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节:难忘那些老兵的传奇故事

火山逸侠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难忘那些老兵的传奇故事</b></h1><h3><br>年年“八.一”,今又“八.一”。今年的“八.一”,却让我想起当年在西藏戍边期间熟悉的一些老首长、老领导,以及在青海“支左”期间了解的一些地方军转干部的传奇故事。<br>我的师长姓田,周恩来称他“田二杆子”,是一位老红军,陕西人。1971年“9.13”事件后一个月,师长率师政治部工作组到我所在的连队(当时驻西藏江孜藏民村庄备战)传达中央57号文件,还到班排参加我们的学习讨论。我们平时最喜欢听老首长讲战争年代的故事,讨论结束后大家就纷纷请师长讲他的战斗经历。得知师长在中央红军长征到达陕北时是XX游击队长时,一位快嘴的上海籍战士插话说:“我们在青海支左时,牛棚里关押着一个有历史问题的老干部,听说曾经是国民党XX城防司令,师长认识吗?”师长脸色一下严峻起来:“叫什么名字?”听了战士的回答,师长从牙缝里蹦出一句:“XXX?他还活着?”师长不说话了,脸色顿时变得特青。事后我们得知,师长参加革命后,家人全部被这位城防司令杀害,后来师长独自一人深夜摸进城防司令的别墅报仇,阴差阳错却让城防司令躲过一劫。这位城防司令解放前夕率部起义,建国后安排在地方机关工作,是一位18级干部。<br>我的副团长姓孙,指战员们背地里称他“孙络耳胡”,是一位老八路,山西人。孙副团长1969年5月率团政治处工作组到我所在的连队(当时驻西藏日喀则地委支左)搞“整党”,闲暇时我们请他讲抗战中的战斗故事。他说有一次“反扫荡”中,他率领的一个排被100多名日本兵包围了,日军的机枪火力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眼看就要被“包饺子”,他抓过一挺机关枪,纵身而起向扑上前来的鬼子兵扫射,杀开一条血路,他和部分战士最终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br>我的营教导员姓王,1949年2月北京和平解放前是傅作义部队的排长,河南人。王教导员1969年8月下旬率领我们两个连队,全副武装从西藏江孜前往青海格尔木的“西格办”机关和企事业单位制止武斗并执行军事管制任务。当时我在连部当通信员,连部卫生员以前是营部卫生员,他对我说:1962年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中,王教导员在一个连队当指导员,率领一个尖兵排突破印军防卫,几名爆破手上去都牺牲了。王教导员气得暴跳如雷,从身旁战士手中抓过一支冲锋枪,一梭子子弹扫过去,居然把印军碉堡里的机枪打哑了。谁能想到,王教导员平时手枪打靶,经常不及格。<br>我的副营长姓倪,指战员们背地里称他“倪黑子”,1956年入伍,四川大邑人。1962年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中,他率领全排与印军争抢一个山头。海拔4000多米的雪域边关,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空气十分稀薄。战士们累得满头大汗,都感到胸闷气紧,根本无法大步挪动双腿。要是被印军抢先占领山头,后果不堪设想!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倪副营长突然吼出一句石破天惊的四川话,战士们顿时群情激昂,嗷嗷大叫着往前冲,抢先占领了山头。倪副营长的这句四川话不太文雅,但是在特殊的时刻、特定的环境下喊出来,比100句其他宣传口号还管用。这句话翻译成书面语言即:“是男子汉的就跟我上!”<br>我的连长姓李,1958年入伍,四川资阳人。1969年4月在西藏日喀则支左,我们这批新兵分配到连队才10多天,一位北京籍新兵就跟班长干了一仗。连长将全连战士集合训话,他笑眯眯地对我们新兵说:“你们这批北京来的、上海来的、成都来的新战士,一个二个入伍以前可能是红卫兵的司令啦、师长啦、团长啦,官儿都不小!”