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过通麦

悠然

二零一二年 四月二十日 大雨

此次西藏之行准备之仓促，就连这一路要经过哪些地方我们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就匆匆地上路了，只好在进藏后买了一本自驾车出游指南边走边看，按图索骥，信马由缰走到哪算哪了。 

那天，我们风雨兼程的到达川藏线上的重镇波密时，夜已经很深了。旅馆的走廊里却站满了游客，人们都在为明天是否要冒雨过通麦的事情争论不休。我们几个站在旁边听得莫名其妙，几经打听后才知道，前方要经过的竟然是举世闻名的通麦天险。它还有一个骇人听闻的绰号“通麦坟场”！

 关于通麦天险，有人这样描述道：因为有通麦，成都至拉萨的班车绕道几千公里北走甘肃青海。因为有通麦，内地游客在川西流连犹豫，圣地拉萨关山阻隔，遥不可及。因为有“通麦”，从拉萨过来的游侠们，在鲁朗镇徘徊张望，交响诗般美丽的“东方瑞士”波密近在咫尺，却再难东进一步。

　据资料记载，从成都到拉萨的川藏公路，穿梭在雪山高原之间，一路艰险无比，尤其是西藏林芝境内的“通麦天险”。通麦天险处号称“世界第二大泥石流”，沿线的山体土质较为疏松，且附近遍布雪山河流，一遇风雨或冰雪融化，极易发生泥石流和塌方，故通麦一线有“死亡路段”之称。通麦天险一侧是刀削斧砍般的石壁，一侧是万丈悬崖滚滚而下的江水，中间是一条2米多宽的土路，全线单行车身必须紧贴着山壁才能慢慢穿行而过，其间有一著名的102塌方段。所谓102，是指南线巴塘附近起算，每十公里一个道班，到通麦即是102道班，这段路非常窄，全线单行，经常是武警摇着旗子，指挥来往的车辆等候他的信号，有序放行，雨季时，武警经常会跟踪保护车辆，一直到通麦路段结束。原离江面不过两米高，每次塌方都垫高的路面，现在已经高出江面几十米。由于山体始终处于活动状态，用钢筋打进山体浇注混凝土挡土墙，每层两三米高，至今已有16层，仍然还有滑坡。

 那一晚，我们所住的酒店里很多的游客和车辆因大雨而放弃了原来的计划，但我们几个却显得异常的兴奋。尤其是那两位同行的男士更是慷慨陈词，壮怀激烈，把我的情绪也鼓噪得无比高涨。

但当我们通过武警战士严密把守的通麦大桥，驶上那条高低不平，泥泞不堪的山路时，才真正的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山道上，狂风悍烈，云雾浩渺。倾盆大雨，宛如一道密不透风的水帘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那样的光怪陆离，虚幻缥缈。那滔滔不绝的帕隆江水，时而从脚下咆哮而过，时而又从云雾的缝隙间露出峥嵘。诡异的山体，忽而像盘踞在黑暗中的庞然怪兽，冷不丁的从拐弯处奔突而来，忽而又裹挟着飞流乱石擦着车身轰然而去。那条路，也不知是年久失修所致，还是因为经常塌方的缘故，整个路面已向几十米深的江面方向倾斜。人在车内，身体不得不以四十五度角的倾斜度悬挂在座位上，整个车身摇摇欲坠，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跌入万丈深渊。此情此景，让我们看得心惊胆战，目瞪口呆，就连号称飙车王的大虎，也不得不屏住呼吸，瞪大双眼，双手紧紧地抓住方向盘，不敢再有丝毫的马虎了。

　就在我们暗暗祈祷能尽快走出这个地狱般的通麦天险时，前方的车辆却不知因何故停了下来，我们只好冒雨前去打探消息。不经意间突然发现一辆越野车正从一个弯道处缓缓地向悬崖边滑去。千钧一发之际，大虎迅速地打开我们的后备箱拿出一块厚厚的木板，一个箭步冲到车的后方，瞅准时机把木板稳稳地垫在了正在滑行中的车轮下。等车主闻讯赶来叫醒还在车内熟睡的同伴时，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险情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等前方事故排除完后再返回车里时，我惊㤉的发现，那位仁兄不知何时已把副驾驶的位置让给了我。因为这个位置不仅要不时的冒着狂风暴雨探出头去协助司机观察紧靠江面一侧的路况，而且还要随时应付前方道路上那些突如其来，惊心动魄的险情。

　大虎全神贯注，战战兢兢地驾驶着汽车缓缓地行驶在峰回路转，林深水复的山道上。一不留神，一个急转弯突然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慌乱中大虎急踩刹车、巨大的惯性使我和大虎的脑袋猛地撞击在了挡风玻璃上。还没等我们从猝不及防的惊吓中缓过劲来，车子又开始一个大弯接着一个大弯的剧烈扭动起来，它左右摇摆，上下颠簸，而且上坡下坡多与急转弯同时进行。弄得大虎手忙脚乱，左突右冲，把个方向盘打得就跟陀螺似的滴流乱转。也不知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所致，还是刚才的猛烈撞击还没醒过神来。那两条在云雾中飘忽不定，蜿蜒起伏的黄色巨龙，竟让我们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哪一条是江，哪一条是路了。

　前方，垭口那迎风招展的五彩经幡和欢快的汽笛声声都在昭示着我们终于顺利的闯过了通麦天险。人们纷纷的跳下车来，拥抱在一起合影留念。

回眺来路，雨初霁，云半褪，霞蒸蔚，水生烟。那蜿蜒起伏的崇山峻岭，宛若一座座漂浮在云雾中的琼楼玉宇，若隐若现，如梦如幻。再细听，似乎还隐隐地飘来一阵仙乐之声.....

此情此景，让我的心里不由地生出一种涅槃重生，羽化成仙之快感。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由衷地感叹道：生活！真好！活着！真好！

　　注：通麦大桥在我们自驾出游的那年八月三号凌晨一点五十三分发生垮塌。造成一人死亡，两人不知下落的惨剧。由此，一场彻底整治“通麦天险”的攻坚战打响了第一枪。这个“肠梗阻”的改建工程于2012年底全面开工，包括新建通麦特大桥、排龙沟特大桥和数座隧道。原来二十来公里的烂路减到5公里多，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穿山的隧道和一座座跨河的大桥。  

2016年4月13日，以“五隧两桥”为主的川藏公路通麦段整治改建工程正式通车，标志着国道318川藏公路西藏境内路段黑色化全部完成，川藏公路西藏境内举世闻名的“通麦坟场”路段成为了历史。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的心中五味杂陈。川藏公路改造完工后，虽然道路变得更加通畅顺达，但通麦天险那绝美的风光也随之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成为了永久的回忆。我后悔那年过通麦时没有拍下更多的照片留作纪念（因为山道太窄不能停车），这也成为了我永久的遗憾。

　值得庆幸的是，那天晩上我在手电筒昏喑的光线中记录下了风雨过通麦的惊魂一刻。五年后的今天，当我再次读到它的时候，那些历久弥新的往事就像一坛尘封已久的美酒，携着一缕沁人心脾的芳香扑面而来....

部分图片来自影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