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一）

越城千仞秀

父亲已离开我们六年了！我好像还在梦中一样，父亲的影子无时不在我的脑海里显现，想起他的一生，不禁悲从中来……
父亲生于1929年农历四月十九日，卒于2012年二月初六，享年83岁。他跟母亲生下了哥哥和我们姊妹，共八个。劳苦功高，那个年代，把我们八个抚养成人，让我们都读了书，多么不容易。
父亲的一生是充满传奇色彩的。从妈妈口中得知，父亲十五岁丧母，跟瞎眼的爷爷相依为命，为了养爷爷，他十五岁就出去卖汤圆，他生性耿直善良，不是做买卖的料，没多久就另寻门路，拜了当地很出名的锯匠师傅为徒学锯，从此他一把斧头闯天下，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空……

我们那里山多，那时狼呀虎啊常有出现，有一天夜里，天气很好，有星星有月亮，有一户山里人家叫我父亲去做功夫，我爸那时给别人做事不要工钱只要管我爷爷和他吃饭就行。父亲就背着爷爷连夜上山去好赶上第二天的功夫。山道弯弯，走到一个转弯处时，一只斑斓大虎拦住了去路，虎眼发出吓人的绿光，当时父亲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背上的爷爷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他把爷爷放下来，抽出那把斧头，大声呵叱：哪来的畜生，拦我去路？我们爷俩要去谋一份饭吃，你若可怜我们，就让我们过去，你若不让我们就拼个你死我活！他举起白晃晃的斧头，声若宏钟。不知是父亲的气势吓倒了老虎，还是老虎有灵性，听懂了人话，它竟站起来慢慢地朝林子里去了！父亲反过身，背起爷爷大踏步的继续赶路……

父亲很豪爽好客，广结朋友。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一年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外面过的，有时一个月回来一次，有时是几个月半年之酒，每次回家都是我们一家最开心的日子。妈妈在家只带我们几个，养了很多的鸡鸭，鹅的。父亲一回家就杀鸡宰鹅，带了一桌子的人回来，有他的徒弟，还有公社的，大队的书记秘书什么的。他们的说法就是来我家打牙祭。我们姊妹几个为了好吃的也忙死了，那时我还小，吃饭的时候妈夹一个鸡腿给我就到一边去吃了，三姐四姐他们还要站在桌边伺候客人：端茶送水的，等客人吃完了还要倒洗脸水给可是抹脸，忙完了才能吃饭。父亲对我们管教很严，农村所有的礼数都要懂，他从他乡看到的礼数也要我们学会。特别是结交方面的。我从小不喜欢那些，一来客人我吃完饭就跑出去玩了，姐姐们就要等待他们吃饱喝足走了为止。所以长大以后姐姐们秉承了父亲的言传身教，在外面闯江湖是如鱼得水，特别是四姐做生意也是风声水起的。而我还是喜欢远离人群，死板不长进。
父亲教育我们要勤劳，天上不会掉馅饼，不要有不老而获的想法。我记得他常跟我们说的一句话就是：血汗钱万万年。他在家的日子里，常常带着姐姐们早早起床去田里地里劳作，很晚了才扛着锄头回家，吃饭的时候要我们三扒两咽，讲究快，说要赶时间不能误了工。四姐吃饭有点慢，三姐吃饭风卷残叶，像她做事一样风风火火，父亲最喜爱她，而四姐常被骂得泪眼汪汪。大姐早早出嫁了，二姐有点寡言。我那时小，她们吃饭不知怎么样，我没印象了。

父亲提倡节约，痛恨浪费，他说：吃饭菜不论好坏，吃得饱就行，一粒米饭也不能浪费，就是吃饭时要是谁掉了饭在桌子上，他发现了也要拣起来吃掉，吃饭的碗里不能留下一粒饭。有一次，四姐不小心掉了一陀饭在地上，他硬要她拾起来吃下。一直以来四姐对父亲有想法的。在穿着方面更是苛刻，妈妈都想给我们姊妹做衣服，他每次都反对，总是说：衣服只要洗干净，穿着不露出肉来就行。每年只给我们做一次新衣服，四姐爱漂亮，看到别人穿高跟鞋，用自己挣的钱买了一双回来，他对她横眉瞪眼！
在言语上我们从没感受到父亲对我们的爱，他对我们总是厉声厉色的。他威风十足，有一种霸气让我们不敢接近。长大了我们都慢慢懂得了父亲，不说爱我们，不对我们温和不表示他不爱我们，他是我们家的靠山，是我们的太阳，他更多多的是责任和义务，在言语上对我们是语重心长，为了我们吃饱，读书，他翻山越岭，他肩上扛着对我们全家人的爱！

我总以为父亲对妈妈送我读高中他是不乐意的，姐姐们都读了初中就不读了，回家帮家里劳动争工分。我读书的时候已搞责任制了，条件也好点了。我成绩好，妈想让我考大学。父亲说女孩子读到初中就算了，最后还是妈说了算。读高中时，寄宿，家里到学校有几十里路，最难的是每个月要从家里跳几十斤米来学校，那时没有车，走路！每次挑米来学校要累得半死，很多次脚板打起了血泡，虽然一路上风景秀丽，却无心欣赏，只求快到到学校交了米美美的躺一下！
有一次我正在上自习，总务有人来叫我，说我阿爸来了，我不相信，我惴惴不安的跟去，真的是阿爸？我叫了一声。阿爸说：“我给你送一担米来，可以呷几个月，今后就不用自己挑了，袋里还有你娘给你买的一件尼大衣，我走了，好好念书。”说完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几张票子递给我，说要我买点零食吃，说完就大踏步的走了，肩上扛着扁担，搭着那块萝卜丝毛巾，有力的脚步声咚咚地敲击着我的心房！看着父亲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的心湿润了，父亲是爱我的！我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我也仿佛看到我父亲的背影穿梭在大山小岭，忙碌在田间小道间……

最不能忘记的也最温馨的一个画面就是父亲闲下来在磨刀石上磨斧头的场景：在下雨天，或者是一个午后，父亲叉开双腿迈开呈半弓形，拿出她心爱的斧头在磨刀石上嚯嚯地磨起来，磨一阵子又拿大拇指在斧头尖上试试，那时我看到白晃晃的斧头尖，好怕父亲伤到了手！父亲却一边试一边笑着唠叨：嗯嗯！还不利，还要磨！又叉开双腿，又磨起来，那嚯嚯的声音像一支粗野的山歌在村里回响……

父亲离开我们六年了，他的恩情我写不尽，说不完，我节俭的父亲，严厉的父亲，勤劳的父亲，可敬的父亲啊！他的离去是悲壮的，也是我们不堪回首的，让我们去无限的追悔和怀念吧！