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 燃烧的欲望

九 妮

短篇小说《燃烧的欲望》是九妮在东莞打工时创作的文学作品，首次公开和读者见面。故事讲述一个14岁乡村少年，离开家乡外出打工所经历的酸甜苦辣。在冰天雪地的新疆阿克苏农场，他和少妇青莲日久生情。寒冷的除夕夜，漫天飞雪，工人们都已放年假。孤男寡女，干柴遇烈火。激情过后，少年初次品尝到爱情滋味，惊讶男女之间还可以如此甜蜜。后又遇到阿云，坠入爱河。30多年的打工生活，少年已成中年，他和两个女人之间的感情纠缠，带给你不一样的视觉。
小说取材于真实的生活故事。

01 走出大山

第一次出门打工，是1986年春节过后，那年我14岁。

那天夜里，雪花漫天飞舞，冷风嗖嗖的穿透门缝吹进驴屋里，冻得我屁股发凉。院里挂的大红灯笼，闪着吉庆的红光。

年前，梁家河的一个远房表叔，在新疆阿克苏给我介绍一份工作。春节表叔回来过年，约好过了正月十五跟他一起出门。

听爹说，路上要坐大汽车，还要坐火车。要经过比石柱山更大的高山，还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沙漠。听爹这么一说呀，兴奋得我一夜都没咋睡着。我长这么大，只坐过毛驴车，百里外的县城只是在梦里去过。

午更里，听到爹在院子里咳嗽。

“他爹，你去喂驴，我做饭，先别喊省，让他多睡一会儿”。我妈的声音。

“中中中”。

脚步声向驴屋走来，渐行渐近，门吱呀一声推开了，又是两声轻咳。爹走到驴槽旁，划根火柴，点亮挂在梁柱上的马灯，马灯摇晃着，灯光把爹的人影映在墙壁上。

“爹，起恁早干啥”？

“你醒了？去县城，还有百十里路，先让驴吃饱了，它好有劲拉车，咳咳咳咳……”。爹的气管炎又犯了。

“省，睡不着，就起来吧，洗把脸，把东西再准备准备，一会儿你妈就做好饭啦”。爹又说。

我没回爹的话，有啥准备的，表叔说晌午赶到中南火车站就不晚。我把被子往上一拉，蒙上头，又眯了一会儿。

“弟弟，该起床了”。姐站在驴屋门口喊。

在家里，妈和姐最疼我。姐大我四岁，从记事起，我一直和姐睡一张床。小时候嘴馋，我闹着姐让她给我炒豆吃。怕妈知道挨嚷，夜里俺俩钻被窝里吃。还是被妈发现了，妈装做生气的样子说，嚼豆子声音恁响谁听不见？姐俺俩在被窝里嘻嘻的笑。

姐15岁那年，大嫂对妈说:“妈，小妹长成大姑娘了，不能让三弟和他姐再睡一个床了，传出去，不好听”。

家里只有三间老瓦房，是爷那辈人留下来的祖屋。西厢房大哥大嫂住着，东厢房爹和妈住，我和姐靠东厢房窗子支了一张床。二哥没地方住，去村西头同学家里将就。

我不喜欢大嫂，她也不喜欢我。大嫂私下说我是长不大的马包蛋儿。

“干活没力，喝血没血，吃肉没肉，谁家女孩看得上他？将来也是打光棍的命”。

我心里气，又说不过，也不敢说，常常自卑。同班男女同学几十号人，我个子最矮，又没吃铁，咋整？

我爹倒是觉得嫂子说的有理，在驴屋的一角支了一张破门板，算是我的床。驴屋是一大间土坯墙毛草房，晴天还可以，雨天到处滴滴哒哒漏水，驴尿味骚哄哄的呛鼻子。这条件，驴都嫌气。我二哥有时候回家，也住驴屋，夜里常有土鳖虫往脸上爬。

