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老家是个只有千口人的小山村——郏县安良镇水泉村,至今很多上年纪的人仍习惯叫它“水泉寨“。</h3><h3> 水泉寨三面环沟一面环水,正是因为依托着天然的壁垒,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无论是土匪还是流寇,水泉寨从来没有被攻开过。土匪流寇过来的时候,方圆十里八乡的男女老少都来此避难。 厚道的村民以博大的胸怀容纳八方来客,一碗粥一碗水接济他们,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后来有不少逃难来的乡亲,索性在寨子里建起了属于自己的一间半舍,家也因此就安了下来,除去先前杨、牛两姓人家外,其他二十几户外姓人家,也和小小的村寨融为一体,形成水泉特有的村寨文化:包容。想来,我们单门独户的苏姓,上百年来在村里相安无事,不能不说是水泉人包容的结果。</h3><h3> 水泉寨素有“凤凰寨之称”。 老家的老屋就坐落在寨内的东南角,凤凰的左翼之处。大伯家住在北院,南二北一加一厨房,院外西侧还有两间西屋和一间磨坊。二爷家在南院北屋,紧临北大门,三间加一厨房,隔一影壁墙,便是我们这家子。并有南屋和东屋各有三间青瓦房,爷爷奶奶和姑姑住在南屋,说是在许昌的二伯分得的房子,我们一家住在东屋,穿过两间大大的平房,便可来到后院,后院外面还有一个没有院子的院落,只有一间烟炕房和一个借着寨墙挖出的小窑洞,还有一棵不知是老屋更老还是它的年轮更多的高大皂角树。</h3><h3> 老屋建于何年已无人知晓,老树植于何时也无法考证,至少在我爷爷小的时候就有这两人难以合抱的皂角树,就有这大大小小20间的老屋。尤其是那老宅,虽然算不上北方典型的三进院,也算得上一等一的大户人家。</h3><h3> 儿时听奶奶讲:这老宅老屋,并非祖上的宅院。那南院的堂屋(南屋),曾出过巡抚(省长)级别的大官。据说那老宅的风水是十里八村闻名的,原因是那堂屋的下面,有一条巨大无比、两个壮汉也合抱不住的礓龙,头对着堂屋,尾巴在几里之外的蓝河岸边,上个世纪50年代挖寨壕时把礓龙挖断,当时龙身上还冒出许多血浆,若不是把礓龙挖断,这堂屋还会出更大的官儿呢……</h3><h3> 如今,配合美丽乡村建设,老家那早就有些坍塌的老屋,不得不一一拆去,在我们的要求下,唯独把老家堂屋和那棵两人无法合抱的皂角树留了下来。老屋拆除之际,我和妻子、弟弟、弟媳专程回到老家,不顾盛夏,不惧酷暑,从南院到北院、从前院到后院、从东屋到北屋、从平房到南屋,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看看这个房、摸摸那棵树,汗水湿透了衣衫、泪水模糊了双眼,极富深情和不舍……</h3> <h3>老宅后门,进门右侧是个储存红薯的地窖,俗称红薯窖,在那一年红薯半年粮的年代,它可是给我们一家派上过大用场……</h3> <h3>南屋的东山墙与东屋的南山墙夹角处(留有通往前院的门)是我家几代人曾用了不知多少年的平顶厨房,俗称灶伙,虽几经修缮,终经不起风吹雨打而自然坍塌……这两间灶伙,曾见证过我家吃糠咽菜苦度日、缺粮断炊没法过的艰难日子;也见证过我家细米白面加美酒、鸡鸭鱼肉满屋香的幸福生活……</h3> <h3>不忍心多看的老厨房……</h3> <h3>宅院内老东屋,这三间老屋承载了我家太多的酸甜苦辣,南间曾是已逝家父和母亲当年的婚房,我和弟弟还有一个出生不到三个月即夭折的小妹妹都在这里呱呱坠地,可怜的母亲也是在这间老屋与世长辞,时年仅仅29岁,那是1962年的农历2月14日,小于母亲3岁的家父又是在这间老屋独守空房20余载,直到我们弟兄俩成家立业,并各自都小有成就后,在我们的多次恳求下,父亲才又续弦与现在的婶子一起生活……</h3> <h3>坍塌的东屋……</h3> <h3>这是东屋的北间,这间老屋,老爷爷曾在此居住,也是弟弟和弟媳当年的婚房,现在看到的已经发黄的墙壁还是当年父亲为了让新婚的儿子、儿媳高兴,让亲戚朋友和乡里乡亲“羡慕”,而刻意用泥巴加了少量白石灰涂抹的……</h3> <h3>坍塌的客厅,这间看似不起眼的客厅,其墙壁两侧曾几乎贴满过我和