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我的高考1977
1977年12月13日应该是我终身难忘的日子,甚至包括那段日子所发生的行行种种,也都是铭刻在心历历在目。中华大地停滞了11年的高考终于又要重新开始,我有幸成为570万赶考大军中的一员,并挤上了这根最为拥挤,史上占比最小不到5%的独木桥。
高考前
我是一名下乡知识青年,74年下乡到内蒙古固阳县插队落户。在我们本该读书的那个时期,邓小平的三起三落都被我们切实感受到了,他刚要抓教育了,又反右倾翻案风了,刚开始恢复高中教育了,马上又整走资派还在走了,曾以为动荡快要结束了,结果又掀起了新一轮批林批孔高潮……。就这么跌宕起伏走完了初高中过程。
离开了学校,就要求下乡,虽然大家都想屏一屏看看情形,但最后还是只能走上了这条路。下乡插队三年多,我感到知识青年虽说也是队里的小负担,但我们的到来,也给农村带来一股清新的气息,我们可以帮队里做一些有知识性的小宣传,如:晚上小队政治学习读报,农忙秋收时节办一些小板报,适应政治气氛帮写一些宣传文章或大字报……。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个三年级的民办教师偷了小队的粮食被革职了,需要马上找个代课老师,大队长想到了我让我临时顶替,这对我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嘛!拿了课本就语文、算数地教了起来,同学们也喜欢,考试成绩也都有所提高,因此我就一直顶替下去了。
高考准备
时间来到了1977年十一国庆节假期,因为教书任务我没有回家,其他知青都放假回家了,然而他们很快又回来了,拿了东西又都走了,我正感到纳闷时,我父亲的信也到了,我才知道要恢复高考了。
回到家约十月中旬左右,看见原本热闹的小区一下变得格外安静,原来我熟悉的对面楼住的三姐妹,从来都是早早熄灯睡觉的,也开始挑灯夜战了,离考试仅仅只有二个月的时间,一下子我的紧张气氛油然而生。还好我是设计院子弟,设计院职工大概把高考这事当成了第一大要务,每天工间操我父亲都会拿回来一些题目给我做,最后我的母校老师又把我们招回二周,每天晚上给我们系统复习数理化二小时,就这样我每天不间断地复习着数学物理化学政治等。自我感觉脑子特别好用,成绩可能也是突飞猛进吧?时间也飞快地过去了一个多月,突然设计院里通知我父亲去新疆出差,建设八一钢厂任务,要长住一段时间,我一下子觉得像是釜底抽薪了一样,因为我父亲也是老牌天津大学生,他不光是给我拿回来一些题目做,他还可以教我解一些数学物理题,其实我着急他更着急,他说要找院里去理论,为什么这个时候派我出差?情急之下还是我妈的一句话,如同拨开迷雾。我妈说:”我看你复习差不多了,你爸在,他一惊一乍对你复习不利,你会做的题目他高兴,你做不出来的题他就说怎么连这题还不会做?使你的情绪波动很大,他走了你静静的把题目做扎实学巩固,也许是一件好事”。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就这样我把做过的数理化都做了一个详细的总结,什么样的题目应该怎样做?有多少公式针对怎样的问题?重点概念理清思路不能搞错……。这么一梳理我突然感到东西变少了,脑子好清晰。以至于我的一个同伴考生父母看到了我这几本东西都不由得惊叹。
高考心得
12月13号高考就要临近了,报名高考的知青还要回农村参加考试。我记得那天队里派了一辆马车送我们去公社,一路颠簸只听见马车压着子嘎子噶作响的残雪声没有一个发声的。公社对这事还挺重视,给我们安排在老乡家住,公社食堂吃饭,食堂还有菜肉包子,可老乡家住的可糟了,老乡没有被子,好心的老乡把炕烧的挺热,我们躺在上面,身底下会感觉得烫,但冻鼻子尖,这感受还真是人生第一次,还好我们大家都穿得很厚,我穿了我爸一件长大衣,就算没有被子,我一件大衣铺的盖的都有了。老乡家没有桌椅板凳,我们几个知青就趴在炕上做题,或口述着复习,谁想起什么题目一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回答,可以说政治题,大多都是这样背下来的。晚上复习到很晚,索性大家不管男女了,想睡就卷缩成团歪倒在炕上睡着了。
高考高考