俺家的驴，是个叫驴，耳朵特别灵敏，隔壁老王家的母驴有个啥动静，它就昂起头，竖起耳朵，张着大嘴巴叫个不停。每当叫驴发骚的时候，我大嫂总是骂它臭不要脸。

02 外面的世界

雪越下越大，院里一片雪白。我爹套好驴车，扫去车上的积雪，回驴屋抱了一梱干稻草铺在车上。

我的行李简单之极，蛇皮袋里塞了一双旧被子，姐用麻匹绳封上口，抱起来咚扔在车上。

我上车，靠在蛇皮袋上坐好，脖子上挎了个帆布兜，里边装四个白馍，六个鸡蛋，八个咸鸭蛋。妈说火车上东西贵，让表叔俺俩路上吃。

正要走，嫂子穿条睡裤，披个毛领子大衣从屋里跑出来“哟”了一声: “爹，下雪了，改天走不行吗”？

爹说:“约好的事，不能说变就变，梁家河你表叔看好的日子”。

“那，路上慢点啊爹，你大儿昨夜里感冒了，本来他说送三弟去县城的”。

妈说，你快回屋吧，别冻感冒啦。嫂子转过身，披着大衣呼闪呼闪的跳着脚回了房间。

刚出村口，我姐追了上来，边跑边喊: “爹，等等！爹，等等”。姐的声音不大，夜静时却听得清晰。姐是给我送红围脖的，那条平绒红围脖是姐的定亲礼物，她喜欢的不得了，一个人时，把红围脖搭在胸前，做个江姐动作，然后照着镜子开心的笑。未来的姐夫，是邻村一个在云南文山边防部队当了八年兵的退伍军人。

“弟弟，雪下这么大，越往北越冷，把围脖勒上，姐送你的”。

“姐，谢谢你，等我挣了钱，再给你买一条”。

姐笑着说不用，再三吩咐出门照顾好自己。我把红围脖捂在胸口，开心死了。

毛驴车顺着大路朝前走，路面下一层积雪反而比平时好走许多。向村头望去，姐还在风雪中站立，我向姐挥了挥手，什么话也没说，心里一热，眼泪流了下来。

党家坡离梁家河有三四里路，不大一会儿，就到了梁家河村口。爹下车，把驴拴在路边的杨树上，大步溜星地向村里走去。

爹走回来时，扛了一蛇皮袋子红薯，放在车上。表叔掂个皮包在后边跟着，不时拍打着身上的雪。

“表叔，新疆没红薯吗?”

“有，这袋子红薯，是送给在火车站上班的一个战友，现在有座位的票不好买，他有办法”。

“噢”。

过了漫水桥，上去大坡，路就好走了。宽宽的大路，直通县城，我用红围脖把嘴围着，光露两只眼。路好，爹也不再走前头牵驴，坐在车前拿着扎鞭在空中一甩，“啪”打了个响鞭。

驴精神一振，四蹄嗒嗒向前冲，车速加快了。到大树李，天还不亮，风雪越来越大。有人骑着自行车在后边使劲打铃，那人把自行车骑得飞快，超过驴车后，急促的在前边停下来，把自行车往路中间一横，大喊一声:“给我站住”！

爹赶快停车，跳下来问:“兄弟，咋回事”?

汉子有三十多岁，气汹汹的用手指着说: “把车上那女的留下来咱算没事，要不然今天别想走！”

表叔正打瞌睡，被那人一惊一诈，再无睡意。听那人说把车上女人留下来，顿时火冒三丈！表叔把雷锋帽从头上抓着往车上一摔，顺手抄根一米多长的粗铁棍跳下车来。

“妈嘞个逼，想打劫，你娃子今天遇上茬子啦”！表叔一副要打架的阵势。

爹怕惹事，赶忙横在那人和表叔之间，质问那人:“我们仨都是男人，哪来的女人”？

那人走近我，话气平缓了许多，哆嗦着说:“能叫我看看吗”？

我取下红围脖，摘掉棉耳巴帽。他左看右看，知道错了，抬起手在自己脸上“啪啪”抽了两耳光。

原来这人是丁家湾人，几天前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个外地蛮子，下雪天大意了，让她竟趁机给跑了，还顺走家里30斤芝麻种。远远看见我勒个红围脖，以为是他的新娘子，结果闹个笑话。