连长说着说着突然冷笑一声:“不管你是红卫兵的司令也好,师长也好,团长也好,到了部队都得服班长管,都得服我这个连长管!”连长用手一指自己左脸的僵疤继续说:“1959年3月攻打拉萨药王山时,一颗子弹打在我这里,我把它抠出来一丢,就第一个冲上山头。你们谁有这个本事?”连长一席话,噎得我们这些学生兵哑口无言。两个多月后连队返回江孜,连长指名调我到连部当通信员,班长悄悄告诉我说,上次全连三个步兵排机枪班新兵打靶你得了第一名,你在日喀则支左中去两大派群众组织总部做宣传表现很好,连长都看在眼里,多次在我面前夸奖你,去连部好好干吧。由此可见,连长并不排斥有文化的人,不像一些文化程度很低的军事干部总是瞧不起多读过几天书的学生兵。<br>我的连指导员姓周,1956年入伍,四川富顺人;我的排长姓严,1958年入伍,四川江油人。1959年3月西藏平息叛乱,他俩从团部骑兵侦查排调整到我们这个步兵连,在围剿一股叛军骑兵的奔袭中掉队了。这股叛军骑兵绕了一大圈,迂回时偏偏又被他俩撞见。在西藏,多数山路没有树丛,没有山洞,想躲也无处躲避,如果硬拼两个步兵根本不是100多号骑兵的对手。结果凭借超乎寻常的机智和勇敢,他俩隐蔽在距敌人约60米处的山包边突然开枪,击毙7人活捉96人,完胜这场战斗。他俩荣立一等功后上北京受到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等老帅接见并合影。尽管我刚分配到连队时在三排机枪班,跟老排长住在一间屋里,尽管我后来调到连部当通信员,老指导员休假回来后一直特别喜欢我,可他们都从来没告诉我这件事。这个故事,我还是在青海西宁新兵集训期间听团部接兵干部讲的,没想到一个多月后我就分配到这两位战斗英雄所在的连队,他俩先后成了我身边最亲近的领导。这或许也是人生中的一种缘份吧!<br>1969年8月—1971年7月, 我们两个连队和全师抽调的100名师团营连排干部全副武装,从西藏日喀则地区前往青海格尔木“西格办”机关和各企事业单位执行军事管制任务。地方上有不少干部职工是参加抗美援朝后集体转业的老兵,其中一些退役老兵的奇特经历,也让人大开眼界。<br>地方某单位的一名炊事班长是个老红军,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一直在部队基层连队煮饭,比所有连干部资格都老。1955年部队整编时让他到地方工作,他实在割舍不下与部队的感情,再三向组织表示,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要留在部队煮饭。可是,和平年代的基层连队,不可能再有职业炊事兵了,他退伍后在一家招待所当炊事班长。<br>地方某汽车队的一位副队长(副县处级干部),抗战初期是国民党军基层军官,曾经赴缅甸与日军作战,解放战争中被我军俘虏,在抗美援朝中屡立战功。由于他的经历实在太复杂,参加解放军以前的事情当年无法逐一查清,暂时没能官复原职。我的前任(通信员)是连部司务处上士,是党员,当年查阅那位老兵的档案后,曾经开玩笑地对我说:“人家参军出过两次国,我们要是能出一次国,打仗死了也值得! ”<br>1970年4月我被派去一个远离市区的大型油库支左。这个单位文革以前的第一把手是1950年代中期从朝鲜回国后集体转业的正营职干部,由于他的历史问题太复杂,文革初期挨批斗后靠边站,虽然没关进“牛棚”,也基本失去自由,不能参加单位的任何学习和集体活动,外出必须请假,整天就干些烧开水打扫卫生的杂活,平时干活儿倒还显得兢兢业业。我到这个单位不久,革委会主任(军管会干部)让我和一位地方干部去青海大柴旦,甘肃敦煌、柳园、玉门等地他曾经工作过的单位调查。行前调取他的档案查阅,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解放军中当年从国民党军起义或俘虏过来的中下级军官还不少。他是安徽人,抗战中是国民党军的一个连长,与日本兵打过仗但没有立功记录,淮海战役中被解放军俘虏留任副连长,不久在战斗中立功升为连长。1949年1月淮海战役结束后部队就地休整,上级批准他10天时间回老家探亲并解决个人问题,谁知他却与一个逃亡台湾的国民党军官遗弃的三姨太结婚,返回部队即受到降职处分。