终于挨到考试,早上我们轮流在老乡家猪圈上了厕所,然后不早不晚看好时间步入考场,第一门是政治,考完我觉得还可以,没有什么生疏题目,每道题我都能找到重点,从几个方面回答并不死记硬背。为了不影响后面的考试心情,我们规定考过的科目再不说不讨论了,就这样一门一门地完成了高考。然而就在这一天,家里那边我的小侄儿出生了。我妈说一定能考上,你小侄儿会给你带来好运呢。
期待期待
高考结束了,但每个考生心里都怀揣个小兔子,我其实也每天默默的祈祷,终于接到了体检通知,我们四个知青(都是我们一个单位的孩子)再次回农村固阳县体检,那年什么都是在摸索尝试中,所以体检也不代表你就被录取了,再次陷入等待期,心情也就更加紧张了,我总是默默祈求让我考上吧……。这时有我们一起下乡的知青在家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我当时填表时写的是农村地址,(当时多了一个心眼,想如果写家里地址会不会让人以为我是户口下去了人却在家的那种啊?)此时心理各种复杂的情绪都有,不管怎样我都得回农村看看,我就和李立寒(李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周德贵三个人回了农村,刚到了固阳县我们就去县邮电局看看,巧了邮局刚寄来一包邮件,我们说明了我们的来意,那时的人真单纯,也的确是坏人少,要是现在门也没有。邮局的人真就帮我们打开了邮包,看有没有我们俩的信件。
录取了!录取了
意想不到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没看几封就看到了用武汉测绘学院的信封,下改写成武汉水利电力学院的信件,我眼睛一亮,肯定的说“是我的,是我的”,因为我报考了武汉水利电力学院。其实我不止一次在心里预演过,等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一定要跳的高高的,大声喊我要上大学了!可是此时,另一个同学周德贵慢慢地蹲了下来,他的表情和动作无疑表明了他的心情。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对当时的知青来说就是前途渺茫,就是苦海无边啊!我没有跳起来,相反我也蹲了下来,安慰地说,再等等,也许明天就收到了……。
后来他也收到了西安冶院的录取通知书,我们下乡到固阳的设计院子女,四个参加了体检,三个上了大学,一个叫曹智能的孩子没有被录取。他78年秋也考上了东北大学,毕业分配到宝钢也算圆满了。
告别山村
我好像很快办完了迁户口等手续。整理东西时我才意识到我真的要离开这里了,房东王叔王婶对我一直都很好,能感受到他们喜悦中含有那么一点点不舍。还有我们村里那么多知青只走了我一个,有的和我一起参加了考试,有的连考试的勇气都没有,他们复杂的表情让我更加冷静。临走时他们把我送到了票车站,(内蒙古人把公交车叫票车)我站在那熟悉的地方,我也曾不知多少次在那里想过:什么时候我是最后一次站在这里呀?今天,我站在这里却有点不着急车子快来,我想多和他们呆一会儿,再多看看我劳动过的地方、山峦、田野、和横贯村庄的河渠……。
后续
离开农村后,忙于读书,后来我家于1979年又调离包头,毕业后我来到了上海,直至2007年我才再回包头,和我的知青发小们回到我下乡的“蛮达壕”
小队,村子已经面目全非,不是变好了,而是更凄凉更萧条了,只剩下个别老人在放羊,绝大部分的房子都是窗门上钉着木条,人去房空。经了解人们都涌进城里了,或是县城或是包头或是更远的地方,大片土地出租给种植专业户了。然而我最难过是房东夫妇都去世了,我原来住过的房子早就被废弃了,只剩残墙碎瓦一堆。让我最最难过的是,我们知青点一个小大哥因肝癌也去世了。他其实是我们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发小,小时候我记得他是少先队大队长,过队日他就是那个举旗手,我们在一个小队插队落户时,他经常关照我们。因为他那时没有好的读书环境,失去了再读书的机会,最后随着大批知青回城回去的。本想再和他好好聊一聊后来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但却成了永远的遗憾,不知道是谁毁了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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