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一片碎落的芳华

家兄

             

     又见建军节，谨以此篇追踪和回忆那些远去的芳华……。

      72年底，未达到法定应征年龄的我瞒多两岁当了兵，来到炮兵第十三师火箭炮团。兴许当兵这行业对我来说合辙，一当就是几十年，军旅生涯的点点滳滴汇聚了我人生中美好的光景。

      炮十三师体制属统师炮兵。69年珍宝岛事件后，为加强西北方向战略战役力量，军委命令组建了我们师，部队就驻扎在乌鲁木齐市的南山地区。

       人们印象里，新疆部队就是骑着马儿边防巡逻，爬冰卧雪守着哨卡。我原来的印象也是凭着《昆仑山上一棵草》啊《冰山上的来客》这些反映新疆部队的电影认识新疆部队的。但是，炮十三师不是这样。我所在的火箭炮团早己实现了机械化。其车炮一体，机动性、突击性堪称一流，装备的现代化水平不仅在全疆第一，就全军而言也是为数不多的部队之一。

      那年，我们连为军区战役学习班保障，担负130毫米火箭炮实弹射击表演。耍知道那时候火箭炮弹的造价还很高，一个连，每年用于实弹射击的炮弹最多也就十几发了不起了。

      疆内各部队主要首长多数没见过火箭炮实弹射击。这一次，我们连担负的是‘‘全连齐射’’!  这种实弹射击的机会很少，因而很荣幸。 

      这天，全连六门火炮装填完毕，每门火箭炮是19个发射管，全连装满就是114发炮弹，一眼望过去，很是震撼。随着指挥所一声令下，只见发射阵地一片火海，火箭弹一排追一排的飞向目标区域，落下后片片蘑菇云一层层地覆盖着目标高地，煞是壮观! 身为炮长的我按动了车内的发射按纽，火箭弹阵阵排浪将炮车掀起又放下，火箭弹呼啸飞出时那悦耳的声音伴随着身体有节奏的晃动，使人真正感受了什么叫地动山摇! 什么是排山倒海! 很多连、营甚至团的首长中，有多少人没看过这场景，让我给赶上了，你说幸不幸运？

      要说不幸运的事吧，也有闹心的。因为部队离家近，一起入伍的五十来个乌鲁木齐战友，竞然没有一个人学习开车驾驶的。耍知道，在机械化部队中汽车兵比重占相当数量，这不能不算是一桩怪事。而且，理由是再简单不过，‘’说是新疆兵调皮、难管，让他们学会了开车，把车开回家就麻烦啦‘’。受这种观念影响下，虽说学技术、入党提干这类好事都耍由连队层层上报才行，但全团几乎所有连队的干部们像是约定俗成似的，居然没有一个乌市兵‘’适合学驾驶‘’的。地域上的这种偏见，重重地伤害了大家的自尊，大多数战友都选择了两年服役期满就走人! 到最后，留队提干的也就我一个‘‘光杆司令’’了。我并不承认自已出类拔萃，也更没有什么脱颖而出之说。要知道，我的那帮乌鲁木齐战友们不乏超众的人才，当年很多都是接兵干部从重点中学文体骨干里直接挑来的，也有的是从优秀一线工人和生产能手中入伍的，有的入伍前就是单位或群众组织中的骨干和领军人物，才艺水平与组织协调能力连一些连排干部都自愧不如。但是，环境之下，又有何奈何? 很多小兵的命运还不就掌握在一些头脑简单，观念陈旧的干部手中吗。这是年代的悲剧还是政策的悲哀?没有人能说的清，也没有人能道的明！

       战争，永远是军人的磨刀石。79年初广西云南边境的自卫反击作战看似一场局部战争，却牵动着各部队的心。‘’牵一发而动全身‘’是当时战争背景的真实写照，为了应对霸权主义可能对这场战争的介入和策应，我加入了乌鲁木齐守备第一师炮兵团的序列。上方的决心是沿边境阿拉山口至吐、善、托一线部属三个守备师，严防死守，阻止霸权主义借中越战争之机，把新疆从祖国版图上割裂出去的企图。我们守备一师任务就是死守乌鲁木齐，誓于乌市共存亡。

      时值隆冬，部队集结在米泉县周围进行紧张的应急训练，排以上干部和骨干来自炮十三师，战士基本来自兰州军区十九军的步兵部、分队。炮团装备了最新的130加榴炮，炮身自重近五吨，射程与威力都是最强的，很多来自步兵部队的战士天生就没见过这类火炮中的‘’巨无霸‘’，以至于有的战士炮场站岗时把炮身当调堡，直接钻到炮身里遮挡风雪，出了不少洋相。既使在这种情况下，部队在冰天雪地中，依然超负荷地进行强化训练，很快完成了组建任务，并迅速形成了战斗力。我在连队政治指导员岗位上以身作则，把政治工作贯穿到训练施工等每项任务中，艰苦细致地开展思想工作。与连长刘爱林同志一起团结全连干部战士，艰苦创业，完成了上级交给我们的各项任务。我们连队连续三年被师评为 ‘‘三学‘’活动先进连队’’（学雷锋、学硬骨头六连、学航空兵一师）。连队荣立集体三等功一次，荣耀成为全连官兵每个人一生中的光荣!