话说开了，知道是一场误会，表叔也就不计较了。收起铁棍，继续赶路，驴蹄声声，踏破雪夜的宁静，爹和表叔说起刚才的事，笑得前仰后合。

03 往北的火车

到岗柳路口，驴不走了。爹说，快到了，加把劲。一鞭子打过去，驴抖了抖屁股，蹄子在雪地上扒拉几下，还是一动不动。爹知道驴是累了，下车和表叔蹲路边抽烟，让驴歇歇脚。

到县城汽车站，天已大亮。站门口停了辆中巴车，见我们拿行李，女售票员胸前斜跨着皮夹包忙走过来问:“是上中南不是，马上发车”。

爹说，不着急，喝碗糊辣汤暖暖肚子再走。卖饭的大爷大声吆喝着: “包子、油馍、糊辣汤、豆腐脑热哩～”！

吃了早餐，联营站门口卖水果的小贩出摊了，爹走过去买了一兜苹果。表叔说，恁冷哩天，买苹果弄啥？车站卖东西坑称。

爹抹了一把鼻涕说，这苹果漂亮，才七毛钱一斤。买八斤，份量应该差不多。

表叔笑笑说，差哩远。表叔接过苹果，在手里掂量掂量，没往包里放，竟直朝水果摊走去。卖苹果的妇女心里有鬼，一直朝这边张望。看到表叔提着苹果来到摊前，一脸的陪笑，说可能看错称了。上车后，表叔说，那苹果贩心太黑，八斤他敢缺称三斤，硬逼着她补了五斤，她不情愿，要砸她摊子才老实。

到中南火车站，拿票很顺利，买到两张当天座位票。

车站广场，一个穿翻毛大衣显得很阔气的胖妇女，在上台阶时，手提包被一个男子突然抢走。胖女子尖叫一声，吓呆了，站那里急得乱跺脚。那人抢了包，头也不回，飞也似的钻进南边小胡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坐火车的人可真多，都是大包小包的挤着上。我个子小，一只鞋被人踩掉，我唉唉唉几声，没人理我，后面的人推力大，我硬是被推上车的。找到座位后，表叔问你哪只鞋呢？咋赤巴脚？我说踩掉了，表叔苦笑一声。开车前几分钟，表叔试图把鞋找回来，列车员说掉铁轨里了吧，没看见有鞋。

我光着一只脚，火车上好多人笑。第一次见到火车，第一次坐火车，却让我开心不起来。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却没有俺山里人厚道本份。

车厢走廊里挤满了人，推着商品车卖东西的列车员喊叫着让一让，让一让啦。喊破嗓门，也只能像蜗牛一样一点点往前挪动。

三门峡站下车人多，车厢走廊上松了些。不少乘客拿着水杯找开水，这趟车上根本没开水供应。到临潼，有几个穿列车员制服的人头戴大盖帽，提着大水壶在车厢里供应牛奶，有专人发一次性杯子。黑脸麻子列车员大声喊叫着，不准多喝，每人只准一杯，供应牛奶啦。很多乘客伸手要杯子，奶还没喝进肚子，七八个光头大汉来收钱了，一杯牛奶十元。这帮人进到另一节车厢后，上当的乘客才敢骂。明明是豆浆，偏说是牛奶。一群该死的骗子！火车上公然变相抢劫！不得好死。我看在眼里，庆幸自己喝不起这杯牛奶。我脱掉右脚的鞋子，换到左脚上，让两只脚轮换取暖。越往北，天气越冷了。

04 少妇青莲

到阿克苏的第二天，表叔开车送我到距市区一百公里外的麦麦提农场，我的工作是在农场修理所当学徒。修理所有20多个修理工，他们大部分有老婆孩子，住农场家属区。我和厨师住修理所宿舍，厨师是个挺漂亮的四川女子，名字叫池青莲，我称她莲姐。

