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纪行：传说和现实之间（上）

青天驴子

如果你看过文德斯的《乐满哈瓦那》却并没有念念不忘，如果你读过切·格瓦拉的《摩托日记》或者看过改编的同名电影却没像我一样爱上他，如果你不是雪茄爱好者也对海明威不敢兴趣，如果你从来没有喜欢上任何一种拉丁舞，我劝你真的就不用去古巴了。

反过来，以上种种但凡有一样中招，那你一定要去古巴，那个一定会exciting你的国度。

巴拉德罗夕阳西下

其实我是想要用中文来表达古巴给到访者的感受，找来找去，实在没有比exciting更加贴切的说法了。就像我们这些外来者，互相间聊到对古巴的印象，大家不约而同地都用了同一个词语。

实实在在的，不管是好的坏的，不管是想到的想不到的，古巴的与众不同，古巴的混血气质，古巴的雪茄、莫吉托和浓艳美女，古巴音乐响起就有人舞动身体的热烈场面，一定会刺激你的肾上腺素，那不就是exciting吗？激动乃至激荡甚至激励，这就是古巴！

古巴那些令人exciting的场景

回想起要来古巴的因由，不只是相近的政治制度油然而生的亲切感，那些围绕着古巴在加勒比海的风中飘来飘去的传说，革命的、音乐的、舞蹈的，足以吸引我飞越半个地球来寻访。

其实作为短暂到访的旅行者，不管做了怎样的努力想要构建关于古巴的完整真实印象，结果总是不可能尽如人意。所以，我那些有关古巴的一鳞半爪的文字，到底对读的人而言又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我之所以没有停下笔来，那些经由我的眼睛看见，耳朵听到，亲手触摸的古巴，哪怕不完整，哪怕浮光掠影，却也是真实的存在，希望这些关于古巴的文字，拉近传说和现实的距离，不再只是流传。

在海明威最爱的“五分钱酒馆”喝一杯莫吉托

传说一，神一样存在的格瓦拉和卡斯特罗

切·格瓦拉并不是古巴人，出生于阿根廷贵族之家，却因为帮助古巴革命成功并最终为自己的理想献出生命，而成为革命的代言人。家世好，学历高，英俊又富有文采，还一直保有孩子般纯真笑容的切，事迹一经流传，便成为全世界有理想的年轻人的偶像，跨越性别，跨越国界，甚至跨越政治。

和切·格瓦拉稍显瘦弱的外形正好相反，一样出生富裕的菲德尔·卡斯特罗，却以教父级别的反美帝斗士形象闻名于世，戎装、虬髯和雪茄是标配，男人气十足。保持被暗杀次数最多的世界记录（638次，美国中情局直到2000年都还在持续对他的暗杀行动），更有甚者，将CIA派去暗杀他的美女特工娶回家，魅力已经远超你我贫乏的想象力。

哈瓦那革命广场巨型格瓦拉像

卡斯特罗参观卡洛斯要塞旧照

现实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如果切·格瓦拉还活着，今年该90岁了，但是我们都知道，并没有什么如果。一个出生贵族，前途大有可为的年轻医生，帮助古巴革命成功，放着高官不当，又跑去刚果（金）和玻利维亚继续革命，继续打游击，被玻利维亚当局枪杀的时候才39岁，死后没有任何遗产留给妻子和五个孩子。不管反对者如何诟病他，如此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值得全世界脱帽敬礼。在古巴，随处可见切·格瓦拉的像，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件印着他头像的T恤，每一个音乐现场，总有一首关于他的歌在吟唱，甚至连古巴少先队员入队的誓词都是：为共产主义奋斗，做“切”那样的人!（关于我心目中的男神切，之前有专文 古巴纪行：像切·格瓦拉一样）

切·格瓦拉安葬之地

相反的，我在古巴旅行，几乎没有见过卡斯特罗兄弟的塑像和画像，难道古巴人民并不够热爱他们吗?事实是，被人民亲切地唤着“总司令”的菲德尔，拒绝个人崇拜，“不会有一个学校，一条街道或者一个小镇以我的名字命名。我们并不是要教会我们的人民去相信什么，而是要教会他们去思考，去推断。”卡斯特罗如是说。厉行节约和推行环保的菲德尔，1985年戒掉从15岁就开始抽的雪茄（卡斯特罗一样出生富裕，高学历，毕业于哈瓦那大学法律系），世卫组织还因此为他颁发了奖章。他也绝不允许其子女利用他的权力谋取私利。

接替他成为古巴最高领导人的劳尔（菲德尔的亲密战友也是亲弟弟），就更加低调了。他常年在菲德尔身后默默付出，2006年因其病重才依据古巴宪法走到台前。他接任以后，在经济领域作了很大改革，带领古巴走出因前苏联解体而陷入的经济困顿，更在2014年12月和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重启两国关系正常化进程。今年4月，劳尔卸任国家元首，回归幸福的晚年家庭生活。虽然如今的古巴经济落后，伴随改革开放一样滋生了腐败和贫富差距拉大等一系列社会问题，但是劳尔·卡斯特罗为古巴人民的福祉贡献了毕生的精力，古巴人民发自内心敬爱着他。