弟弟从小学、初中到高中的各类奖状和获奖证书,尤以弟弟当兵时连续三年的二等功、三等功喜报更是贴在了客厅的显眼处,每每有客人或乡亲到家串门,家父总要指指点点给他们夸耀一番……父亲的一生,不论日子过得贫富,也不管自己经受多大磨难,时时都在密切关注着我和弟弟的学习,平日里啥都依着我们,唯有学业上绝不姑息迁就,不允许我们有丝毫的懈怠,我和弟弟就读的公社高中,上到校长,下到我们的班主任和各科的任课老师都是父亲的铁杆好朋友,我们弟兄俩的在校表现及学习情况,父亲始终是了如指掌,如此这般,他老人家历时五年,很少间断……我和弟弟能有今天,受益于慈父的严教、严管和厚爱……父亲还是个非常谨慎的明白人,他一生为人处事总是那么低调,从来不以儿子为官自傲,盛气凌人……“公事儿好好干、私事儿慎重办,对得起组织、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家人、对得起自己……”这是父亲对我们最朴实的要求与殷切的期望……</h3> <h3>杨家东屋后墙距离我家东屋也就五米多点儿,其房后坡东南角的房角正对着我家南屋门,看着挺别扭的,不过久而久之习惯了也就没那么回事儿啦……</h3> <h3>已几乎被树木、杂草掩没的南屋和隔壁杨家的南屋平房……</h3> <h3>杨家东屋已坍塌拆除,我家南屋尚在,南屋西间是老奶奶和姑姑在此居住,92岁高龄的奶奶也是在这里寿终正寝的。东间是我们夫妇1980年新婚大喜的婚房,日后作为典型农妇的我爱人和乡下小妮的女儿,一直在此居住,直到1985年组织奖励农转非并为爱人安排工作后,才搬到县城租房而居……南屋按父辈老弟兄们而分,本是二伯父的房子,因二伯十三岁就去叶县药行当药童,后又参加工作而一直没在家住。今年已八十六岁高龄的二伯父,和我大伯父、我父亲一样,都是享誉周边十里八村的大孝子,在对爷爷、奶奶包括二爷、二奶,极尽所能尽孝的同时,也时不时地想方设法对我们一家进行接济,这次带回一袋米、下次捎回两袋面,帮我们度过了不少生活难关。为了我当兵,二伯冒着严寒、踏着大雪在许昌与郏县间来回数次奔波,协调各方,虽因故没能如愿穿上军装,但后来还是通过二伯的竭力周旋,才到郏县化肥厂当了个令多少人羡慕的亦工亦农工人,暂时跳出了农门,为我日后发展打下了一定的基础。弟弟清杰高中毕业后,二伯又几经努力、费尽周折,让其招工到当时的宝丰县国有香山煤矿,当了个井下巷道工,让弟弟端上了铁饭碗………为了我们弟兄俩的工作,知书达理、足智多谋的二母,也一直在给二伯当“参谋”和“后勤部长”,生怕事情办不成,耽误了她一直疼爱有加的两个爱侄的前途。对此,我和弟弟一直对已故的二母她老人家心存感恩与怀念……二伯的乡情味还特别浓,家乡那座至今还坚固如初的跨河大桥,还是六十年代,伯父从老许昌行署协调了三万斤小麦和三万块钱,由本村老石匠和众乡亲合力建造的……二伯家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与我同在一个市区工作和生活,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平日里来往甚密、彼此照应、相处融洽……</h3> <h3>姑姑和堂姐也随奶奶在南屋西间居住……姑姑是当年我们安良公社唯一考入县高中的才女,写得一手好字、好文章,姑姑入校不满一学期的时间,长期身患肺结核和心绞痛双重疾病的母亲,撇下年仅6岁的我和刚满三岁的弟弟,撒手而去,面对这个已破碎的家和两个可怜的没娘孩儿,年仅17岁且正值青春年华的姑姑,毅然决然,自愿辍学,俨然以一个伟大母亲的担当,助奶奶和父亲承担起了本不该,实际也承担不了的家庭重任……本来对家务活一窍不通的姑姑,硬是学会了缝补浆洗、熟悉了穿针引线、弄通了纺线织布……在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让我和弟弟少受或不受委屈的同时,姑姑对我们的学习也有特别要求,可以不下地割草、捡粪、拾柴禾,但必须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姑娘、姑娘,生我们的是娘,养我们的是姑,姑姑虽不是亲娘,但在我们心目中姑姑与娘一样的亲、一样的伟大,亲爱的姑姑真的好伟大………</h3><h3> 姑姑结婚出嫁后,大我3岁的单亲堂姐又接替了姑姑的重任,继续助奶奶操持家务,姐姐她憨厚朴实、真诚善良、精巧能干,对我和弟弟百般包容,细心呵护,相处融洽,真乃不是亲姐弟,胜过亲姐弟……姐姐善良和勤奋的品德,一直以正能量影响我们至今,姐姐春香,永远是我们的最爱和牵挂………</h3> <h3>早已坍塌的北大门……</h3> <h3>北屋四间,一间是大门连通道,另三间是二爷一家在此居住,东屋是一间厨房,二爷二奶就两个女儿,大女儿家的大儿子付昌兄从小就随二爷奶生活,大我不足十岁,我们在一个院里长大,彼此相处得如亲兄弟。