新疆的冬季很冷，爬到车下面修车经常冻得手握不住工具。上班头一个月，我冻哭过好几次。但我从来没有产生过回河南老家的想法。我不想看到大嫂嘲笑我的眼神，三年多和驴住在一起的日子我真它妈够了。

修理所的院子很大，经常有车拖到所里来修，车辆大部分是收割机、拖拉机、播种机、铲车、挖机、汽车一类的农业机械，不过也修小车。平时修理所都有值班师傅，有白班也有夜班。我是学徒，无论白天晚上，有修车任务，随时出发。

莲姐的宿舍就她一个人住，有一个火炉。冻得受不住时，我常去烤火。其它的师傅很少到她房间来，可能是避嫌吧，他们都是有老婆的人。修理部有个大火炉，所长的办公室也有一个炉子，师傅们喜欢到那边取暧。

莲姐很能干，每天早上开摩托车去市场买菜，一日三餐都是她一个人完成。我闲时常帮他洗菜、涮碗，有时也帮她买菜。开摩托车也是她教我的，修理所院子大，转几圈就会了。

上火车时挤掉一只鞋，直到在西安转车时，表叔到站外的商场给我买了一双。聊天时无意中和莲姐说到此事，她当天就去商店给我买回来一双。

我说:“莲姐，我现在没钱给你”。

她说:“你就欠着吧”。

我发第一个月工资那天，还她鞋钱，她马上不高兴了:”我不是说了，让你欠着”！

我红着脸说，现在有钱了。

她说:“永远欠着，让你欠一辈子”。我再不敢在她面前提鞋钱的事。

修车是个有忙有闲的活，没事干时，我不像那些师傅们一样聚一起赌博，一来我没钱，二来我喜欢帮莲姐干活，喜欢她开心笑的样子。

收到家里的来信，是上班的一个月后。看字迹，是姐以妈的语气写的。要我好好干，不要想家，每月180元工资，必须寄给家里100元，攒着将来盖房子，给我娶媳妇。

转眼到了夏季，修理所的一亩多菜园，各类瓜果蔬菜一应俱全。一到晚上，我就陪莲姐到菜地转转，帮她准备次日的菜。有时候，纯粹是陪她沿着大路散步。我们有说不完的话，慢慢的，她告诉我她为什么到新疆来，为什么三年不回家，还有她家里鸡毛蒜皮子的事。

有莲姐做伴，日子过得很快，1987年春节就要到了。所里开会，决定腊月二十放假，节后正月二十上班。我是肯定不回家的，干了一年，往家里寄了1000元，根本没有路费回家。莲姐也决定不回家，她已是四年没回家了。

所长说，按老规矩，留下来看门的，工资照发，双倍计算。我听了，心里可高兴，意外收获。放假那天，我骑着摩托带着莲姐去20里外的一个超市，特意买了两条大红围脖，一条寄往河南老家送我姐，另一条直接给莲姐围在脖子上。莲姐没有拒绝，开心的主动给我一个热烈的拥抱，幸福死我了。

05 干柴遇烈火

阿克苏的天气，说变就变，上午还晴朗的天，一会儿功夫漫天飞舞的大雪就下开了。

“党省长！吃饭了！”莲姐总爱叫我的大名。我答应一声，好嘞，披着被子跑到莲姐的房间。在外人看来，大男人披个被子，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在新疆有过冬天体验的人，就能理解了。