1951年他在朝鲜马良山反击战中指挥果断表现神勇恢复连长职务,不久又因骄傲自满与团长吵架受到关禁闭3天的处分,之后在多次战斗中又频频立功,回国后从营长任上转业。</h3><h3>我在部队只待过4年,离开部队已经45年了,退伍后考进大学,毕业后在基层党政机关工作11年,在省级行政机关工作25年后退休,如今已是两鬓斑白年近古稀的退休人员。可是我在部队时的经历和了解的这些老兵的传奇故事,至今回忆起来还感到很新鲜,感到很有趣,同时也感到很自豪。解放军历来被称为人民的子弟兵,人民军队一度被喻为革命的大熔炉,在进入这座大熔炉以前,不管是工人、农民还是学生,抑或是国民党的旧军人,大多数人都会被锻炼成为守纪律、有担当、努力为民众谋福利的人。人生中有一段当兵的经历,自己会感到终身受益匪浅,世人也会向你投来无比羡慕的目光。不是么?<br><div style="text-align: right;"> 2018年7月30日于成都 </div></h3> <h3><br>附老照片5张:</h3> <h3>上图:1959年3月西藏平叛新闻照片</h3><h3>几年前我到网上搜寻1959年西藏平叛和1962年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图片,意外发现这张我的老指导员和老排长当年立功后的新闻照片。照片下面有一段文字说明:“在其里拉山,解放军某团九连六班副班长周仕荣(右)与战士严于庭(左)活捉96名叛匪,缴获步枪29支、手枪1支、子弹639发,马95匹。” 这里所说的解放军某团九连,就是我当兵时所在的西藏军区(18军)53师159团9连。老排长的姓名有误,应是“严玉庭”,当年我见过他本人的签名。当年老指导员和老排长荣立一等功时还是20岁左右的小伙子呢!<br></h3> <h3>上图:1970年4月青海格尔木支左留影</h3><h3>前排从左至右:</h3><h3>1.地方某汽车队干部侯某某。</h3><h3>2.我的同乡战友曾文章,时任班长,1986年从营教导员任上转业到成都市金属文具厂任党支部书记,1992年病故。</h3><h3>3.笔者。1969年5月在西藏日喀则领到一套崭新的1955式军装,每颗纽扣上都有五星八一徽记,每次照相我都喜欢穿这套军装。</h3><h3>后排从左至右:</h3><h3>1.我师157团张副连长,时任某汽车队革委会政工组长,喜欢摄影和暗房制作照片。这张是他自拍后用蜡烛曝光方法自己冲洗加印的照片。</h3><h3>2.我连卫生员饶德新,我在连部当通信员时的“哥们儿”,1968年3月入伍,比我年长两岁,四川乐山市中区副县级退休干部,与我时有来往。</h3> <h3>上图:1973年4月西藏拉萨布达拉宫<br>笔者1973年4月15日退伍于西藏江孜,途经拉萨请西藏军区总医院严医生、张医助拍摄,时年21岁。严医生、张医助1972年在我连蹲点观察高原病,跟我关系很好。<br></h3> <h3>上图:1982年10月与张爱萍将军合影</h3><h3>前排从左至右:</h3><h3>1.省美协主席李少言;</h3><h3>2.省委书记谭启龙;</h3><h3>3.幼儿书法爱好者;</h3><h3>4.居中是张爱萍将军;</h3><h3>5-7.区委副书记和宣传部领导;</h3><h3>第二排右二是笔者。</h3><h3>当年笔者在成都某区文化行政部门工作。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国防部长张爱萍到成都视察军工企业后,提出想顺便看看地方戏剧和基层群众书画活动,有关部门便就近安排视察我区。作为一名解放军基层连队退伍的小兵,有机会与国防部长、开国上将合影留念,无疑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情!</h3> <h3><br></h3><h3><br></h3><h1><b>补充资料:</b></h1> <h3>2020年2月5日,乐山老战友饶德新转发给我的老指导员周仕荣的近期照片和一份资料:</h3><h3><br></h3><h3>1959年 3月拉萨战役以后,为防止达赖外逃,159团从拉萨百定出发,经过10天8夜的急行军到了林芝地区。