表兄为人诚恳、勤劳朴实且多才多艺,他站了一辈子讲台,把毕生精力都献给了教育事业,可谓桃李满天下,我和弟弟都曾是他的学生且都是受大益者……</h3> <h3>二爷家东屋这个破灶伙(厨房),曾发生过一件让我记忆犹新且惊心动魄并永世难忘的事情,那是弟弟2岁多的一个秋天,母亲卧病在床,奶奶、父亲和姑姑去东山坡生产队已刨过红薯的地里捡残薯,大我3岁的堂姐带我和生病的弟弟在家玩儿,已过中午时分,本来前两天就没吃啥食物的弟弟突然喊着饿了,头好晕,当时姐姐和我,慌慌张张翻遍屋里屋外,也没找着什么能让弟弟充饥的东西,说话间,弟弟已饿晕倒地,姐姐抱着弟弟哭喊着让我求助二奶,本来也不宽裕的二奶二话不说,当即一边生火(让我用芭蕉扇用力扇风),一边搅面糊,待我和姐姐掰开弟弟牙齿,将半生不熟的面糊糊灌到他嘴里时,弟弟的双眼已僵硬,眼皮已上翻……是二奶家的这个破灶伙熬出来的那大半碗面糊糊,让已饿得奄奄一息的弟弟醒了过来……我和弟弟能有今天,二爷一家的确是给了我们不少的无私帮助……每每提及此事,总让俺姐弟仨泪流满面……</h3> <h3>这是北院,原来只有两间南屋,后来又加盖了一间北屋并趁东山墙盖了一小间灶伙,这里是大伯父一家的住宅,大伯大母就两个女儿,大姐翠英是个才女,站了大半辈子讲台,特别是在教育子女上有着她独特的一面,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很优秀。妹妹秋香,憨厚老实,因从小就身体不好,刚过五十就“走”啦,一双儿女倒也挺精明能干……在我三岁多时,为了让大伯父老俩口老有所依、老有所养,也为了减轻父母亲的负担,让我过继给了大伯,实际上他们老弟兄俩也没分那么清,只是家人在一起口头上明确了一下,既没履行什么相关的手续,也没有中间的证人,只是一家人都默许而已,大伯和大母一直把我视为亲生,对我百般呵护、关怀备至。那是我三四岁时,大伯去临村的栗庄大食堂当会计,大母在食堂做杂工,他们把我也带到栗庄,随他们一起生活了一年多,那是我童年生活中最幸福的一段时间,因为在那里能吃饱饭,不饿肚子,这点儿,我比弟弟幸福多啦。以至参加工作后,每每回家探望老人,伯母总是提前把我爱吃的,诸如南瓜丝菜馍、粉条豆腐菜、素馅饺子等,备了又备、选了又选,有时自家一时不凑手的食材,老母就东家佘,西家借,也要把它弄到手,生怕委屈了她的儿子……我和爱人始终把对大伯、大母的爱心、孝心体现在平常的日子里,从饮食起居、衣食住行、请医用药、生活费用等点点滴滴的具体事儿做起,从老人的所思、所需、所盼做起。我们再苦,没让二老受苦;再难,没让二老作难……大伯、大母病逝后,披麻、戴孝、顶“老盆”皆我所为,当时的丧葬场面,令在场的不少乡亲们赞叹和动容……老伯老母临终前交代给我的相关事宜,我都克服一切困难,想方设法,悉数得以落实……拿老舅(老母娘家弟弟)的话说: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当兵在外,远离家乡的弟弟和弟媳,也时常关心和牵挂着大伯大母,时不时给二老邮寄些新衣服、营养品什么的,每次回家探亲,都要给老人留下一些零花钱儿,连大母的寿衣都是弟弟和弟媳亲手置办的……</h3> <h3>北院的大门,当年,它也曾端庄气派着呢……</h3> <h3>摇摇欲坠的北院南屋……</h3> <h3>大伯可不是个“凡人”,他老人家有好多好多有别于传统农民的地方,老伯打得一手好算盘且是左手右手同步拨拉,其准确度几乎一致;尤绝的是他老的口算更是胜人一筹,六十年代某年的春季,大队派员去南阳社旗县集中采购红薯苗,在集中数量结算时,五个生产队记工员的五把算盘算出了五个截然不同的数字,且连算三遍愈算愈乱,最后还是老伯来了个口算一个准,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大伯又是个“老厨子”,其做饭功夫在我们附近几个村也是数一数二的,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儿,他老总是每喊必到且从来不拿分文报酬;大伯传统手艺制作糖角儿、各类糕点、不同品种月饼的水平也是堪称一绝。