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北‖我手握一副清晨的好牌（外九首）

戈北

<h3> 当我稍稍能感到晨光的凉意 这夜的格局又得重新洗牌 窗前的鸟鸣留下熹微的尾音 又被风吹送，露珠般滑落 昨夜的花朵睡眠已足 一只甲虫钻进花蕊再也不愿出来 它知道，与其被夜色忽视 孰若在缱绻乡里，卧听潮湿的 花语 我开始关注牌局的时候 夜的烂牌已经混入杂乱不堪 我手握的好牌 有了阳光无声的响应 这样的选择被我定格，像 晨鸟的第一声鸣叫 只是我过于专注，以致忽略了 一只甲虫鲜花般的爱情 昨夜和今辰，一副好牌在交替中 悄然诞生 2018/07/31 ◎林中圣音 雾岚弥漫的林间 我没听到第一声鸟鸣的领唱 听得清又听不清的合唱 快要把雾气吓跑，偏偏它赖着 不走，想等阳光赶来 看如何揩去鸟声的疼痛，顺便 自己也沾沾光 雾气到底先行一步，鸟们余兴 未减。这回 我不光听清了它们的曲直 还能看清它们的羽毛 私藏着深浅不一的斑斓之音 有一只鸟有点跑调，干脆就 合着翅膀扇动的节奏鸣叫 我听到了第一声的愧疚 第二声孤高，像高枝上挂着的露珠 第三声又哀婉，像缭绕的雾气 三声后的三声，像露珠轻轻滴落 刚好被我的唇鼻接住 我崇拜的太阳，像耳聋的贝多芬 潇洒的指挥棒，让林中圣音 绕树三匝 2018/08/01 @庙宇以南 庙宇以南，再往南还是 迤逦的山。山的那边是湖北 这边是重庆，渝东北我的家乡 卅年前的那个秋天 我从一所山村小学出发，搭乘煤车 第一次穿越山的这边和那边 我去是为了买回一辆永久牌自行车 花了我将近半年的工资，我回来 免不了对光秃的山完全失去概念 三年前我前往恩施大峡谷 鲜花的景观路上 我对山的概念有了绿色更新 今天我专程前往家乡山里的放马场 那里有山中暗河汇成一座高山水库 我在出水口拍摄照片，在大坝 学伟人高声吟哦 夜晚我住宿在坝下的农家土屋 听不到水声，倒听到了松涛 和玉米林的歌唱 白天我抚摸过阳光下漫坡的党参叶 这会儿盖在我身上，竟然一点不热 我在黑暗中听到夜鸟的叫声 竟然觉得那不是鸟，是时间的唇 在一张一翕。它们的迂回婉转 多像一条条盘旋的山路 上可以接天，下可以入地 湖北重庆，庙宇以南，山已不是山 它们的变化带动变化的我 明天滞留山中，继续发现 ——时间依然是时间 2018/08/02 ◎针灸 松针般的阳光被阳光般的松针 针灸，这是夏天的一大盛事 千万别因为惊诧而大声喧哗 阳光胀痛，表明松针的刺穴 到位，而时间拿扭精准 松针被夜色精心装进锦囊 阳光就舒舒坦坦地睡上一觉 他在睡眠中说着梦话—— 夏天的山中 我有一副中国好身板儿 2018/07/30 ◎主动被动之间 我拽着被动来到这里 却被主动缠住脚 没有人间烟火的地方 仍能制造一些动荡和意外 那些野花野草，流水和鸟鸣 腐朽和清新，树林里的阳光 都与宁静恒温 稍微动荡一点，蘑菇在树桩上 数着年轮，我数它看不见的生长 看得见的松针刺破愆罪的脓血 落到树根就成为肥料，陪它的 花间蝴蝶，会跳舞的蜜蜂 我不知道这些所有 哪个是主动，哪个是被动 看得到路边很多火棘 主动攒满每一粒的嫣红，或许 它是为让内心的苦涩多点 山野的本色，并且带刺 意外的是，它被动来到人间 尽管红得发紫，绿得乱中有序 名字被改称为观赏植物 很多人却总改不了口，依然叫它 ——红籽，火把果，吉祥果 2018/08/01 ◎西藏辞 我负债累累，亏欠 天空一大片蓝，云朵一大片白 受够了空气中尘埃的挖苦 多条河流污浊的嘲笑 我才知道雪的哈达需要海拔 一只鹰的神圣需要翱翔盘旋 它们离天不远，离地很近 我气喘吁吁，可我必须学会 呐喊 必须攀登，必须拼命获取 我亏欠的所有，只有西藏能给我 西藏的雪峰和错们能帮我 喔！我的纳木错，我的玛旁臃错 羊卓臃错 我的梅里雪山冈仁波齐珠穆朗玛 我在圣湖中洗净尘埃肮脏 所有雪山都慷慨解囊 帮我奉还天空云朵的蓝和白 我以朝拜的礼仪向它们虔诚致谢 布达拉宫沐浴在一片辽阔的 圣光之中 2018/07/30 ◎差别 雪线和地平线，是一种差别 黑夜和白昼，是一种差别 生和死是一种差别 我和你，是一种差别 还有很多我不知道，不明白 干脆高下不辨，黑白混淆 阴阳颠倒，贵贱不分 这世界…… 2018/08/03 ◎夏日山中 风如阿司匹林 解着热的热 镇着痛的痛 风也不甘寂寞 忧伤和爱时隐时现 都，无比清醒 2018/08/05 ◎牙痛 如果还能忍住，该来的年龄 已然来临 需要一把刀划开，让脓血流出 胆小怕疼在其次，关键在消毒 帮我的牙医说，是牙齿松动引起 牙龈发炎，你这个岁数也属正常 他说着的时候，我感到一股 苦咸汩汩流出 清洗完问他:除了消毒的刀 我这个年龄更需要阿莫西林？ 2018/08/04 ◎高原上的有名与无名 最有名的雪山叫珠穆朗玛 最有名的湖泊叫做纳木错 最有名的圣殿叫布达拉 最有名的云朵叫哈达 高原那个广阔，蓝天那个广大 最无名的大鸟叫雪鹰 最无名的野花叫格桑 最无名的男人叫扎西 最无名的姑娘叫卓玛 ………… 在西藏，有名无名不打紧 像转经筒，高原红，像唐卡 像青稞酒，酥油茶，风干肉 宿命早已定夺，雪峰离天不远 而山高水长，扎西德勒 2018/08/05</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