我的宿舍，没有暖气，更没有火炉子。零下四十几度，靠一双溥被子，怎么过？

莲姐见怪不怪，帮我把被子上的雪抖掉，搭在椅子上。她的脸今晚很红润，看我的眼神含情脉脉，让我产生一种坏坏的念头。

年夜饭是川味火锅，莲姐亲自主厨。放假那天，老所长送到厨房两箱白酒，嘱托莲姐: “晚上天冷，让那小鬼多喝几口酒，别把他冻死了”！

我在这帮师傅们眼里，就是个14岁爱哭鼻子的小孩子，他们不叫我大名，喊我小鬼。只有莲姐，直呼名字。

大年三十年夜饭，管他下雪不下雪，酒是一定要喝的。在老家，大年三十，一家人围成一桌，老爹总是让我们三兄弟至少喝三杯酒。爹的名言是，无酒不丈夫。

莲姐拿来两个酒杯，我把酒满上。

“姐，我敬你一杯”！

莲姐说:“酒是肯定要喝的，先不忙，吃点热菜，空腹喝酒，几杯下去就晕了”。

这一年，我的衣服脏了，都是莲姐洗的。衣服破了，也是莲姐缝的。生病了，莲姐去场部给我买药。下班回来晚了，莲姐给我加小灶。可我嘴笨，说不出来感谢的话。

莲姐问:“羊肉炖得烂不烂”？

“嗯嗯，好吃”。

“知道谁送的不”？

“不知道”。我摇摇头。

“跟姐说，二十八上午，你去哪了，去那么久”？

我想了想说，去阿凡提大叔家帮他修车去了。

“这就对了，我最喜欢你的一点就是诚实。这羊肉，是阿凡提大叔送给你的，差不多半只羊，你帮他家修几次车没收工钱，他都给我说了”。莲姐说完，端起了酒杯。

“碰杯！”

“干！”

我发现，莲姐喝酒很豪爽，像喝水一样，咕嘟一杯烈酒下肚，连眉都不皱。

两人聊着天，吃着火锅，烤着炭火，不知不觉一瓶烈度白酒干完了。

“我有点晕，莲姐，我先回去睡觉了”。

“回吧，大门锁没有”?

“锁好了”。我站起身，抱着被子，把莲姐的门轻轻拉上，跑回了我的宿舍。

后半夜，酒劲一过，感觉冻得不行。我起床，抱着被子又跑到莲姐门口，敲了敲门。“莲姐，我冷，开门我烤烤火”。

“门没上，进来吧”。

莲姐拉开电灯。

她坐在床上说:“呈什么能，这么冷的天，把被子抱过来”。

我没有听错，她是说把被子抱过去。我走到她床前，她伸手抓过被子。

“你睡里边”。

她随手把电灯关了，房间里黑暗暗的。我脱掉鞋子，心情复杂的爬上床。

“睡这头，跟姐说说话”。

我很听话，爬了过去。

“把外边棉衣脱了，绒裤也脱了，我用有电热毯，一会你就出汗”。

过了今夜，我就15岁了。和女人这么近，近到能闻见她的体香，我的心突突直跳。

我脱去外衣，只剩下小内裤，往被窝里一钻，挨着她柔软的身体，身上一股电流传遍全身。

“姐，啥味？这么好闻”。我知道是香水味，没话找话。

“在家睡过女人吗”？她答非所问。

“小时候，给俺姐睡一个床”。

她嘻嘻笑了，“从今以后，跟莲姐睡一起好吗”？

不等我回答，她的香唇就凑过来和我吻在了一起。还等什么，我搂着她的细腰，缠绵起来。

她吻累了，放开我。

我是第一次接吻，感觉浑身麻酥酥的，从未有过的舒畅。

心中的魔盒已然打开，我的手不安分起来，顺着她光滑的皮肤往上摸，触到她的敏感处，轻柔起来。还以为她会打开我的手，但她的反应却是闭着眼慢慢的在享受。

零下四十度的雪夜，我品尝到人世间最美好的温暖。我侧起身，扯下了她最后一道防线，她也急不可耐的扒了我一个净光。在她的引导下，我发挥了学徒工特有的默契，她如饥似渴，我欲飘欲仙，想不到这么快尝到了人生第一次性爱。

