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蚊腿是俺庄张大山的兄弟----张二山,二山从小就是埋在麦圈里也吃不胖的那种人,常年猴儿样的精瘦,胳膊腿儿细长,活脱脱一只大蚊子。他老婆总嫌他半吊子不精细,惹恼了常劈头盖脸骂他:“你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养头猪到年底也能卖俩钱,要你有啥用?光知道死吃不拿老鼠!天天猪一样吃恁多昧心食,你长的肉呢?”蚊腿挨骂多了自觉无趣,总是晃着空荡荡的裤子往外跑,看到他大老远晃荡着裤腿过来了,有人戏称他蚊腿,他觉得蚊腿这名字就像专门给自己起的,比老婆骂的好听多了,他非但不恼还很欣然接受。自此蚊腿这绰号就此传开了,时间久了,倒还真没几个人记住他的大名了。啧啧!瞧瞧,农村人说话就是这么尿性,这么富有文学性!<br></h3> <h3>话说蚊腿他爹在世时有一门祖传好活计,十里八村的铝锅,铁鏊子,铜勺都是他爹倒的。蚊腿也从他爹那里继承了一手好绝技。随便一块生铁烂铜到他手里,一眨眼功夫,变戏法样就成了一个个结实耐用的炒锅饭勺。有了蚊腿一手绝活,十里八村的庄户人家就很少去买钢精锅勺,觉得超市里卖的餐具都不及蚊腿倒的结实耐用,庄户人家就图一个实惠。<br></h3> <h3>这天水寨乡太岗寨有庙会,蚊腿一大早收拾他的破车子,拾掇倒锅的家什出发了。太岗寨庙会上,看戏做买卖的的人熙熙攘攘,一大早就挤得水泄不通,蚊腿好不容易找了个好地段,支起炉子融铁化铝,头不抬眼不争一直忙活得日头偏西,才觉得肚子饿得咕咕乱叫,胃里一阵翻腾,忽生想起竟然一天水米没搭牙。对啦!老娘舅家不就在太岗寨吗?嗯!到老娘舅家走一遭。摊子前不还有一口一边厚一边薄的平底锅吗?料不够,只能倒成这样的,反正卖是不好卖了,还不如做个人情。一来省去一顿饭钱,二来马上就八月十五了,这一去,后天过节就不去了,啥都省了。舅家不是种了十来亩花生么?估计都收了。对!俺家没种,到舅家,少不了会给娃们些!蚊腿不由为自己的精打细算乐得嘴巴咧成了烂杏子。<br></h3> <h3>蚊腿提着半边厚半边薄的平底锅屁颠屁颠到了舅家,刚到门口,发现舅院子里果不其然摊满了鼓囊囊,肥嘟嘟的花生,那花生铺天盖地摊得厨房门口都是,连下脚的地儿都没。老舅看到多年不怎么来往的外甥突然到访,喜得竟不知如何是好,吩咐老伴儿又是杀鸡又是宰鹅,从床底翻腾出大女婿三年前孝敬自己的一瓶五粮醇。今天这顿饭,老舅说啥也要好好款待外甥不可。蚊腿看到老舅佝偻着背忙得跑前跑后的身影,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唉!妈活着时老舅还没这么老,几年不见了,舅咋老成这样啦?唉!妈死时,要不是因为老舅拿棍子敲他那不省心的婆娘,说啥关系也不会弄这么僵,俺舅心里其实还是牵挂外甥哩!想到这儿蚊腿鼻子酸酸的,甥舅两个杯来盏往,酒过三巡都已醉意熏熏,老舅心里既感动又难受,感动的是外甥竟然心里还惦记着自己这把老骨头,难受的是老姐活着时在外甥媳妇手里没少受磨难。两人家长里短一直喝到天黑才刹场。此时蚊腿早已酒醒,一看时间不早,赶紧麻溜儿告辞了,路不好走老舅也不多留,但执意拄着拐棍颤颤巍巍把蚊腿送至村口。<br></h3> <h3>蚊腿到家,旧自行车往院子一扎,气呼呼把家什卸下来,“咱舅也真是哩,今年可没少种花生,院子里都摊不下了。明知道咱家没种,孩子们都爱吃,也不说给咱装些,我今儿可没亏待他,白送他一口平底锅!”媳妇听了眼一瞪说:“谁叫你去看他哩?这老头尖得膈应人!他啥东西都没给咱,你还给一口锅,你咋恁蠢哩?以后再别贱着去看他啦!”<br></h3> <h3> 自此,蚊腿不吭不哈渐渐和舅又少了来往,舅直到死都不明白是哪儿得罪了外甥。<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