔的。下雪的时候,广袤的田野、远处的山峦都没了影子,雪停了,整个农场成了洁白的世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雪后我们乘坐链轨拖拉机牵引的拖车,去6号地也就是六道岗清理被大雪覆盖的大豆秧。当我们接近6号地时,远方红红的太阳在山头露出半边脸庞,突然有十几只狍子受到惊动,排成一条直线奔跑在岗顶上,蓝天、白雪、朝阳、奔跑的狍子,构成了一幅千载难逢的奇美的图画,这就是瞬间大自然赐给我们的最美的风景。</b></h3><h3><b>知青的生活艰苦又充满情感的。记得那年,也就是1969年的夏秋之交,农场的天空阴雨连绵竟然持续下了二十多天,地被水浸泡的像海绵似的,脚一踏上去就没了脚脖。杌器下不了地,我们就扛起大扇刀到地里割麦子,天天与泥土打交道。晚上睡的炕洞里也渗满了水,喝的井水也是混沌的,吃的是生芽麦子磨的面,整天在潮湿的环境里,许多人得了痢疾拉肚子,我把家里寄来的消炎药都给了老职工家属和女同胞。结果我也拉肚子了,便脓血,一拉就是一个多月。“好汉驾不住三泡屎",我一米七五的个子,体重仅剩下八十多斤了,瘦的皮包骨似的。由于缺少药品,得不到有效治疗,老白看了心疼,往返三十多里,到邻近有一个叫二十号的村子要来大蒜,给我清水煮面,把剔好的大蒜捣成泥状搅拌在面条里,我打心眼里感到温暖,眼角含着泪水吃下了满满的一大碗面。顿时,浑身热乎乎的,睡了一夜后,肚子不痛了,痢疾奇迹般地好了!还记得那年的春夏之交,我得了重感冒,高烧达四十度,还是老白不知在哪儿搞到红糖和姜,烧了一大缸子红糖姜水,让我趁热喝下后,盖上大被睡下,这一夜汗发的像蒸笼似的,被褥都湿透了,大汗一过己天亮,我竟然退烧了!</b></h3><h3><b>我己38年没见到老白了,思念第二故乡思念老白的我,在2007年8月回到火烧沟也就是红五月农场四队探亲。终于又见到了老白,老白与我再次拥抱,不善言辞的老白眼角又挂满了泪水,这时的老白己78岁了。随着知青返城,当地子弟不少上学毕业后进城创业,再加上新城镇建设职工家大都搬到场部住进了楼房,剩下的老职工己没几个人了。还在火烧沟居住的老白、朱乃久(兽医)、贾玉学(机务副连长)等我们十几人相聚在一起,问寒问暖那个亲啊,阵阵温暖,阵阵感动。5年农场生活结下了深厚的感情,锻炼了我的意志与品格,我爱老白和第二故乡!</b></h3><h3><b>我与老白见面几年后,老白离开了我们,我含着泪水祈祷老白,祝老白天堂安好!</b></h3><h3><b>老白,永远怀念你!</b></h3><h3><br></h3><h3><br></h3><h3><b>(原稿发表于2007年《商业银行报》,2018年略作修订)</b></h3><h3><br></h3><h3><br></h3> <h3><b>2007年8月回第二故乡探亲,与贾玉学朱乃久老白合影</b></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font color="#010101">2007年的老憨厚老实善良本分的老白</font></b></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2010年8月的老白(杨立明摄)</b></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2007年8月的老兽医朱乃友</b></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font color="#010101">当年农场普遍用的这种手摇饮水井(杨立明2008年摄于九三农垦局博物馆)</font></b></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当年的农场职工工资表(杨立明提供资料)</b></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2007年8月,我与老白、朱乃久</b></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2007年8月在第二故乡火烧沟</b></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2007年8月摄广袤无垠的大豆田</b></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2007年8月重返火烧沟留影</b></h3> <h3><b>2007年8月的火烧沟,也就是红五月农场四队,后组建生产建设兵团为53团4连,兵团撤销后为红五月农场第二管理区,大部家庭迁入场部住宅楼。</b></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2007年8月在第二故乡火烧沟</b></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2007年8月的火烧沟</b></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2007年8月的火烧沟,我的第二故乡</b></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2018年,7月的火烧沟,我的第二故乡</b></h3> <h3><b>今年的大豆长势喜人,丰收在望。北大荒,世界生产大豆最好的黑土地。(老知青好友摄于2018年7月下旬)</b></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