初一整个一天，我们是在床上度过的，外面积雪一尺多厚，哪也去不了。

她说，忍了四年，终于放纵自己一次。

而我，初次尝到女人的甜头，再也离不开她了。

07 露水夫妻

男女偷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想刹车都难。一对孤男寡女，远离家乡，在几千里外冰天雪地的阿克苏农场独处一室，不单单是相互取暖这么简单。

青莲大我14岁，她19岁结婚，嫁给了一个酒鬼，他们生了两个孩子。她丈夫在码头上当挑夫，辛苦挣来的钱，不知道养家，全都送给了酒馆。让青莲不能忍受的是，他欠下的酒钱，逼着青莲去还。青莲和她理论，总是拳脚相向，打得青莲鼻青脸肿。怀第二个孩子时，她丈夫又染上了赌博恶习，债台高筑。经常醉熏熏的回到家里，不是骂，就是打。有时耍赖，站在街上骂青莲和公公有一腿，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被他亲手抓到一样，把青莲气得吐血。

我从小不受人待见，老被人欺负。家里太穷，知道自己娶不起老婆。二哥长那么帅，都没人愿意嫁给他，何况我。遇到青莲，她对我好，从不嫌气我，觉得是我上辈子积来的福气。

假期里，我们情意绵绵，形影不离。有电热毯，有火炉子，有可口的饭菜，还有相爱的女人亲热，我才不一个人睡冷铺板。

夜里亲热时，我摸到青莲小腹上有一个疤痕，好奇的问:“姐，这也是他打的”？

青莲说:“不是的，是结扎留下来的刀口”。

我说:“姐，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意，这辈子和你过到老”。

节后开工，我就和青莲公开同居了。没有人说闲话，这种事各个农场都有，社会开放了，在外打工的男女搭伙过日子的多了去了，不足为奇。

和青莲好上后，她把我当自家男人养。伙房有什么好吃的，她都藏一些留给我，有什么新款式衣服，买回来给我穿，把我打伴得像公子哥一样。

心情一好，我吃得白白胖胖的，身高从刚来时1米50，飞涨到1米65，谁见谁说我变了个人。

上班的第三年，我已经是能独挡一面的大师傅了。外出修车，我带上工具，开着皮卡车就出工了。这里到处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没有交警查车。有时候，一天能跑几个农场，修十几台车。效益好，所长高兴，把工资给我提高到每月300元，仅次于修理班长老刘。我这人勤快，加上青莲人缘好，在这方圆百里，我如鱼得水。

我和青莲一起过日子，也有人背后说老妻少夫。我们才不在乎，只要俺俩过得开心，让他们说去。

经济上，我是独立的，每月给家里寄200元。青莲从来没要过我一分钱，也不问我工资的事。我们友好相处，过着神仙般自由自在的世外桃园生活。

俺俩相好的第三年，我表叔开着新买的宝马越野车来看我，他不反对我和青莲好，表叔说:“和青莲这样过，两张皮，她家里有老公，如果找到这里，不太好。你俩要是都真心，让她回四川把婚离了，你们俩就能安心过日子啦”。

我把表叔的意思说给青莲听，青莲说:“我无所谓，你知道我结过扎，不会生孩子了，以后你可别后悔”。

我说不后悔。

青莲回趟四川老家，她已经七年没有回去了，她丈夫在老家已经有了相好的。婚，离的很顺利，经协商，孩子归男方，青莲拿着盖了钢印的离婚判决书，高高兴兴的回到农场。

08 东莞淘金

扳着指头算算，来修理所打工已有16个年头了，银行卡上只存了3000块钱。

我给青莲说:“姐，我想俺妈了，出来16年没回家，我想回去看看”。

青莲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家里有爹妈，应该回去看看”。

青莲不同意跟我一起回河南，她担心俺家人反对，给她难堪。生活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领结婚证，她担忧这个。