结果达赖还是从其他小路逃了。</h3><h3>部队到了色拉山,下午部队翻越了色拉山,往山下继续行走。当时159团3营9连1班的付班长周士荣,和同班战士严玉庭因为脚都磨出了许多血泡,走路非常痛苦,步伐慢下来。就慢慢跟着大部队的后面行走,结果离部队越来越远。</h3><h3>天色也暗下来,突然周。严二人听见有马匹和许多人往上山的方向声音,二人观察了一下,确定是回串的叛匪,也弄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他们的武器有多少?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周是侦查付班长,在拉萨战役中,英勇善战,有会说藏语,对这种情况做到了沉着应对。二人立即决定:想办法消灭这支叛匪。商量了作战方案。他们二人选择好了有利的地势,隐蔽好自己。先用藏语问话:你们是什么人?要去哪里?问清楚以后,周士荣用藏语喊话: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你们搞叛变是非法的吗,西藏已经是中国的领土了。劝你们放下武器……。叛匪没有回复,还继续他们的行程。多次喊话,没有效果以后。周、严二人在有效射程内,从不同方向向叛匪射击,打了四次点射,死了四人……。周继续喊话:缴枪不杀,优待俘虏……。叛匪中有三个头人,他们也会说汉语:同意投降。周喊话。让他们把武器全部放在地上,全部人后退,周让严一个人把武器一个一个下了枪栓,收集起来,放在七个马跺子上捆好。然后让三个头人站出来,把他们押在一起。然后对其他93个投降的叛匪说:原地等待。想回家的就回家,不想回家的,等待他们的头人回来以后处理。</h3><h3>周,严二人押着三个叛匪头人和缴获的武器往大部队赶。终于看见了大部队,第一个看见他们的哨兵毛宗发同志,他马上报告了情况给领导,领导知道情况以后,立即派人把被俘虏的那93人带回,让当地人民政府处理好这些事情。</h3><h3>159团团长郭志贤亲自问明情况以后,马上汇报给西藏军区司令员张国华。</h3><h3>张国华司令说:如果我张国华带一个警卫员,也遇到当时的情况,在双方力量悬殊,又不明敌人具体是多少人?武器怎么样情况下。打与不打,都没有错。而周、严只有二人对付一百个敌人,(俘虏96人,打死叛匪4人)敢去打,而且打胜了,就是孤胆英雄。应该学习他们的精神,为他们立功。</h3><h3>西藏军区给周士荣、严玉庭各记一等功臣,报军委定为战斗英雄。</h3><h3>1959年建国十周年,周士荣、严玉庭被邀请参加西藏军区代表队成员,去北京参加国庆观礼。他们受到毛主席等中央领导接见合影留念。当时的国防部长林彪、请参加国庆观礼的战斗英雄们吃饭。罗瑞卿、徐向前、叶剑英等等领导也去看望了他们。</h3><h3>1962年周士荣在西藏山南地区参加中印反击战,作战英勇立下三等功。</h3><h3>周士荣在执行任务中,双耳廓被冻坏,左眼被冻坏,视力下降。</h3><h3>上级根据周士荣同志一贯表现和英雄事迹,提拔周士荣为排长、21级指导员。1971年组织上安排他复员,考虑他是战斗英雄,53师专门派一干事,到地方安排他工作。把档案带到宜宾地区,安置到泸州医学院门诊部当支部书记(以工代干)。因为周家庭在自贡富顺,妻子是农民,小孩四个,经济条件差,周提出调回家乡工作。当时因为不是干部身份,被安排到富顺供销社糖果厂当工人,以后厂书记了解他是全国战斗英雄,换到生资店当工人。周的左眼患上青光眼,因为没有钱治疗,慢慢完全失明了。他儿子长大了,他提前病退让儿子顶替当了工人。病退工资少,他们夫妇二人就外出到建筑工地当小工,维持一家生活。1980年复员改转业,他以病退。多年以后在战友们向当地富顺残联反映他是情况以后,按照周的病残情况,评了三级残疾,每个月补助一点。</h3><h3>希望以后对这些为国家、为人民做出贡献的老退役军人多一些关怀和帮助。</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2018年10月四川富顺</h3><h3>&nbsp;</h3><h3>&nbsp;</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