偶然拜访的小学里的墙画（左起依次是劳尔、格瓦拉、何塞和菲德尔）

另一位古巴革命先驱卡米洛·西恩富戈斯

“谢谢你，菲德尔”

在古巴，我总共去过7个城市，无一例外的，每个城市都有一个中心广场，而每个中心广场上面都有一尊塑像，塑的是同一个人，并不是切•格瓦拉，而是古巴的民族英雄何塞•马蒂。马蒂15岁投身反抗西班牙殖民统治的革命运动，1895年在战斗中牺牲时年仅42岁，他为争取古巴独立和拉美解放献身，在整个拉美地区他就是自由的象征。马蒂不只是杰出的革命家和思想家，且极富文学才华，是卓越的诗人、文学家，更被公认为西语世界最伟大的散文家之一。没有一个古巴人，不谙熟马蒂的诗句：

普天下的穷人

我愿与他们共命

……

我是好人，作为好人而死，

我要面向太阳!

……

当我长眠在异地，

没有祖国，但也不是奴隶，

我只愿自己的坟墓上

放着一束花、一面旗。

古巴革命先驱何塞·马蒂

菲德尔•卡斯特罗2016年底去世后，安葬在古巴第二大城市圣地亚哥的圣伊菲赫尼亚公墓，紧靠着他景仰的何塞•马蒂的墓地。切•格瓦拉穿越南美大陆的路上，随身携带的就有马蒂的诗文，正是那些充满力量的文字燃起了他革命的斗志和激情。

由此我们知道，在古巴革命的道路上，一直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收藏大量珍贵革命文物的“革命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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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击右上角的音符可播放或暂停背景音乐，我特别选择了美国民谣音乐家Pete Seeger改编演唱的一首最著名的古巴歌曲《Guantanamera》，歌词由Julian Orbon依据何塞•马蒂著名的诗集“纯朴的诗”改编而成。这是1963年5月在纽约卡耐基音乐厅举行的the Weavers Carnegie Hall Reunion Concert上录制的现场版，当时美古正经历冷战历史上著名的“古巴导弹危机”，歌曲旨在呼吁和平。Seeger的旁白和歌曲一样动人，奉上全文，以飨读者）

美国民谣之父皮特·西格

"José Martí was born in 1853.

“何塞•马蒂1853年出生。
When he was 17 years old he was active in the Cuban liberation movement.He was exiled by the Spanish government.

17岁时，他投身古巴解放运动，被西班牙政府流放。

He spent most of his life in exile including 12 years in New York City.
他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流亡中度过，包括在纽约的12年。
He wrote 70 books —— poetry, novels, polemics.
他写了70本书——诗歌、小说和政论。
He was one of the greatest writers in the Spanish language.
他是西班牙语最伟大的作家之一。
At the age of 42 he went back to Cuba and this is one of his last poems as he was killed within a year in an aborted uprising.
42岁时他回到古巴，一年内死于一场失败的起义。这是他最后的一首诗。
After he died people put it to a popular tune."
他死后，人们把它改编成流行歌曲。”

Guantanamera, Guajira Guantanamera
Guantanamera, Guajira Guantanamera

Yo soy un hombre sincero
De donde crecen las palmas
Yo soy un hombre sincero
De donde crecen las palmas
Y antes de morir me quiero
echar mis versos del alma

Guantanamera, Guajira Guantanamera
Guantanamera, Guajira Guantanamera

Mi verso es de un verde claro
Y de un carmín encendido
Mi verso es de un verde claro
Y de un carmín encendido
Mi verso es un ciervo herido
Que busca en el monte amparo

Guantanamera, Guajira Guantanamera
Guantanamera, Guajira Guantanamera

The words mean "I am a truthful man from the land of the palm trees.
意思是“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来自棕榈树生长的地方。
And before dying, I want to share these poems of my soul.
在死之前，我想把心灵的诗歌分享。
My poems are soft green. My poems are also flaming crimson.
我的诗是翠绿的，我的诗也是火红的。
My poems are like a wounded fawn seeking refuge in the forest.
我的诗像受伤的小鹿在森林中寻找庇护。
The last verse says:'Con los pobres de la tierra'.
最后一节说：'Con los pobres de la tierra'.
With the poor people of this earth I want to share my fate.
普天下的穷人，我愿与他们共命。
The streams of the mountains please me more than the sea."
山间的涓涓小溪比大海更使我欢畅。”

Con los pobres de la tierra
Quiero yo mi suerte echar
Con los pobres de la tierra
Quiero yo mi suerte echar
El arroyo de la sierra
Me complace más que el mar

Guantanamera, Guajira Guantanamera
Guantanamera, Guajira Guantanam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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