我说:“姐，咱们一起回河南，认认家门，顺事把结婚证领了”。

青莲笑了:“老夫老妻了，还领什么证，我又不会跑，你也不会变心，就这样糊糊涂涂过吧”。

我知道，青莲是心疼钱，回一趟家，两个月的工资就扔路上了。我有时候不明白，人活着，到底为了啥？

回河南老家，住了二十天，我就匆匆返回新疆。我给青莲商量，咱辞工吧。

青莲吓了一跳:“咱现在一个月拿五六百，辞工干什么”？

“姐，我告诉你，广州那边有个东莞市，俺村里的年轻人，都在那里打工，一个月下来连加班费拿1000块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当真的啦，我留了几个手机号，村里的年轻人都用上手机了，他们说各个厂都在大量招工。广州天气暖和，离大海近，一年四季不下雪”。

我和青莲辞工后，就坐火车直接去了东莞。在万江工业区，我和青莲都顺利的找到了工作，月薪都在1000以上。我们租了间房，又过上了甜蜜的生活。

到东莞的第二年，一家大型照像馆举办开业典礼，活动期间可以免费照一张婚纱照，我和青莲正好赶上。婚纱照领回来，挂在出租屋的墙上，上班下班都能看见，婚纱照见证了我们的爱情。

2007年，我们早已用上了手机。青莲说，她想孩子了，想回去看看。我在网上查询，广州飞往重庆的机票优惠价低至430元，我给青莲定了飞机票。青莲的老家，早划规重庆。

青莲到家后，给我报了平安，就再无下文。我天天盼她回来，打她手机，手机提示音: 您拨的用户已关机。我快急疯了，两个多月一直没有她消息。

09 阿云

就在我准备飞往重庆寻找青莲时，在云南文山做生意的姐夫打来了电话。我把青莲的情况讲给姐夫听，问他有什么看法。

姐夫说: “当事者迷啊兄弟，她既然把手机关掉二个多月，就不想给你联系了。不想让你找到，你去了重庆也见不了她人。她在重庆有儿女，有牵挂，她又不会生孩子啦，你和她混下去，会有啥结果？想过没有。文山招待所有个女服务员，你姐跟她熟，名叫阿云，今年25岁，离了婚的，有个儿子判给了男方。你姐问了，她还有生育能力，你抓紧过来看看”。

姐夫说的话，我觉得也有道理。青莲是我的初恋，感情很深，我不相信她会狠心离开我。我又拨打青莲的手机，还是关机，我绝望了。

我买了去昆明的飞机票，在文山见到了阿云，说了我的情况，她说愿意，得征求一下她父母的意见。

我来的急促，没有带多少钱，向我姐借了二千元，买了些礼物，阿云带着我去苗寨拜访她父母。阿云是苗族人，会说汉语。来之前我很紧张，看过电影上苗族人头上缠着一圈一圈的布，手里拿着猎枪，印象挺吓人的。实际上他们很友善，很多年轻人衣着打伴都很汉化，不说你根本看不出他们是什么族。征得阿云家人的同意，我就带阿云回到了东莞。

我们重新租了间房子，和青莲的婚纱照用红布包好，藏在箱子底下。阿云去一家宾馆当服务员，我还进厂打工。

一个月后，阿云怀孕了，我们全家都很高兴，党省长有后了。我把阿云当成心肝宝贝，怕她碰着，又怕她饿着，为了哄她开心，我变着花样给她买好吃的。

就在这个时侯，青莲从重庆又回到东莞。她告诉我一个惊天的消息，她已怀孕四个多月。去医院做了B超，是个男孩，我不知该喜还是该悲，我整不明白她是咋怀上的，分明结过扎的。我告诉了她阿云的情况，青莲说，让她打掉，赔她点钱，让她走吧。

我按照青莲的吩咐，到宾馆找到正在上班的阿云。当我把青莲的话告诉阿云后，阿云连滴眼泪都没掉，她直接冲到宾馆5楼的窗台，推开窗子就往下跳。

天啊，我从来没见过性子这么烈的女人，我扑上去死命的抱着她。再慢一点点，她就要跳下去了，两条命啊，她还怀有俺党家的血脉，咋整。

就这样闹腾了一个多月，她又跳几次楼都被我拦下。我算怕她了，最后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和青莲躲到了浙江温州。