曾记得,七十年代每逢仲秋节,全村几个生产队都分别做月饼,尔后再按人口分给各家各户,每每此时,伯父总是既当技术员又当操作工,还得时不时应邀到外村指导做月饼,来回奔波,乐此不疲,但老爷子啥时候都没有一句埋怨的话……</h3><h3> </h3><h3> </h3> <h3>快要坍塌的北屋……</h3> <h3>北院大门口通往寨墙的大路……</h3> <h3>一场暴风雨就把大门口的一棵槐树刮歪啦,它再也没能直起来……</h3> <h3>北院南屋山墙角的老槐树,栽时只有食指那么粗,如今已长大成材……</h3> <h3>久久没人居住,本来干净利索的院子,几乎被丛生的野树和杂草全覆盖,竟有些物是人非的凄凉……</h3> <h3>北院南屋和北屋门口由我亲手栽的两棵槐树……</h3> <h3>将要坍塌的后院烟炕,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炕房,是七十年代农村分田到户后我大伯和父亲亲手自己备料建造的,由它炕出的烟叶,有过“黑老包”、有过“花姑娘”,而更多的则是“黄金叶”……</h3> <h3>搖摇欲坠,让人心生怜悯……</h3> <h3>老东屋门前的老槐树,由我和弟弟一起亲手栽种,当时它只比大拇指粗一点点儿……</h3> <h3>寨墙东南角已坍塌的小窑洞,这个冬暖夏凉的小窑洞曾是我家乃至左右邻居茶余饭后、劳作之余避暑纳凉的好地方,儿时的我们,也曾在窑洞上方足足能铺下五六张草席的寨墙边毫无顾忌的戏嘻玩耍……</h3> <h3>后院用了几十年的老猪圈……</h3> <h3>后院苍劲挺拔的老皂角树,它见证了两个多世纪的时代沧桑和社会变迁;它饱经了风霜雪雨的袭击和病虫害的侵蚀、它曾经把盛产的皂角供全村有需要的妇女洗衣、洗发享用;它为多达十余类益鸟儿提供了筑巢栖息的宝地、它诺大的树荫给在此纳凉休闲、打牌下棋、穿针引线、戏嘻玩耍的大人和小孩儿带来了凉爽、惬意和快乐……这棵皂角树也是我家的幸福树,更是我们的宝贝儿和最爱,也是全村父老乡亲的最爱……</h3> <h3>在拆除老宅、老屋的同时,老宅房前屋后的栆树、榆树、枸树、桐树、柿树、椿树、槐树、石榴树等大大小小的树木也都砍掉了,为了防止水土流失,切实保护整个寨子仅存的这一段寨墙,故上面的小树和杂草一点儿都没敢动……</h3> <h3>尽可能多拍几张老宅的照片留作纪念……</h3> <h3>老屋门前留个影 百感交集在心头</h3> <h3>保护好珍贵的皂角树,祈愿它永佑苏门:家业兴旺、万事亨通……</h3> <h3> 岁月流失渐远,光阴匆匆似水……老家的老宅、老屋多已拆除,往日欢声笑语的老房子,如今已荡然无存,冷冷清清;昔日的三进院,现已铲为平地,不复存在,唯有南院的堂屋和那棵苍凉厚重的老皂角树,依旧在风雨中,那般感受着凄风和苦雨的吹打……</h3><h3> 老宅、老屋、老树在我们的心中,已经是家乡的标志,是我们寻找家乡的最好印记;这里有着我们童年的印象、有着我们难舍的情怀、有着我们心灵的归宿……我们用镜头记录下来的这里的一草一木,它的影像将永远定格在我们的脑海里,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它们都将会是我们,乃至我们的子子孙孙,心中永久的牵系和永恒的记忆……</h3><h3><br></h3> <h3> 摄影:国之杰</h3><h3> 文字:国杰 清杰</h3><h3> 编辑:苏静 苏丹 苏惺</h3><h3> 策划、印制:海波</h3><h3> 美篇制作:易武春晓</h3><h3> 时间: 2018年10月</h3><h3> </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