     硝烟散去和平归。为保留战斗骨干和优秀干部，为部队培养‘’第三梯队，‘’东疆军区推荐我进了解放军干部文化学挍学习，作为全军五大院校的预科班，考试合格直接进入中级以上指挥院校深造。

      这段时光也是记忆中最累人的一段，学校要求一年内完成高中数、理、化、语四门课程，试想那个年代我们读过的书少的可怜，记得入校摸底考试时文理四科综合起来还不到一百分，耍怎样的神学才能过得了关呐!  毛主席说，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  没有退路，只能背水一战，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拼上了，最终，我如愿以偿，如期步入了解放军石家庄高级陆军指挥学院的殿堂，得以继续深造。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上阵父子兵的也不在少数。但父子先后同守一个海岛的我也算是故事人了。86年我从石家庄高级陆军指挥学院毕业后，来到广州军区海防笫一团，驻守在四面环海的南澳岛。这个团是四野的老部队，先后参加过辽沈、平津战役，一路南下，解放两广，战功卓著，打过很多硬仗大仗，涌现出高品阳等全国级的战斗英雄，是个有着优良传统的老团队。东南沿海解放之后，全团奉命守岛建岛，使南澳岛成为收复和解放台湾的前沿出发阵地。

      从天山脚下来到南海前哨，从野战部队成为驻岛部队，我对前景充满希望，更令自己崇敬的是，我父亲也曾在这个团队守岛建岛十几年，自己能够亲自传承团队红色基因，继承父辈的业绩不能不说是人生一件幸事。

       上岛后，正赶上广东省军区举行的‘’三军海岛防御’’演习。当我看到演习方案，感到十分亲切，因我在高级陆军学院毕业的考试课目就是‘‘坚固阵地防御’’战斗，耍求学员充当步兵团指挥员完成防御作战的决心。而海岛防御与坚固阵地防御的战术原则，运用手段基本相同，熟悉方案马上就能进入了情况。据说，南澳岛防御作战方案是五十年代初彭德怀元帅亲临审定的，几十年来，部队体制虽然有所变化，兵力有所增减，但方案体现的防御思想与部署一直沿用至今。

      看着眼前的方案，头脑里浮现出彭总亲自登岛察看地形，亲自摆兵布阵的情景。能在我军老一辈革命家亲自指挥的阵地上参演，心情更是无比激动!

     南澳岛位于台湾海峡喇叭口南端，距台湾岛一百海里，素有闽粤屏障之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这次演习也凸现了新时期军事斗争准备的重要内容。根据指挥部耍求，需要选拔一名熟悉防御战斗思想的解说员，经层层考核，我在军分区与团的两级机关中脱颖而出，成为演习导演组中一员。

        果老山海拔560米，是南澳岛上最高制高点，演习指挥所与团指挥所就开设在山顶。腑瞰山下，全岛地形尽收眼底。

        演习按照敌舰编队换乘登陆——我航空兵对其实施火力突击——我军舰艇编队断敌退路——团各分队向登陆水际滩头之敌实施反冲击等预案顺利推进。扩音器里时不时传出战斗各阶段发展情况，我及时用解说词对战术思想和手段运用进行讲解，得到各级首长和军地观礼嘉宾阵阵好评。

     从指挥所腑瞰下面，海面上炮声轰轰，炸点、爆破点激起的水幕此起彼伏，排浪滾滚。暮然间，我发现岸边一个名叫蒲前坑的地方，那里有个82.4高地，这是当年父亲守卫战斗过的地方，看着眼前的壮观画面，思绪着两代人同守海防的责任，一种使命感、荣誉感由然生起。面对着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前沿阵地，内心里，我在默默的说：‘’ 爹，我来了! ’’  ‘’我会接好班，让您老人家永远放心‘’ !

      回忆军旅生涯，心潮逐浪。不知道采拮哪朵更能表达。远去了，远去了我那军旅中的青春。苦也好，乐也好，心安便好。

       细数人生几十载，匆匆忙忙。没为所得而喜，也没为所失而悲。人的一生不过于一攥一撒之间。看淡得失，方能品味人生甘露……。

               

（孔繁荣2018.8.1于乌鲁木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