阿云找不到我，就天天打我姐的电话。我姐喜欢阿云，但又没办法。阿云看我心已不在她身上，失望之下去医院把孩子做掉了。手术不太成功，子宫拉坏了，医生说失去了生育能力。

最后经过协商，赔偿她16000元。这钱有13000元是青莲出的，我手上只有3000元。阿云的事算是两清了，她不再找事，继续留在宾馆打工。

青莲在孩子快出生时，她说要回重庆老家生，我同意了。两个月后，青莲回到浙江，却没带回孩子。我很生气，让她把孩子带回来，她答应了，又重新返回重庆，最终还是没把孩子带回来，也不做任何解释。我觉得她在骗我，我把她一人扔到浙江，又回到了东莞。到东莞后，我又联系上了阿云，俺俩旧情复燃。

万万没想到的是，阿云又怀上了。

青莲从浙江追到河南老家，四处打探我的下落，我得到消息后，和阿云开始躲她。

我命赖啊，这辈子一直在躲猫猫，直到阿云把孩子生下来。

我良心上真的对不起青莲，她心太善良了。她现在住在我老家的两间平房里，我还有两亩地她在种着，她花钱买了电冰箱、大彩电，还在盼着我回去，我不敢回啊。

听俺老家邻居说，青莲买了两个小书包，挂在墙上，邻居们猜测，她生的孩子肯定是不在了。她要愿意住，就住吧，那也是她的家。

09 尾记

2014年，我爹因病去逝，年底母亲车祸不治。青莲以党家儿媳的身份为二老送葬。事后大嫂才告诉我，妈临终前交待不让我知道，怕我回去有麻烦。我真的不是人，畜牲都不如，我恨自己。

2015年，我姐党魏和姐夫张正定居文山，户口也迁了过去。俩人从卖凉皮、热干面做起，到开小餐馆，生意越做越好，如今经营一家大酒店，20多个战友入股，我姐担任董事长。

2016年，表叔全家移民非洲肯尼亚。表叔大名叫梁援朝，参加过越战，战场上冒死救过一个负重伤的战友，背着他冲出敌人包围，突围中表叔身中两弹。战后，他救下的那个战友去非洲创业，开金、银、铜矿，产业做的很大。经多方寻找，查到表叔下落，把公司股份的50%赠于表叔。

2016年，朋友资助100万，我在东莞开了一家汽车修理装饰公司。这位朋友是09年我公伤住院时帮助过的一个病人。我的血型是AB十RH阴稀有型血，当时护士告诉我，医院有人正在抢救，急需要输血，我的血型刚好相配，问我是否愿意救人。我没多考虑，救人要紧，五天我献了三次1200cc血，没问病人是谁。几个月后，那人找到我，千恩万谢，这才知道他是一家公司老总，给我2万元酬金，我没有要。公司是他投资的，他说，这笔投资我可以永远无偿使用。

2017年，青莲查出得了胃癌，她没有收入，我私下给我姐五次打过去12万元，以我姐的名义把钱转给青莲治病，五个月后癌细胞扩散，年底病故，终年59岁。我和阿云带着儿女回河南老家，为青莲送葬。听大嫂说，青莲的手机屏上设置的图片，是俺俩在东莞免费照的那张婚纱照。重病期间，青莲还一直盼着见我。经和家人商议，我把青莲安葬在石柱山下我爹妈的坟旁，栽下一棵塔松，永远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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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九妮，原名姚万富，又名小九，男，1965年11月生，高中文化，河南省唐河县人。曾在陆军第一军炮九师十六团服役，参加过中越战争。自由职业者，当过工人、农民、士兵、商人。喜欢旅游、摄影、看书、睡觉、文学创作。一生无建树，百事不成。为人随和、乐观，不喜应酬，不善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