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依依

陌上飘尘

《临江仙.云聚云散》
文/陌上飘尘
遥知郑山风雨霁，今宵急向空村。
轻烟薄雾锁埃尘。
九盘穷径远，百折玉泉氲。
独立高台相思处，青峰遮断行云。
不堪回首是离魂。
红尘身似客，聚散不由人。

《临江仙.去留》
文/仲一
一花叶埋独自芳，藏于深处孤幽。
觉来禅意任神游。
灵镜亦是此，落尘去自由。
独立寒潭尖风口，冰心一片何求。
怎堪无故弄悲秋。
红尘皆过客，有意去还留。

来自美友的点评，甚是感谢。

红尘逆旅，且吃茶去 ---试析《去留无意》

空山，月下竹林，山石一棋局，一壶茗对一溪云。执子落定，青衫对紫衣，手谈天星无语，词藏心迹，去留无意。两首《临江仙》读毕，水墨晕开在我面前的丹青画面如是。 

飘尘是执子凝思的青衫，行的是红尘紫陌，见的是陌上花开，念的是可缓缓归矣未知那人是否有回音，感的是人之于三千世界如尘埃漂浮般渺茫，但终归一点痴心，青色烟云。温儒对弈，在青衫眼里，那是相思局，黑与白的相遇，交错的是一首《声声慢》，一步一子却总无法一目千里，看不穿行踪漂浮不定，有似困在真珑局，无语，无解，感叹红尘意。

词的上阙看似写遥远郑山的风雨初停，轻烟薄雾溟濛，路曲曲折折，玉泉氤氲。但是细想为何词人如此关心遥远的郑山呢？ 又急急忙忙地赶去？ 可见此地对词人而言有非同平常的意义，到底是喜是悲呢？

再看“空， 锁，远”，词所透露的情绪基调便一目了然了。另外此“尘”被锁，不管词人是无心还是有意嵌入自己的笔名，可见也是困在局中，进退维谷之意已然明示。上阙写景，但是不单写景，在情字上已露端倪。

下阙继续发展，写景但是点出原是相思之情如此凄凉，尤其“独立”二字有“独自凄凉还自遣，自制离愁”之感伤。“青峰遮断行云”，此句似在写行云，行云来源于宋玉《高唐赋∙序》：“旦为朝云，暮为行雨。”，后来为词人们用以指代爱慕的女子行踪飘忽不定，譬如晏几道“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词写到此处愁忧之思已出。接下来“离魂”则入木三分地诠释了词人爱情的苦与痴，无法相见，不知何处觅，只得魂魄相随而去，颇有姜夔 “离魂暗逐郎行远”异曲同工之妙。无奈之余，词人感叹自己是红尘的客人，人生的际遇姻缘全都不由己，恰与晏几道“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发出不谋而合的感慨。青衫道破的也是凡间男女的红尘逆旅，大概这世界看不透的唯有“情”之一字吧。全词如隐隐丹青卷慢慢舒展，层层递进，以情上下贯之，全篇淡雅含蓄，情真而凄清，但不落宋词情词之俗，结尾聚散之感艺术性却又自然而然地升华到世事，引起读者的强烈认同与共鸣，余韵不歇。

再品仲一先生的和词。仲一先生是落子的紫衣，行的是中正中庸之道，守的是太始之一，看的是天地玄黄一阴一阳，参的是抱朴归一，感的是明镜无尘埃，冰心在玉壶，芥子藏万象，返璞归真而万化冥合。玉枰坐隐，紫衣公子所见到，那是明与暗的同在，动与静的交替，舍与得的相依，恰如一幅流动的太极，否极则泰来，有名与无名相轮转。

上阙“一花叶藏”，如不作为飘尘《临江仙.云聚云散》的和词，此句很容易让人想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禅意娓娓而来，故第一句已暗示本词的基调是禅心，当然“觉来禅意”句更是再次明题。当然从唱和的角度来说，词人是将花比作朋友所思慕的佳人深藏在孤幽之处，遥和“行云”行踪无影觅而不得之意。既是和词，词人要慰藉友人， 帮助朋友排遣苦楚， 所以词人说要放下心态去“神游”，“神游”一词除了指形体不动而心神向往，如亲游其境，也有神交即精神相交之意，见南朝梁江淹《自序传》：“所与神游者，唯陈留袁叔明而已。”为何要强调心神呢，下句解释了这个道理，

因为心就如明镜， 若有尘埃就不自由，呼应原词朋友处于 “锁”的困局，如同在对弈中落了一颗破局的棋子

下阙进一步推进，告诉朋友 他现在就如同站在情感深潭的风尖浪口上，很难获得一片冰心只能徒生悲凉。下阙的两句看似无需解释，但是提到冰心，词人没有在词里提及的“玉壶”已隐隐在现，“玉壶”本是道教概念妙真道教义，专指自然无为虚无之心，所以词人的在进一步告诉朋友如对弈一样以退为进，以无为而有为。“悲秋”源于宋玉《九辩》首句为：“悲哉，秋之为气也。”后来常常为中国古代文人所用，颇带有颓废色彩的情结也是词人回应原词有感于朋友“离魂”之悲而鼓舞朋友。结句以禅道回应朋友红尘客的论点，但词人的观点看似似而其意异，朋友是强调自己像红尘的客人没法主宰聚散，而词人的意思是大家都只是红尘中的过客，去与留应是乔吉所写的 “有意能收放，无心尽去留。”

全词点到即止，但却常常有话外话，音外音，似乎在践行词人自己的《半半歌》所崇尚的“百花落尽半经年，道里奥妙参半”。相信飘尘读此词应会忆起仲一公子的“一片冰心化玉烟”与“人修半世谢禅缘，一叶半遮不见”这几句吧，自当是比起远观二位对弈的围观者更能体会词中真意！

整首词独立看是禅词，传递的是道，是放之四海皆有理的抱朴归一之真，是一花一叶可咀嚼可细细品赏回味的禅意。而作为和词来说，每一句都与飘尘的词一唱一和，一问一解。一词二用，岂不妙哉！

再回到画面，二位对弈已毕，棋道解疑，茶烟尚碧，素涛莹雪清绿，叶叶心心轻舒慢展，莹莹汤色中浮浮沉沉如玉，仲一先生笑曰：“红尘逆旅，吃茶去。”观弈者，喜欢茶道的请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